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蓝回忆说,那天早晨,王小光被警察带着手铐推出门时,他的神情显得很彷徨,就像野兔被猎手装进笼子里那么孤独无助。院子里围着许多人看热闹。当警察把他推上车时,他突然强扭过头来,用那种近似绝望的眼神在人群里寻找着什么。他一眼看见了我,此时我也在望着他。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他如此的盯着我看究竟是什么意思?
警车鸣这警笛远去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开,唯独我呆呆的楞在大门口,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进入腊月,天气冷的厉害。然而安蓝的心情也是糟糕到了极点。按说王小光被捕对她而言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可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但高兴不起来,还有点伤感。
有一天我去看她,她正在床上躺着,神情显得尤为憔悴,面容也消瘦了许多。看样子,她这回是真的病了。我去诊所把大夫给她请来,大夫悉心诊断一番得出结论是,她患了伤寒,需要输液治疗。输了两天液,她总算康复了,但情绪还有点低落。
她问我今天多少号了?我说是十一月二十四;她自言自语说: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接着她又吩咐我说:明天把饭店归置归置开业吧。老是停着也不是个事,凑合的赚点房租钱。
前几天她还说要把饭店转让出去,现在怎么突然又回心转意了呢?实在是揣摩不透。
十二月一号正是姐妹餐馆从新开张的日子,那天早上天空下着小雪,来餐馆吃饭的客人稀稀拉拉,所以刚过中午整个饭店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吃完中午饭,安蓝穿上羽绒服去了天光修理铺。
要说王小光被捕入狱,最拍手称快的就是灰头了。王小光倒霉的那天,就是灰头得以解放之日。所以王小光被捕那天,灰头特意买了瓶老白干庆祝。灰头喝点小酒沾沾自喜的想:被压迫的日子终于走到头了。这就是人好不如命好,做徒弟的也有翻身做主人的这一天啊。他做梦也想不到,如此大的家业喀嚓就砸到他的头上了,比天上掉馅饼还要让人兴奋。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王小光逮走的当天下午,灰头就把主人的卧室和办公室给侵占了。办公桌上摆着的王小光在卧佛寺照的相片,也被灰头随手丢进了字纸篓里。取而代之的是他那一寸见方的小相片,离二尺远看,就像瘦猴子似的。之后,他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敲着二郎腿给家里打了个裹脚布式的长途。在电话里他向爹娘吹嘘说他现在如何如何发迹了,还当上了小老板,有了自己的固定资产。他的牛皮吹的是云山雾罩,吹的连自己都飘飘然起来了。
为了报复王小光,他故意在王小光的床上和女人厮混。以前王小光用此方法没少摧残他,他现在也如法炮制——想必王小光在监狱里也做不了好梦。短短的十来天时间,他就接连换了七八个三陪小姐,变着花样陪他逍遥。也许在他看来,他的发情期已经到来了。
铺子本来就不景气,再经他这个败家子儿一折腾,天光修理铺马上就陷入困境了。正赶上这个月人家来收房租,可灰头没钱,有钱还嫖娼呢。没钱怎么办?他灵机一动,把院里那些做招揽生意的废旧摩托车一股脑全买了,这才度过了难关。
他现在也懒得干活了,当老伴的就不该低三下四的伺候别人。他每天都把小脑袋梳的像琉璃球儿似的;衣服也比以前整洁了,袄领子上基本见不到什么油泥。就是脚上的袜子还和从前一样脏臭,这也是他的老传统。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洗过袜子,袜子到了他的脚上基本就是一次性的。
我忘记是那位文豪说过一句话,“有些奴才,他一但当了主子会变本加厉的压迫其它的奴才。”灰头就是这样,他现在似乎就是变本加厉的残害自己的良知。王小光就评价他是个心术不正的家伙,他的心眼全长在了肋巴上了;他是典型的吃着你,恨着你,胳膊肘朝外拐的白眼狼。
安蓝到那时,灰头正侧歪在老板椅上撇岔拉嘴打电话呢。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把腿脚放在桌面上,并且脚尖还有节奏的抽搭上,样子相当的讨厌。安蓝进屋他好象没看见似的,继续打他的电话。等了一分多钟,他的电话还没有结束,况且也没有正经事,无非是和他厮混的女人扯淡。所以安蓝越听越生气,上前一把把电话机开关按住了,强行终止了他的通话。“先别打了,我来找你有点事情。”
灰头相当的不爽快,眼睛朝上斜楞着看着安蓝。但安蓝一副冷漠的神情多少又让他感到有点发憷,因为上挨的那个嘴巴到现在还没完全忘记呢。于是他赶快把脚从桌子上搬到地上,故作矜持的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呀?……那辆摩托车已经修好了,没花几个钱。”
“我来不是为那件事来的。我想问问你,院子里那些废旧摩托车都哪去了?”
