首页>书库>我们仨>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怎么说呢?以现实经验来看,人无论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太过头了,一但过头了就如同超速行使的汽车,其危险随时随地可能发生。男女谈恋爱也是这样,如果感情发展的太快,其目的性就值得怀疑了。我和秦红梅的感情虽然是单纯的,可是我们的所作所为确实有点急功近利,想一口吃个胖子。想一口吃个胖子的人。那他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以事发的第二天,我哪儿都没去,就在铺子里硬着头皮等着秦老头来找我算帐。我已经有所预感了,这次秦老头决不会饶恕我的。平时老头那么信任我,把我当大侄子看待,而我却不择手段的给他脑袋上扣屎盆子,这让老头的心里怎么受得了呢?不用说,他肯定得我把当成白眼狼。往往越是亲信的人背叛他,他就越不能忍气吞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是老头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为了等他,我的神经高度紧张,门前每过去一辆摩托车,我的心都剧烈慌乱起来。为了等他,我都忘记了吃中晚饭,一直挨到下午,老头还是没有出现。这就怪事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来找我算帐呢?他一时不来,我就一时不得安宁。就像死刑犯,等待枪决那一刻简直就是把灵魂放在油锅里煎熬。

直到下午五六点种,我实在等不起了,冒失的拨打了秦红梅的手机,可是她的手机关掉了。我放胆拨打了她家的座机,没想到接电话的正是秦老头,他闷声闷气的问我是谁,可不知怎的,一听见他的声音,我的心跳立刻停止了,嗓子而也像塞了什么东西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把我的遭遇和马二嫂说了,让她替我往秦家打电话找秦红梅。马二嫂是个特别热心的女人,她很愿意为我效劳。可遗憾的是,拨通电话后,马二嫂刚说找秦红梅,对方就把电话挂掉了。

然后马二嫂给我出主意说:与其给这样等待,还不如直接去秦家接受惩罚呢。男子汉在关键时刻得有豁出去的胆量。人只要把死都置之度外了,就没什么可怕的。另外,冒死去挑战老头也印证了你对秦红梅的爱是至死不俞的。

这话说的没错,舍得一身寡,敢把皇帝拉下马。那么冒死把老头拉下马结果会怎样呢?恐怕傻子都知道,事情只能是越办越糟糕,不但帮不了红梅,反而给她增添更多的痛苦。聪明的人从不意气用事,意气用事就意味着犯傻气。

但话说回来,老头之所以不来找我算帐可能是另有原因,也许他是在考验我,看我有没有胆量去找他主动承认错误。要知道老头的性情从来都崇尚英勇无敌的,他最鄙弃懦夫和胆小鬼了。像她二姑爷那样怕老婆又当乌龟的男人,他眼在里就是讨厌的蛆虫。再比如秦红梅前夫被凶手杀害了,老头想起这档子事怒发冲冠;因为老头觉得,凡是被杀害的都是些窝囊废,更何况老姑爷死的那么惨,根本没有还击之力,就算见了阎王爷也不怎么体面啊。

老头这辈子从来就没服过任何人,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没说过半句软话。在生活中,他能瞧得起的人屈指可数,而我有幸被他慧眼看中,那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也许我在老头眼里就是那种响当当的、有血有肉的爷们儿吧。那么既然是爷们儿,那就得敢于去面对实事。反正我和红梅的事情已经败露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况且,也许事情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糟糕,只要我诚心诚意给老头认个错,没准他一高兴成全了我们也未可知。象老头那种古怪脾气,任何以外情况都可能发生。

于是第二天下午,我鼓足了勇气就去秦家了。当我骑着自行车一进胡同,也不怎么那么巧,迎面正遇见老头骑着摩托车从家里出来,由于胡同很狭窄,我们两辆车差点撞在一起。老头停下车,用那种冷峻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只隔一天没见好像都不认识我了似的。而我赶快掏出香烟给老头递上去,并带着无限悔意叫了他声“大爷。”,但老头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用手一拨拉我说:“要想保住那条腿,最好马上给我滚远一点,否则我让你爬着回去。”

这也太伤人自尊了,哪有当长辈这么骂晚辈的呢。难道他就希望未来的老姑爷坐着轮椅和新娘步入洞房吗?太可恶了。

老头这么一骂我,反而我没有了畏惧之感。我大义凛然的和老头说:“大爷,我想请你出去喝一杯,咱爷俩好好谈谈好吗?”

“谈个鸟。”老头咬牙切齿的重复说“我让你滚蛋是不是没听见,你小子真想让我大打出手吗?”

我把脖子一横说:“大爷,今天我就是来挨打的,只要您能消气只管动手吧。”

“妈的。”老头气的暴跳如雷,指着我的脑门大声嚷道:“滚蛋,给我滚蛋!”

这一声狂叫惊扰了街坊四邻,其中那些好奇心比较强的人隔着门缝儿探头谈脑的向外张望。李老太太是个热心肠的人,她拄着拐杖出来劝我说:“孩子,回去吧,有什么事消停消停再说不行吗?”她转身又和老头说“红梅她爸,您也忙去吧。俗话说,大人不记小人过,和一个愣头小子有什么可嚷嚷的。”

“气死我了,我活六十多岁还没见过这么硬种的人。”说完,老头发着摩托车气冲冲的走了。

老头刚出了胡同口,呼啦一下,所有人都跑出来了,其中还有红梅家的近邻曹大嫂。这个娘们儿顶不地道了,我和红梅的风言风语几乎都是通过她那张臭嘴传播出去的。

李老太太鬼祟的问我说:“孩子,你怎么得罪老秦了,惹的他跟火神爷似的。是不是因为你和四儿的事?”