“那些破车都让我给买了。”灰头胸有成竹说“我舅舅走时一分钱没给我撂下,到了月底又是交房租,又是交水电费,所以我要不买点东西怎么维持生计呀。”
安蓝一针见血的说:“再加上吃喝嫖赌恐怕把房卖了也不够填窟窿的。”
灰头不服气说:“说话要讲证据,谁吃喝嫖赌啦?我吃喝嫖赌你亲眼看见了怎的?”
“好了好了,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你爱怎样怎样管我屁事。我现在想问问你,王小光进监狱了,你做何打算呢?”
“我,我,我没什么打算。”灰头一听这话有点犯晕,含含糊糊的说“我的打算就是把铺子给我舅舅看好就行了,其余没什么打算。”
“这恐怕不行了。”安蓝冷静的说“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马上收拾收拾从这里搬出去。我要收回铺子。”
“什么?”灰头一听这话立刻从老伴椅上弹了起来,把脑袋一横说“凭什么让我搬出去?你算老几?我舅舅临走时已经嘱咐我了,让我不惜一切代价看好铺子,不经他的同意,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没权利动这里的一针一线。”
安蓝心想:这个侏儒还挺能狡辩的。话说的多好听,不惜一切代价看好铺子,恐怕他是不惜一切代价糟蹋铺子吧。安蓝也不和他废话了,因为有些事情他根本不知道,跟他废话等于对牛弹琴。所以安蓝言简意赅的说:“我就给你半天时间,等晚上我就来锁门。你最好识时务点。”
灰头耍赖皮说:“我就不搬,看你能怎的。你要干动这屋里一颗螺丝,咱们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豁出去了。”
安蓝淡然一笑说:“那好吧,咱们就走着瞧。”
灰头就是个纸老虎,别看他嘴上说的叭叭的,其实他心里比谁都虚。所以等安蓝出去后,烦躁的他就像热郭上的蚂蚁,立刻慌了神儿,在也没心情干别的了。有好几个电话打来,他都没心思接,烦的他把电话线都拽断了。
其实他心里明镜似的,凭他的能力是没法和安蓝抗衡的,他也没资格和安蓝抗衡。他充其量不过是天光修理铺里的一个徒弟,他没有任何权利把持天光的资产。天光修理铺的真正法人代表是纪安蓝,安蓝有足够的权利掌管铺子的任何事物。想到这些,灰头的心都凉透了。
他依然侧歪在老板椅上,但当老板的感觉一点也找不到了,怎么坐都不舒服。他变的气急败坏。还学希特勒似的胡乱拍桌子,把桌子上摆的自己的小相片给震的像鼓上蚤似的。
歌词写的好,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那么灰头当老板的美梦破灭也是罪有应得。这就是所谓,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拿到手也得飞了。
晚上下了班后,老刘回家了,剩下我和安蓝在大厅里闲聊。大约九点多钟,灰头穿了件军用破棉袄莫不作声的进来了。进了屋,他先瞄了安蓝一眼,然后乖乖地靠在门框上,把脑袋一低,双手垂下,一副可怜虫模样。我刚想和他打招呼,安蓝赶紧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不要理会他,看他怎样。就这样,过了有三分多钟,他实在撑不住了,脚板蹭着地来到安蓝近前,蚊子似的轻声说:“安蓝姐,我有事情找您商量。”安蓝没理睬他,他继续说“修理铺——。”说到这,他忽然停了下来,好象下面的词还没想好。安蓝不客气的说:“别和是提修理铺,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无需你多管。”灰头赶快说:“您说的对,那的的确确是您自己的事,我无权过问。可是,我想和您商量商量,别把铺子收回好吗?