我无奈的说:“大妈您放心吧,不是因为那个。”

糟大嫂马上凑过来幸灾乐祸的说:“前天晚上闹出事了吧,我听红梅妈把你骂的落花流水,还摔了东西。我说,你小子怎么那么熊包呢,要搁我非踹她个狗吃屎不可。”

看来曹大嫂在监视我们,这我感到非常的气愤,所以当着大家的面,我毫不客气的顶撞她说:“大嫂,关上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一天到晚贼着别人累不累。”

“唉,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谁贼着你了。”

“小心点,偷窥别人的秘密会得眼疾的。”说完,我调转车身便走。曹嫂在背后嘟囔着骂我说:“我说什么来着,他妈这外地人就是野蛮,说话像吃了枪药似的。”

“我到是操……”

一回想起秦老头那咄咄逼人的嘴脸,我心里就想坠了铅块一样沉痛。我长这么大从没像今天这样委屈过,被人当狗一样轰出家门,我的自尊心简直被蹂躏的一塌糊涂。

我独自来到运河边,伤心的哭了好一阵子,直到太阳下山了,我才回来。晚上我想去餐馆找安蓝谈谈心,让她帮我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

可是一进门,我发现今晚有点不太寻常,大厅里除了几个民工埋头用餐以外,靠窗子还坐着一位衣冠楚楚的,蓄着小胡子的男人。这男人大约有三十出头,长着一张扁平似的脸;上身穿着件雪白的衬衫,系着条花色领带,并且衣领和袖口都熨烫的有棱有角,看上去像个搞传销的。因为搞传销的家伙都是招摇撞骗的假正经,他们的特点和三陪女郎别无二致。所谓都市里的冒牌白领嘛。我亲戚家的二愣子就那副臭德行,我每每看见他,都恨不能想掐死他。

可气的是,安蓝那丫头今天打扮的也像个美容院里的按摩小姐。我推门进去时,她正眉飞色舞的陪那位假正经聊天呢,看来俩人聊的还很投入,都没主意我进来。

“哦,有朋友在啊。”我故意走上前打扰他们说。

安蓝一看见我马上局促起来,好像不欢迎我似的。她给我搬了把椅子,等我坐下来后,她没头没脑的问我你吃饭了吗?我说我吃过了。然后她给我和那小子相互做了一番介绍,这时我才知道那小子叫陈自伟,他不是搞传销的,是开黑出租车的。

由于头次见面没什么可说的了,无非说一些不咸不淡的废话而已。况且我和陈自伟也并不怎么投机,说什么都觉得别扭。而安蓝和陈自伟到挺熟识,俩人眉来眼去的交换眼神,让人看着心里酸溜溜的。于是我勉强呆了会儿就准备告别,等我出门时,安蓝忽然问我有事情吗?我委婉的说,有点事情,但今天有客人在就算了吧。我想我都这么说了,陈自伟要明智点就该主动离开,可是那家伙屁股像粘了万能胶似的,一点没有离开的意思。气的我甩手而去。

大约十点多钟,安蓝下班来到我铺子里。不知怎的,她一看见我就嘻嘻的傻笑起来。我问她笑什么?她笑而不答。等她坐下来,我含沙射影的挤兑她说:“和好朋友聊够了?刚刚把那家伙送走吧。”

安蓝乜斜着眼睛望着我说:“臭德行吧,看见我和他聊天你吃醋了吗?”

“笑话……我我会吃他的醋?你也太小看我了。”

她胸有成竹的说:“你吃没吃醋我知道,就别装了。再说,你能为我吃醋,我也感到很荣幸。”

“好没羞没臊,以为自己是谁呢。”

“都是和你学的,你不就是那样吗。”

我们俩相互挖苦了一阵子,然后她问我有没有香烟?我给她给她递过去一支,但是她衔在嘴上还等我给她点着,我没好气的将火机的火苗调到最大,“噗。”的下差点燎了她的眉毛,气的她大骂我没安好心,想暗害于她,看到她惊吓的样子,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她朝地上弹了弹烟灰问。

其实我本想和她聊聊有关我和秦红梅的事,可是今晚一遇见陈自伟这个家伙,我忽然又没心思说了。我转弯抹角的问安蓝说:“还是说说你和陈自伟的事吧,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安蓝故意吊我的胃口说:“这事少打听,知道了也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是吗,那我就不打听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劝她说“做为朋友,我劝你和陌生男人交往要谨慎些,你没看新闻报道的那些血淋淋的惨案吗,倒霉的都是像你这样无知的女性。”

安蓝冷笑道:“谢谢你的忠告。我和陈自伟不会发生那种事情,我们认识都有六七年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是亲口告诉我说,除了我,你没有任何异性朋友吗?”

“是啊,我在别的异性朋友面前也这么说。”

此时,我的心里有点恼火了,强压抑着火气和她说:“安蓝,今天我心里很不痛快,希望你别招惹我,否则我会对你动手的。”

她丝毫不畏惧的挑逗说:“呦,瞧瞧我们长潞长能耐了,都敢动手打人了,我好怕怕呀。”

“你……”我实在懒得理她,撇开她用毛巾被蒙住脑袋。

过了会,她主动爬在我身上哄孩子似的哄着我说:“得了得了,我是逗你玩儿的。其实我和陈自伟没什么关系,就是前些年我们在一个单位上过几天班,仅此而已。”我没言语,她继续说“今天我上现成进货,赶巧碰上他了,他非要来我这看看,可我又不好意思决绝他,所以就来了,在这吃了顿便饭。你在听我说吗?”我依旧没言语,这回她有点不耐烦了,拍了我下脑袋说“干嘛呀,我怎么得罪你了,凭什么和我拿糖作醋的。哼,幸亏我没和他怎么着,这要怎么着了,你还不得和我掰了呀。况且,做为朋友,你也不应该干涉我的私事,你和秦红梅谈恋爱时,我说什么了。”

“少提秦红梅。”我呜呜的说“再提秦红梅我和你急。”

“怎么了?”她奇怪的问。我没有回答,她一下子把我脑袋上蒙的毛巾被给拽下去,然后使劲扭过我的身子,此时看见我满脸是泪水,惊的倒吸一口冷气,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温柔的攥住我的手说“长潞,和我说说,秦红梅怎么了?”

我看着墙角忿忿的说:“可能我和秦红梅要分手了。”

“分手?”她的手颤抖一下说“好端端的,怎么分手了?”

冷静了会儿,我把我在红梅家所发生的事情一股脑都和她说出来了,包括今天下午老头怎么把我轰出来都说了。但是有些细节,我还是存了点私心,没完全告诉她。比如我和秦红梅在沙发上的事情,我只说了上半部,下半部让我巧妙地给剪掉了。我这样遮掩实事,也是处于对朋友的尊重。

可是安蓝的想像力是非常敏锐的,有些事不用说她都能猜的出来。所以她用刻薄的语气和我说:“要我说,发生这样的事不怪人家,都怪你和秦红梅太放肆了。我要是红梅父母,也会对你们不客气的,这都是哪的事情呀。”

我辩解说:“可我和红梅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呀。”

“还要怎么过分?在人家父母面前搂搂抱抱、亲亲吻吻还不过分啊。”

“没法和你说,就好像你看见了似的。”

“干柴烈火到一起没有不擦出火化的,连鬼都知道。我就这么和你说吧,你和红梅发展的有点太快了,这就叫欲速则不达。”

“你把我看的也太花花了。”

“难道不是吗?”

我一看她那样眼神,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看来我的把柄得被她牢牢抓一辈子。所以我退让一步说:“就算我和红梅做了点超边儿的事,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法挽回了呀。安蓝你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做呢?”

“没办法,你只能耐心的等待了。”

“消极的等待不如积极的主动。所以我想请求你为我去一趟红梅家,怎样?看在朋友的份上。”

“什么?”安蓝唰地躲开我有二尺多远,就像看见了瘟疫似的。“亏你还把我当做朋友,在这个时候打发我去她家不是成心把我往火炕里推吗?就她爸那脾气,他要知道我为了而去的,非打死我不可,所以你还是自己想辙吧。”

我叹了口气说:“唉,张嘴好朋友,闭嘴好朋友,一到用着的时候,夺的比兔子还快。俗话说:患难才能见真情。有时间我给你讲讲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进山林打猎突然遇见熊的故事。”

安蓝说:“这个故事我听说过。但是为了儿女情长而不顾一切的把好朋友往火炕里推那也不是人干的事情呀。难道你真的忍心红梅她爸把我揍的鼻青脸肿吗?真是的。”

“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你以为她爸是疯狗乱咬人呢。你要不想去就得了,说那么多废话干啥。”

“不是我想不去,我是担心……”她一看我的确生气了,于是又转口说“你这人办什么事都火急火燎的,你应该学会沉的住气。这么的吧,等消停消停我会帮你把秦红梅搞定的。”

听到这话,我心里稍微敞亮点,但是我还是担心的说:“我就怕夜长梦多,托的时间过长了,秦红梅肯定得对我失望。所以你还是抓紧时间去一趟他们家为好。”

安蓝不耐烦的说:“我知道了,为了你的幸福我去赴汤蹈火行了吧,真受不了你。”

我得意的说:“这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然后我拽住她胳膊逗闷子说“唉,可怜的朋友,来让哥哥亲亲妹妹的小嘴嘴。”

“啊呸!你死不死呀。”

不管怎样,我和秦红梅的爱情就像触礁的轮船,暂时搁浅了。秦家为了避免红梅和我私自见面,他们就如此心狠的把红梅囚禁了起来,二十四小时足不出户。园园上幼儿园都换成了老太太接送。有一次我上街恰巧遇见老太太骑着三轮车送孩子去幼儿园,我本想着和老太太打声招呼,问一声“大妈好。”,可人家老太太一看见我“唰。”的就把脸扭一边去,弄的我相当没趣。

尤其那孩子看见我时,也没和我说话,然而她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是相当复杂的。当她走远的时候,我善意的向挥挥手,可她冷冷的望着我,没有任何反应。不知怎的,看见孩子那么敌视我,让我感到特别难受。刹那间就感觉自己是个大坏蛋似的,对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成天活在别人的嫉恨之下,实在是一种罪过。因此晚上闲着没事,我就爬在被窝里给秦红梅写信,一直写到深夜两三点钟。因为目前我和秦红梅所有联系方式都已中断了,这是出于迫不得已才提起笔来,在寂寞的绿格信签上直抒胸臆。还好,红梅爸妈是一对文盲,否则连这最滞后的联络方式也没有了。

第二天早上我从邮局回来,半路上突然接到辛耐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在修理铺等着我呢,让我赶快回去。我问他什么事?他说回来就知道了。等我回到铺子,辛耐果然笑眯眯的在站在门口吸烟呢。不知怎地,我一看见辛耐的笑就有种不祥之感,就好像有什么坏事将要降临在我头上似的。我正胡乱琢磨着呢,辛耐突然发话了,他说中午请我到家喝酒。

“什么?去你家喝酒?”我万分差异的问。心想:这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了。再看辛耐脸上那种喜形于色的样子,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想像他会请我喝酒,而且还是在她的家里。

辛耐摇晃着脑袋说:“哎呀,喝顿酒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其实我早就惦记着请你到家里坐坐了。”

进到屋里,我给他递了支烟,并开门见山的说:“辛耐,有事就直说吧,咱哥俩用不着故弄玄虚。不是我贬低你,好端端的你绝想不起请我喝酒。”

辛耐张口结舌的说:“你瞧你,我怎么了,就好像我请你喝顿酒有什么预谋似的。”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对于辛耐这种吝啬鬼,我必须以小人之见权衡他。上次他说请我喝酒,到最后是我买的单,我还怎么相信他?现在我心情够糟糕的了,我不想和他兜圈子,所以我撇下他,到修理间干我的活了。

将近中午十一点钟左右,辛耐实在按奈不住了,来到修理间搓着手指头非常难为情的和我说:“长潞,我想求你帮我点忙好吗?”

我放下手里的活儿说:“说吧,让我帮你什么忙?”

“我,我,我想跟你借点……钱。”没等我说话,他又补充的说“别担心,仨个月之内我一准还给你,。”

我也十分痛快的说:“我没担心,因为我没有钱借给你。”

“什么意思?”他面部僵硬的望着我说“你怎么可能没有钱呢。”

我忍不住笑着说:“你看看我这破买卖,怎么可能有钱呢?不瞒你说,我现在几乎是一月一咣当,你找我借钱算是走错门了。”

辛耐有一看借钱无望,情绪一下子跌落下来,那种被决绝的尴尬神情我都不忍心看他。

为了给自己挽回面子,辛耐勉强笑笑说:“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你刚开买卖手头也不怎么宽松……那我们去喝酒去吧,我出来时都嘱咐鲁花准备了。”

一提起鲁花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辛耐为什么要把他老婆鲁花给抬出来。难道是鲁花打发他来和我借钱的?我犹豫了下说:“那就让你们破费了,但是我这个人一概是无功不受禄,所以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辛耐将了我一军,说:“都是哥们儿,难道你没借给钱就不吃我家的饭了?”

“我的意思是,没帮你忙,总觉得的过于不去。”

“什么过于不去的,你在这样推辞就没意思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搞的我相当被动。我要是死活不去吧,好象我真的那么小家子气似的;去吧,又实在是有点为难。如果没有鲁花还好点,拉下脸吃他一顿也无所谓,一有鲁花搀和着,思想上就产生了某种变化。

坦白的说,自从和鲁花在运河边偶遇后,我一直刻意的夺着她,就好像我和她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更为糟糕的是,我还时常想起鲁花,一想起他在运河边和我说的那些话,心里莫名的就狂热起来。但是我也想过,我不可能和鲁花那样的女人成为朋友的,我们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上的人。假如我和她成了朋友,那我就是王小光的翻版。

“怎么了?你发什么愣啊。”辛耐忽然提醒我说。

“哦,没什么"为了遮掩自己,我无形中问了他一句说:“能告诉我,你借钱做什么吗?”