我的意思是说,铺子是您的,我只想给您打工,因为我除了修车不会干别的。”安蓝马上接他老底说:“我敢用你么?你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人,我用你打工岂不自取灭亡吗?”灰头羞愧难当的直抽自己嘴巴子说:“您可别和我斤斤计较,我这张臭嘴您还不知道吗?说什么都像刮旋风似的。那都是话赶话。”安蓝说:“你刮风也好,刮沙也罢,我是死活不用你。我已经决定好了,别再废话了。”“您再好好考虑考虑,这可不是小事情呀。”“用不着你来提醒我。我知道怎么做。”“我……”灰头没词了
“赶紧回去准备吧。准备好把所有的钥匙都交给我。”安蓝说。
灰头迟疑的不甘心走掉,于是他就在原地来回的转开了磨磨儿。不知怎的,他转来转去突然间把眼神落在了我身上,喜眉弄眼的央求我说:“长潞大哥,您给我向安蓝姐说说情吧,我不能离开修理铺子呀。”
他的一番话把我和安蓝都给镇住了。谁也没想到他会来这手。要说背地里要我给他求情还能说的过去,然而他居然要我当着安蓝面给他求情,这简直是给我出难题。我要是不给求情吧,显得我太冷眼旁观了;我要是给他求情吧,可这情怎么个求法?我恨不能越俎代庖呀。
这时安蓝说:“谁求情都没用,这不是求情的事,你就歇心了吧。赶紧回去收拾收拾离开比什么都强。”
灰头好像没听见安蓝说什么似的,他继续看着我说:“大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得丢了饭碗子。我知道您是知书达理的人,您就给我说句好话吧。我相信你不会不管我的。”
“哈哈……”安蓝听见他的话都给气乐了,无可奈何的说“难怪说你是个孬种呢,果然如此。”灰头好像承认自己是孬种,所以他低着头撮弄着手指,露出一副地道的奴才相。
可是面对灰头这样,我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还有点可怜他——可怜他的幼稚和卑贱。
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最能理解一个将要失去饭碗人的心情。可是要我像他似的当面求情,我还真张不开嘴。即便是张开嘴,安蓝能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他吗?所以走到柜台前,拿起笔在菜单上写了一行小字,然后叠成方块儿递给了安蓝,安蓝打开看了几眼,又把纸条重新叠好塞进裤口袋里。她朝我瞥瞥嘴,好象怪我多事似的。
灰头一看安蓝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有门,于是他就朝我慧心的笑了笑表示感谢。紧接着安蓝把脸一沉严肃的对他说:“你要是留在天光也行,但你必须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没等安蓝说完,灰头马上痛快的答应说:“只要你能留下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先别着急,等我说完你再答应。看来你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安蓝思索了一会说:“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了,我现在正式接管天光修理铺的所有事物。包括你也归我所管。明白吗?”灰头点头。安蓝说“为了利益着想,我手下是从不养活闲人的。你既然给我打工,最好把以前的恶习统统改掉。第一条,不许你随私自动用铺子的钱出去吃喝嫖赌。至于你空手套白狼我就不管了;第二条,不需你倒卖铺子里的任何东西。连一个铁钉也不许变卖;第三条,为了洁净铺子里的环境,不许你招惹不三不四的人在铺子里过夜。