这下可打开了辛乃的话匣子,他搬了把椅子坐下来滔滔不绝和我大说了一顿。其大概意思是,鲁花看他在小工厂上班也没什么大出息,于是就打算让他去北京跑出租车。辛耐也同意干那行业。跑出租车一年下来少说也能赚几万块。可是问题是,目前辛耐没有钱向出租车公司交交纳租金,所以就拉下脸来找我来了。一看是这种情况,我稍微有点动心,这一动心脸上就不由自主的表露了出来,再也没有开始那么坚强了。

当反感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对他说什么谎话心里都觉得坦然自若;当同情一个人的时候,你再要向他撒谎就于心不忍了。

因此在那一瞬间,我心里很矛盾,关于借不借给辛耐钱这个问题在我大脑里每秒钟浮现上百次。最后实在把我逼到死胡同里了,我硬着头皮和他说:“要说我手里一分钱没有,那纯粹是瞎话,我做的是买卖,多少得有几个钱运转。那么既然你有正经事需用钱,我也不忍心不帮助你,我这多了没有,只有两千块钱,你要是不嫌少,就暂且用吧。”

我的话音刚落,辛耐激动的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说:“太感谢你了兄弟,让我怎么说好呢?”

“你先等我把话说完。”我郑重地说“钱我可以借给你,但你必须尽快给我补上,我的买卖小,经不起折腾。”

“绝对没问题,大哥我绝不是那种过河就拆桥的人。”

我让他先在铺子等着,然后我到对面自动取款机给他取了两千块钱。在把钱递给他手里时,我留了个心眼,我要求他给我打个欠条。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不相信钱,因为钱这个东西有时太善变了。

辛耐很不情愿地从床甸子地下翻出半张旧报纸,唰唰点点在旧报纸上写道:今向长潞借两千块钱。仨月之内还清;如有反悔,是王八蛋。落款签着辛耐的大名。

这回钱借到手了,辛耐更加热情邀我去他家里做客了;我要是硬着去,他都有心雇三个大汉把我抬到他家里去。这就是钱的力量,到什么时候也是钱最能打动人的心。

自从王小光进监狱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去辛耐家了。一进他家的大门口,所看到的一切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了。院里归置的干干净净的,水池子傍边摆着好些洗完的青菜和两条大鲤鱼。听到有人来了,从屋里跑出来一位穿花褂的小姑娘,我问辛耐这是谁?辛耐告诉我说是鲁花的妹妹,她叫鲁兰,刚从东北老家来。辛耐让鲁兰和我打招呼,鲁蓝非常羞怯的向我笑了笑,蚊子似地说“大哥,您来了。”,然后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红晕。

听说是鲁花的妹妹,我不由自主的要多看她几眼了。鲁兰长得和她姐姐很相似,只是没有她姐姐的皮肤白,也没有她姐姐那么会打扮,但她给人的感觉很纯朴,看上去就像邻家的二妹子那样亲切。在鲁兰身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装饰物,没有链子,也没有坠子,连个胸针都没有。她要是和京城里的那些描眉画眼、珠光宝器的靓姐靓妹比起来,真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辛耐问鲁兰她姐姐哪去了?鲁兰说去小卖店买啤酒了,一会儿就回来。辛耐先把我安置在客厅里喝茶吸烟,他和鲁兰一起在外面张罗饭菜。大约有一支烟的工夫,鲁花提着一大兜啤酒回来了。不知怎的,一看见鲁花的影子我不由地就紧张起来,好像她要吃了我似的。只见辛耐指手画脚和鲁花交代着什么,而鲁花一边听着一边不停地朝屋里打量着,嘴角还泛起了点微笑。

今天鲁花打扮的很时尚,但没有以往那么妖艳和张扬。头发高高盘起,脑后别着一支闪亮的银簪,那银簪的柄端呈弯月形,显得很精巧、别致;她的脸上略施脂粉,忽闪忽闪的睫毛向上翘着,嘴角总是含着一点点的微笑;修长的脖颈搭配着一件敞领的休闲装,下配天蓝色牛仔裤和白色旅游鞋。整体看上去亭亭玉立,好一派淑女形象。这要和从前赌桌上那个轻佻的鲁花比起来,现在的她简直有着脱胎换骨的变化。看见她这样贤淑,我不由得感慨的想:这才是个耐人寻味的漂亮的女人啊。

俗话说,好马配好鞍,靓女配俊男。鲁花这样天生丽质的女人给辛耐这等鼠辈做老婆真是暴殄天物啊。我想我要是鲁花,我也会不遗余力的红杏出墙的,否则也太冤枉了。总的来说,辛耐娶鲁花做老婆是感情的悲剧,而鲁花屈身嫁给辛耐是爱情的悲哀。

鲁花进屋后主动热情地和我握手打着招呼,象久违的老朋友似的。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寒暄道:“最近过的怎么样,尽忙着赚钱了吧。”我不加隐瞒的说:“过的糟蹋透了,没有一天是轻松的。”她闪着睫毛说:“哦!真有那么糟糕吗?看不透。”我开玩笑说:“姐俩守寡,谁难受谁知道。”这句话把鲁话逗的前仰后合,依然握着我的手说:“可真有你的,想不到文绉绉的人也能说出这样的糙话。”我得意的说:“话糙理不糙,你说呢?”她会意的望着我,眉飞色舞的说:“这我哪儿知道呀,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在谈话之时,我们俩一直握着手,也许是聊的太投入了吧,都忘记了松开了。其实做为男士,和女人握手是一种很惬意的事情,既然她愿意握住不放,索性我也就默认了,或许这也是潜意识上的占便宜吧。

正在这时,辛耐系着围裙突然闯进来了,我们才慌忙的松开。辛耐傻乎乎的问我们聊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鲁花用眉梢儿瞟了他下说:“聊什么也和你没关系,你赶紧准备下酒菜吧,这都几点的。”辛耐怪异的打量着我们,弄的我非常窘迫,不知说什么好了。鲁花是满不在乎的,她瞪着眼睛催促辛耐说:“傻愣着干啥,还想不想让客人吃饭了。”辛耐恍然明白什么似的说:“哦,别着急,马上就得了。”等辛耐悻悻的退出去后,我担心的和鲁花说:“看来你老公要吃错了。”鲁花轻蔑的哼了声说:“他吃的醋还少吗。”

鲁花从冰箱里给我倒了杯冰红茶,她自己却嚼起了冰棍儿。她说这些日子老是上火,就想吃凉的。在我印象里,鲁花好像经常上火,所以我含沙射影的和她开玩笑说:“上火不爱事,多吃点牛黄解毒丸就好了。”鲁花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她明白我说的牛黄解毒丸指的是什么,因此她无比难为情的说:“我说兄弟,看来牛黄解毒丸的事你是忘不了了,所以姐姐我的火一直上到了现在呀。”我抱歉的说:“对不起,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但是话说回来,要是没有牛黄解毒丸那档子事,也许就没有我们今天的交情,不打不成交吗。”她接着说:“是啊,那还得感谢王小光那个贼子呢。”

我点着一支烟,吸了两口,忽然觉得这家里缺少点什么,最后我才发现,辛耐妈和孩子没在家。于是我试探的问鲁花说:“辛耐妈和孩子没在家吗?”

一提老太太,鲁花的脸色马上晴转多云了,把吃剩下的半截冰棍儿扔进了字纸篓里。她用餐巾纸使劲擦了擦嘴说:“这不我妹妹来了吗,所以老太太看不惯就带着孙子住闺女家去了。走了更好,省得看她那副老脸。”

我疑惑的说:“你妹妹来和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鲁花不屑的说:“你可不知道,我们家那老太太天生是大衣柜没把手——死抠门。假如今天有老太太在家,我绝不敢请你来家做客,谁要吃她一口饭,她那老脸耷拉的跟小孩屁股帘子似的。所以我妹妹刚来了没两天,她就摔摔打打的,弄的我妹妹连饭都吃不饱。你想想看,我妹妹大老远从东北来了,让她饿肚子我心里能好受吗?上个礼拜三中午吃饺子,可是饺子刚端上桌,还没等吃呢,那老太婆又念开了闲篇。开始我还忍着,后来越听越不像话了。再看兰子,低着头眼泪眼泪汪汪的,哎呀,简直把我心疼坏了。于是我当着辛耐面就和老太太大吵了起来。这一吵起来,老太太可撒欢了,跺着脚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我是个急脾气人,谁要是把我挤兑急了,我是不论秧子的。所以我一气之下把就饭桌给她掀了个底朝上,热腾腾的饺子一口没吃全伺候土地爷了。老太太一看我把桌掀了,她转脸和辛耐撒开了泼,又是撞头又是打滚,让辛耐当时就做出选择,是要妈还是要老婆?要妈就和老婆离婚,要老婆就把妈勒死,决没第三种选择。你想辛耐那个软蛋能说出什么硬话来,借他两胆儿他也不敢说要谁不要谁呀。老太太一看儿子也没指望了,只好给她闺女打电话,和她闺女诉苦说我虐待她,抢她饭碗子,要活活把她饿死。所以她闺女当天就把她和孩子接走了。临走时,老太太还威胁我,要到法院起诉我,我这不到现在还等着法院的传票呢。”

听鲁花的讲述,让我很是吃惊,我很难想象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里也存在这么多的勾心斗角和硝烟弥漫。也许我还没成家,我还不能充分的理解婆媳关系的微妙之处;等我成了家,或许我们家的婆媳也是针尖对麦芒吧。天啊,但愿别那样。

要说在我们中国的家庭里,最难处的就是婆媳关系了。用林黛玉的话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果婆媳势均力敌、旗鼓相当,那更糟糕,没准家里就得刮旋风了。

不过在农村婆媳打架吵嘴是常有的事,一吵起来来鸡犬不宁,什么难听骂什么。婆婆骂儿媳妇是婊子养的,媳妇反口骂婆婆是老杂毛,老棺材瓤子。然而据说城里的婆媳不这样,人家要是闹起矛盾来是玩冷战,日复有一日,年复一年死撑着,实在撑不下去咱就撕破脸皮法庭上见。客观上说,冷战的婆媳往往比打成一锅粥的婆媳更具有危险性。冷战的婆媳往往是内伤,不爆发则已,一爆发准时肝胆俱裂;而长期打打吵吵的婆媳伤的都是外表,长此以往下去也就习惯了。要是三天不吵架还觉得闷的慌呢。辛耐他们家就是这样,婆媳之间斗争了好几年了,到如今也没什么新鲜的。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再比如,我有个做教师的女同学,她嫁给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婆媳之间因为牙签那么大点事拌了几句嘴,搞的婆媳冷战了七八年不说一句话,谁知道现在怎么样呢?比这还可怕的是豪门贵族里的婆媳关系,侯门深似海啊。比如香港好多女明星趋之若鹜的嫁入了豪门,可豪门里的规矩大了,那不单单是婆媳关系不好处,而且还存在某种微机感。往往因为儿媳妇生不出儿子就被无情的赶出豪门了。因此我日夜期望着,被轰出豪门的那些女明星来找我,我绝对把她当七仙女供奉着。但是有一条,年老色衰的免谈。

鲁花和我讲许多她们家的闲杂儿,其实我对于他们家的是是非非并不感兴趣。作为局外人,没必要参与其中。

正说着,鲁兰挽着袖子进来了,和她姐姐说厨房的酱油没了,要几块钱打酱油去。鲁花从钱包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她,她转身出去了。

鲁花叹了口气说:“唉,我这个妹妹都快愁死我了,来这都快半个月了,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她,她还成天和我闹脾气,要么说我着急上火呢。”

我接过来说:“要看你妹妹长的挺秀气的,不愁找不到工作吧。”

鲁花说:“你可不知道我这个妹妹多别扭了,饶不怎的吧,还挑三拣四的。在她没来北京时,我提前就把工作给他找好了,在县城一家酒吧当服务员,月工资四百多,如果干的出色有小费。在酒吧当服务员是许多年轻女孩梦寐以求的,有许多漂亮女孩削尖了脑袋都钻不进去。可是蓝子怎么样?在酒吧没干三天就卷铺盖跑回来了。我问怎么不干啦?她红了脸说酒吧那地方太乱了,什么人都有;有些女服务员还陪客人喝酒,一喝醉了就给人家脱裤子。还有比这更可碜的呢。我想也是,兰子毕竟刚从农村出来,不适应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之后,鲁花在金丽桥街上又给鲁兰找份美发厅洗头的工作,包吃包住月工资三百元。此以,会来事的话,也能赚到小费,据说小费还蛮可观的。以我片面的认识,凡是有小费的场所都不怎么太正端,大多数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我们都知道外国动不动就赏小费,但是人家那是一种劳动报酬,出于尊称他人劳动成果才给予的。而我们的小费似乎就变了味道,小费的背后往往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交易。无论是给予的,还是接受的,谁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