就是聚众打升级也不行;第四条……第五条……这些你都能做到吗?如果做不到趁早卷铺盖滚蛋。”灰头勉强点头说,能做到。安蓝说:“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明天早上你第一见事,就把铺子里的所有物品给我详细登记下来,连一个螺栓也别拉下。我要那单子查验,少一件我为你试问。在以前,王小光没给你发过工资吧,你们都是稀里糊涂的过活。那么从今以后我给你发固定工资,每月六百块,生活费三百,总共是九百块钱。假如你要是花超支了,那是你自己的事,别想让我给你添补。最重要的是,铺子里的经营情况我要和你交代清楚。从今以后铺子里的大小帐目你要给我如实完备登记,每天的支出和收入都要记下来,咱们每礼拜结一回帐。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在帐上给我耍花招,一旦被我查出,那对不起了,我扣你整月的工资和生活费。这些你都听明白了吗?”灰头想了好半天,点头说听明白了。安蓝缓和了下说:“说良心话,我们都是出门在外混饭吃的人,但凡奈何,我是不忍心夺别人饭碗子的。只要能让我过的去,我也让你过的去。好了,几天就到这吧,你也回去再考虑考虑,要是觉得没法胜任的话,随时告诉我,我尊重你的意见。”灰头满口承诺,完全可以胜任。在他临走时,安蓝忽然想起说:“还有一件事情忘说了,明天你去电信局把铺子里的电话注销了吧。我一看见你没完没了的打电话就心烦。”灰头说:“没电话怎么联系业务呀?现在做生意全凭电话联系呢。”安蓝说:“别强词夺理了,联系那点生意还不够交电话费的呢。”
等灰头走后,我由衷地赞叹说:“你太有才了,不愧是做老板的,一肚子管理才能。”
安蓝腼腆说:“就别夸我了,我哪有什么才能,要有才能还能在这呆着吗。”
“你就是生不逢时。你要是赶上好机遇,一定能成为出色的企业家。比如武则天,她在没做女皇之前也就是个才人,可时机一旦来到,她马上叱诧风云一统天下了。”
“快免开尊口吧,你再把武则天那些风流韵事按在我身上,我还活不活啦。”
安蓝之所以改变主意让天光修理铺存活下来,我想这多多少少和王小光有点关系。女人嘛,无论做任何事情总不免要和感情搀杂在一起。安蓝也不例外。她就说过,天光修理铺是她的一块心病。或许那也是她情感上是寄托。至于灰头,那倒不值一提。
十二月二十三号是安蓝的生日,也就是在旧历年前的半个月。安蓝说,她每年过生日都要请朋友到外面聚一聚,喝点小酒,唱唱歌,还能收获点小礼物什么的。今年也不例外。她还特意约请我参加她的生日聚会。并且和我开玩笑说:她的朋友中有好几位是单身,让我和她们认识认识,没准赶巧就遇见个知己,这辈子婚姻大事不就沉埃落定了吗。而我客气的说:祝愿她生日快乐可以,但是聚会的事,我就不想参加了。我这人不爱凑热闹,不善交际。更重要的是,我没用礼物可送,在生日宴会上白吃白喝那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安蓝说我想的太负杂了,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聚会,没有过多的客套。要是担心别人怎么看,那好吧,提前准备一份到时候呈现出来就行了。我说,有礼物就送,没礼物就免了。过生日本来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没必要干偷机取巧遮人耳目。安蓝坚定的说,无论怎样,她的生日要我一定到场。大家都是好朋友,就应该一视同仁,一个都不能少。最后安蓝还把过生日的地点提前告诉了我,十二月二十三日晚上八点鸿运楼饭店二楼101房间,不见不散。
我这辈子,活了二十多年了,一次生日没过过。虽然也知道自己的出身日期,可就是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即便到了生日,也想不起来了,想往常一样蒙混过去。