而象鲁兰这样腼腆又洁身自好的女孩,小费在她身上似乎就不怎么好使了。她骨子里压根就没想像过,金钱和肉体之间也能达成交易。

也赶上鲁兰倒霉,头天在美发厅上班就遇见个色狼要占她的便宜,知道她是新来的

雏儿,那色狼愿出高价钱占有她,美发厅的老板也从中说和,但鲁兰无论如何接受不了,气的她只干了半天就跑回来了,伤心痛哭流涕。再往后,无论鲁花给她找什么样的工作,她都死活不去了。

听到鲁兰的遭遇,我大为感动,从内心产生一种想帮助她的念头。于是我和鲁花说:“这事也不能完全怪罪鲁兰,可能她的性格适应不了那种乌烟瘴气的工作。我想你还是给她找个正经的单位上班比较好。我看鲁蓝那丫头肯吃苦,绝不像你想像的那样挑三拣四,你说是不是?”

鲁花皱着眉头说:“我妹妹天生是受累的命,即没文化,又没手艺。就连她自己都承认,她说她在北京这什么也干不了,还是回东北老家种地比较塌实些。我想实在没辙,就打发她回去吧。”

这时,我忽然想起说:“我听说安蓝的餐馆急需服务员,你不如让鲁兰去她那里试试看。反正餐馆的活就是累点脏点,绝对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

鲁花听我这么一说显得特别高兴,可但不知怎的,她突然又垂下了脑袋,灰心地说:“还是算了吧,安蓝要谁要不会要她的。你也知道,因为我和王小光的事把安蓝伤透了心,所以就别自找没趣了。”

我分析说:“我看安蓝不象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不是我当你面夸赞她,她做事还是很客观的,她从不把工作和个人恩怨搀和在一起。你知道王小光的外甥灰头吧,要搁一般心胸狭窄的女人,早一脚把灰头踢出天光修理铺了,可人家安蓝却没有和他将计就计。这就是一个有良知女人的心态。”

鲁花沉思了会儿,忽然抬起头,诚恳的望着我说:“长潞,我看你替我和安蓝说说吧,就算我摆脱你了。但是成与不成没关系,咱们依然是好朋友。”

既然鲁花能看得起我,我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此外我也真想帮鲁兰做点什么。因为我们都是来京务工的,我最深有体会找不到工作的那种困境。

要么说男人的软肋就在于此,假如辛耐托我给鲁兰找工作,我或许还得斟酌几番。但是鲁花要是说句话,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

为什么搞公关的都是漂亮的女性,女人放个屁男人都得搂着鼻子闻半天,要是放个温柔的出溜屁男人就找不着北了。

说话间,辛耐已经把所有饭菜都准备齐全了,于是就打发鲁蓝来叫我们去吃饭。这时鲁花当面和鲁蓝说:“兰子,你长潞大哥给你找了份餐馆端盘子的工作,干不干?”

鲁蓝窃窃的看了我一眼,有点不信任我似的口气说:“什么餐馆呀?”

我接过来说:“就是那种路边的小餐馆,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会做家务活就行。”

鲁蓝傻傻的问:“用陪客人喝酒吗?”

一句话把我和鲁花都给逗乐了,鲁花指着鲁兰说:“我的傻妹子呀,你是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你问问长潞大哥,他能把你往火炕你推吗?”

鲁兰还是有点犹豫,因为经过那两档子事确实把她给吓坏了,她很难轻易相信任何人。恐怕连她姐姐也不相信了。所以我越俎代庖的和她说:“放心吧妹妹,那家餐馆是我好朋友开的,我以我名誉担保,那的工作除了脏点、累点以外,什么事都没有。你可以去试两天,如果实在干不了,咱也别勉强。好吗?”

没等鲁兰说话,鲁花当下拍板说:“别废话了,你就去干吧。这么好的工作你再干不了,只能回老家修理地球了。”

鲁兰瞧了她姐姐一眼,然后非常难为情的问我说:“大哥,在餐馆端盘子能给我多少钱?”

“这……”真是该死,我怎么把正经事情给忽略了。人家鲁兰出来打工不就为了赚钱吗。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当下给安蓝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给她找了个服务员,问她能给多少钱?安蓝做事比我客观,她没有明确说给多少钱,只是说见面再谈。另外她问我给她找的什么样的服务员,人可不可靠?可别像阿华那样惹是生非的。我和她赞许说,人家小姑娘是从农村来的,别提多安分了,这样的服务员整个北京市也是独一无二的。

放下电话,鲁花奇怪的问我说:“你怎么不和她实话实说呢?我看隐瞒事实不好吧。”

我说:“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的。”

鲁花委婉的说:“没错,凭你和安蓝的关系,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时,辛耐等着急了,在外面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还吃饭了吗?等快一点半了。”

辛耐家的饭厅不算很大,仅有十多平米。屋里也没什么装饰,不过归置的井井有条,所有餐具擦洗的纤尘不染,让人觉得这单纯就是个吃饭的地方。

可能是由于我借给辛耐两千块钱吧,所以招待的饭菜看上去尤为丰盛,鸡鸭鱼肉一应俱全,连土豆丝和豆腐块都切的精巧别致,像用千分尺测量过似的。

鲁花客气的和我说:“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就凑合吃吧。”

我受宠若惊的说:“这还凑合?这么多的美味佳肴我都不忍心下筷子了。”

在用餐之前,我就暗自的想:第一次在人家喝酒,千万要拿捏着点儿搂着点,不能由着性子胡来。要问我为什么这样谨慎?我也说不太好,总之小心点为妙吧。象人家有老婆的,出门在外老婆是千叮咛万嘱咐:少喝酒,多吃肉,够不着就站起来。像我这样没老婆的人,没人惦记着,只好自觉点了。光棍儿有大句俗话:一人吃包全家都不饿。换言之,光棍儿要是载了跟头也就覆巢无完卵了。

有些事情想想还蛮有道理的,可要真正做起来并非那么容易。就象“吸烟有害健康。”这句话,几乎人所有烟民都心知肚明,可叼着烟卷饮鸩止渴的人大有人在,过把隐就死的大有人在。比如我就这德行,所有不良嗜好都占全了,谁让咱光棍呢?

我曾无数次和安蓝发誓说:我一定要把烟酒戒掉,要不戒烟酒我都誓不为人。可安蓝打击我说:“假如你要是把烟酒戒掉,我都敢一辈子不留头发。事实证明,我确实没那么大的决心,人家安蓝的长发照样理直气壮的长到现在。

客观的说,可能我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也是酒精的忠实受害者。有一次喝醉酒找不到水喝,渴的我把洗脚水都喝了——没想到洗脸水也并不难喝,喝起来还有点甜。还有一次在朋友家喝酒不小心踩了朋友妻子的脚,后来他妻子到处传扬我借酒向她调情——天啊,那婆娘大我十五岁,我不缺少母爱呀!

酒这个东西要饮用不当的确能毁坏人的名誉。每当我喝醉酒被冤枉的时候,我第一想到的就是起诉酿酒厂,都是酒厂害的我名声扫地。想想看,那些嗜酒如命的酒鬼都是酒厂培养出来的,假如没酒厂咱再怎么嘴馋也不至于在自己家开烧锅吧。可后来我听说河南某人已经和酒厂打起了官司,一打就是马拉松整整八年,想想,还是放弃了吧。

端起酒杯,鲁花发话说:长潞是第一次来家喝酒,为了庆祝,我们连干三杯如何?辛耐也顺风使舵说:说的对,三杯不过景阳冈嘛。我收起酒杯谦让着说:我的酒量小,还是慢慢喝吧。家鲁花看我虚心假意十分不高兴,由衷的责怪我说:兄弟也忒客气了,来到这就算是到家了,你就放开可喝吧,喝嘴了也没关系。她又补充的说:我要像你单身一人,该吃吃,该喝喝,玩儿痛快了才活的值。这话说的我心里好不酸楚,她的言外之意好象我这辈子注定打光棍了,烟酒就是我的老婆,抽烟喝酒只当是和老婆作爱了。这是个多么悲哀的比喻呀!

既然人家把我当朋友对待,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在朋友面前拿捏就等于是装孙子。不过,辛耐和鲁花对待我的热情还是有所区别的,辛耐是因为我借给他钱的缘故才勉强牺牲热情的,而鲁花的热情完全是来自一个朋友的真诚。我对于鲁花的好感也是她那种敢爱敢恨的品质。

所以那天的酒桌气氛异常的浓烈,除了鲁兰一人不喝酒以外,我们仨都喝疯了,喝完白酒喝啤酒,最后白酒兑啤酒搀着喝,喝的一塌糊涂。

在辛耐家做客,辛耐几乎是没有位置的,鲁花全盘做东,她说什么是什么,辛耐不过是个陪衬。这样一来,我和鲁花是谈笑风生,大有千杯不倒的架势,而孤独的辛耐只好面对墙壁对酒当歌了。由于他光喝酒没有说话的份,所以第一个喝倒的就是他。也许心情不好喝酒就容易醉吧。

喝到下午三点多钟,整个饭厅就剩下我和鲁花两人了。客观的说,辛耐一醉到,我就应该自觉离开,孤男寡女在一起推杯换盏成何体统?假如我要是辛耐,知道自己老婆和别的男人关在一间屋子里喝酒非把我气死不可。但是,假如毕竟是假如,它在理论上不具备任何逻辑性。假如的事情多了,能变成现实的事情几乎没有。所以说,我永远变不成辛耐,辛耐的老婆也永远不可能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厮混。从总体上说,我们大家都是好朋友,至于个人的私生活谁都没权利干涉。假如你要是因为朋友的私生活很糜烂因而就抛弃她,那就是你的过错了。

鲁花之所以把我当成朋友看代,或许就是因为我从不干涉她的私生活。比如她在运河边和那个村委会副书记偷情的事情,我一句没指责过她什么,所以她觉得我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鲁花把椅子朝我这边挪了一小步,醉眼迷离的望着我,不知怎么,那她眼神看的我心慌意乱,浑身麻酥酥的。她撅着小红嘴巴和我娇嗲的说:“长潞,我要醉了嘢。可我醉的舒服,醉的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

“因为我?”我心似狂潮的说问“因为我什么呀?我又不是酒精。”

她镇静一下说:“告诉你长潞,我的朋友多了,但是一个好的都没有,都是相互利用,相互欺骗的关系。我和王小光也是如此。他王小光要不是为了在我身上发泄性欲能和我成为朋友吗?所以说,自从在运河边那天起,我就迫切希望和你交成好朋友。换句话说,假如那天晚上在运河边我们要是发生了些什么,也许就没我们的今天了____在那种情况下,要发生点什么事是很容易的,你说呢?”

我心说:幸亏那天我经得起考验,否则我就丢了一个好朋友了。

通过和鲁花痛彻心腑的聊天,我发现她是个很孤独的女人。虽然她交往的朋友很多,但是和她知心知己的朋友没有几个。或许连辛耐都算上,都没法和她的内心世界达成共识。鲁花之所以能慧眼看重我,那并非我都多么优秀,只不过我在她心里物以稀为贵罢了。比如牛黄、狗宝都价值连城。

女人要是喝了酒,就显得特别可爱。像鲁花这样性感十足又不拘小节的女人,在酒精的感染下就更加的妩媚动人了。那红扑扑的小脸,略为轻佻的嘴唇,耐人寻味的呼吸,等等一切无不让人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鲁花说话尤为耿直,她不加思索的说:“既然我们成了好朋友了,那我有什么就说什么。去年王小光把你带到我家来玩,说实话我并没瞧的起你。怎么说呢?就觉得你很寒酸,走起路来还很别扭,所以打心眼里不怎么喜欢。我说这话你不生气吧?”

“我不生气,我很感谢你实话实说。”坦白的讲,虽然我口头上说不生气,但是内心也不怎么舒服。所以我也报复性的对她说:“你想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是什么感觉吗?”她睁大眼睛好奇的问什么感觉?我喝了一大杯酒说“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也挺厌烦的。特别是你打扮的花枝招展,妖里妖气,看上去就像个三陪小姐似的。对不起,那只是我原来对你的看法。”

说完这话,鲁花突然发疯似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打着我的肩膀说:“我说兄弟,你的胆子也忒大点了。在主人家,当面羞辱主人是三陪小姐,你就不怕我打你耳光吗?”

“我要是怕挨揍就不说了。我这人从不灭着良心恭维别人。”

说话间,鲁花去了趟卫生间,等她从卫生间回来,我发现她眼圈红红的,还含着点点的泪水。于是我担心的说:“对不起了,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你就原谅我吧。”

而鲁花没说什么,猛然间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喘了口气说:“兄弟,姐姐我没生你的气,我是太高兴了才这样的。因为这么多年,没有谁和我说过一句真心话,一句都没有。我是什么人,我自己知道。也许你早就听别人说过,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我交往过的男人几乎没有一个好东西。所以今天我有幸能和你面对面的聊天、喝酒,我感到无比的幸福。真的,这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鲁花又要端起酒杯,我赶紧阻止住了她,苦口婆心的劝慰她说:“别再喝了,喝醉了会很难受的,我们聊会天不好吗?”

鲁花不以为然的说:“放心吧兄弟,,我没事。我要是高兴起来,喝多少酒都醉不了,而且还出不了洋相……兄弟,说句实话,我这个女人在你眼里究竟怎么样?是不是很不正经呀。”

我想了下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所有人不可能都拥挤在一条路上格式化的活着。至于什么是不正经的女人?我说不好,反正你在我心里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仅此而已。”

“和一个被世人公认为妓女的女人交朋友就不怕损害自己的名声吗?”

“妓女也是人啊,谁规定不能和妓女交朋友呢?”

“这话真他妈感人。得,就为这句话,咱俩干一杯。”两只酒杯高高举起,噹的声碰撞在一起,那清脆悦耳声音仿佛震颤着人的灵魂。

酒是越喝越浓,话是越说越蜜,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钟了。辛耐依然醉的不省人事。鲁花让鲁兰把剩菜重新热了一遍,另外又炒了个麻婆豆腐。鲁兰看见我和她姐姐如此拉长谈的喝酒聊天大为不解,我真担心她会怀疑我和她姐姐有某种不好的关系。因为鲁兰没有喝酒,她的脑子是最清醒的,她看见我们如此酣畅淋漓的狂饮会怎么想呢?

那天让我更加难为情的是,我上厕所小便的时候,没想到鲁花随后也跟了进来。一般农村的厕所大部分都是男女共用,但不能同时使用。所以我刚解开裤子,鲁花就闯进来了,吓的我惊魂未定,抽身就想逃出去,但是鲁花把胳膊一撑,挡住我说:“不好意思,我也憋不住了,我喝酒走肾。你只管尿你的,我们互不干涉。都是成年人,谁不知道谁那点‘零碎’。”鲁花说完,脱下裤子蹲在便坑上就发了河,那哗啦啦的响声听起来实在有点特别。再瞥见她那毛扎扎、肉嘟嘟的小窟窿,我怎么也尿不出来了,提着裤子转身跑了出来。这时正赶上鲁兰在院子里洗衣服呢,她一看见我如此狼狈,马上就把脸掉了过去,而且羞怯的耳根子都红了。遇到这种情景,我是非常难堪的,我很在乎鲁兰对我的看法,所以我借着酒劲走到鲁兰面前,主动和她搭讪说:“老妹儿洗衣服呢?”她用东北老家话嘟囔说:“嗯呐。”我绕到她面前又说:“哥哥今天喝多了,让你见笑了吧。”鲁兰停下手里的活儿,似乎很大度的说:“没事大哥,你尽管喝吧,俺们东北的男人喝酒都这样。”

不知怎么,鲁兰越这么说,我就越不好意思。尤其初次见面,我总想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可是一喝起来酒,无形中就把自己的形象给糟蹋了。唉!这该怎么好?

夕阳已经西下了,屋里显得很昏暗。这回鲁花挨我坐的更近了些,几乎是并肩而坐。我建议把灯打开,可鲁花别有用心的说,家的灯泡坏了,凑合点吧。我说点支蜡烛也可以,鲁花撅着小嘴巴娇嗲的说:点什么蜡烛啊,难道挺大人还怕黑吗?正说着,鲁花的手几突然响了起来,不知道为何,她一看来电号码,马上关掉了。我好奇的问她为什么不接,或许有正经事情呢。鲁花不屑的说:“都是些渣滓打来的,没什么正事。”我忽然想起的问她说:“还和那个村官有来往吗?听说那家伙色的很,和他弟媳都有一腿。”她哼了声说:“我和那家伙早他娘的吹了。我也不瞒你说,我和他之间就是一种交易,但凡交易就长不了。”然后她无比温柔的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姐姐我现在尽量学好了,醉生梦死的活下去实在没意思。也许是年龄一天比一天大了吧,渐渐的也看透了许多东西。人都是这样,一但活明白了,内心深处就像退潮的沙滩一样,无比的苍凉。对了,等会我把我新的手机号码告诉你,这个号码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原来的老号码等话费用完就作废了。”

我沾沾自喜的说:“这么说,你对我相当信任了?”

“也许是吧,感觉是。”她无比深情的望着我说“长潞你知道吗?交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就相当于把所有存款放在银行里一样保险。”

我不认可否的说:“也不尽然,要赶上金融危机,兴许你眨眼之间就破产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资本,破产也损失不了什么。”

一连气又喝了三大杯酒,这回我们俩彻底都醉了,她靠着我,我靠着她,忽忽悠悠好像一对不倒翁。鲁花更是放纵,紧紧勾住我的脖子,脑袋不停的往我怀里扎。嘴里呼出来的酒气,如同一股股热浪噗在我的脸上,吹的我心迷神往,摇摇欲坠。

“长潞,你相信爱情吗?”她仰着脖子,含情脉脉的问。

我担心的想:可坏了,在这个时候她和我提起爱情是什么意思?想暗示我什么吗?我犹豫不定的说:“爱情?我,我有时候相信,有时候就不相信。”

鲁花非常赤裸的说:“我不相信爱情,我宁愿相信……那种感受;感受要比那些山盟海誓的废话适用的多。你说呢,老朋友。”

我非常惭愧的说:“所以说,我只能相信爱情了,因为我还没有那么多的感受啊。”

“哈,你在讽刺我呀,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话,她放肆的将手伸进我的裤子里,一把攥住我那直挺挺的家伙。而此时的我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惊的我一下子闪开了她;由于她没有防备,身子一失衡,“扑嗵。”一声就撞在了饭桌上,随之饭桌上的所有家什全摔在地上了,弄的满地污秽不堪。

再看鲁花,歪斜在墙角里,手指还被碎玻璃划破了,鲜血顺着指缝儿淌了出来。

看到这种情景,我感到万分愧疚,上前把她抱了起来,带着求饶的语气说:“对不起了,家里有创可贴吗?”

她直愣愣的看着我,脸色惨白的说:“没事,流点血死不了。长潞,我没喝醉,我的心很痛。”

“那怎么办呢?”我心虚的问。

她没有言语,用那只带伤的手勾住我的脖子,缓慢的闭上了眼睛。刹那间,眼角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