自己不过生日,那么别人的生日我基本不怎么参加。以前有个朋友我参加他的生日爬惕(我英语水平只限于ABCD,实在惭愧),都被我推辞过去了。后来他和别人说我不厚道,连过生日这等小事都懒得参加。我觉得这话有点冤枉我了,我不是不愿意参加,只是不习惯生日宴会上的假正经。连“死。”这个字都不能说。那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看来安蓝的生日爬惕我是非参加不可了。因为我参加她的生日宴会的意义,远远超过生日本身。
到了生日那天,安蓝打扮的非常漂亮。为了过生日,饭店停业半天。下午,她把整个时间都花费在美容上了。把头发、眉毛、鼻子、嘴唇、胸脯等器官一股脑折腾了一番。等这些做完,又在选择服装上伤透了脑筋。半半个小时楞没选择好一件称心的衣服。
“长潞,你看我穿这件怎么样。”她换了件橘红色西装让我提意见。
我装摸作样比画说:“上衣过艳,和裤子不搭配,整体看上去,有拼凑之感。”
我说完她又换了一身出来,在我面前学模特转了三圈一亮相说:“这会好点了吧,这身休闲装可是在专卖店买的名牌,八百多快呢。”
我赶紧摇头说:“穿休闲装就更不搭调了。现在是什么季节?冬天应该穿暖色调的衣服。你现在穿这样给人一种寒风瑟瑟的感觉。就好像你没衣服似的。”
安蓝楞了一下说:“让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不会穿衣服了。得,我再换了套。”
“这回呢?这套衣服还算体面吧。”她拽拽衣服上的折子说。
我啧啧的说:“体面还算体面。就是生日宴会这种场合穿过于正经了。有点老气横秋的架势。生日注重的是活泼,别搞的像开座谈会似的。以我看——。”
没等我说完,安蓝抢过来说:“可别说了,我这就去换掉。再等会你该说给我过六十大寿了。”
转眼间,她又换了身出来。这回是乳白色宽领毛料上衣,下配黑色裙裤。她很不自信的说:“这可是我最后的家底了,再没的可换了。”她做了个姿势问说我。”长潞,说实话,我这穿套衣服究竟怎么样?你可别成心捉弄我,那不够哥们儿。”
我上下大量一番,又让她走了几个猫步。犹犹豫豫说:“整体看上去还行吧。可就是好象什么地方还稍微有点不足之处。你站好了我仔细看看。颜色搭配基本差不多。性感也突显出来了,要是胸脯再挺拔点就更完美了。”她害羞的朝我挥挥手,做了个打嘴巴的手势。“等等,毛病找到了,在鞋上。如此时尚的套装应该穿高筒皮靴。”
“我倒是有皮靴,就是没打油。”
“那怎么行呢?穿这套衣服非穿皮靴不可。你没听时尚人士说嘛:小的瑕疵会影响整体的美。瑕疵就是漏洞。”
一切打理完毕,安蓝用指责的语气说:“我发现你这人很会给别人跳毛病。以后哪个女人要做了你的老婆,那真是种受罪……好了,我也不和你闲侃了,我得赶紧去饭店有点事情。你过会就打车去吧,吃完饭我们一块回来。”
“我不想去。”
她凝视着我说:“我等着你,你要是敢不去的话,回来我和你没完。”
既然她不嫌弃我,那我也没必要过分的自卑自弃。不就是过生日嘛,去就去,谁怕谁呀。
一个小时后,我匆忙赶到了鸿盛楼饭店。那饭店坐落在县城最繁华地段。并且饭店的装璜很是奢华,各种霓虹灯把饭店衬托的像座水晶宫似的。门口立着对漂亮的门童小姐,长的像洋娃娃似的好看。当有客人进门时,门童小姐款款伸出手臂,慧心一笑,银玲般说声:“您好,里面请。”
我进了饭店,蹬上二楼的楼梯,恰好遇见一位正下楼的服务员小姐,她善意地伸手要搀扶我,我客气的说:“谢谢,我还能自理。”小姐告诉我要漫漫走,地板很滑,小心别摔着了。小姐说完“噔噔噔。”迈着轻盈地步子下去了。此时让我特别的感动。
等我来到101房间的门口,刚要叩门,门自然就打开了。望眼一看,硕大的圆桌围着十多人,全是青一色的娘子军。桌子正中放着一个大蛋糕,蜡烛还没有点,可能还人没到吧。最熟悉的面孔安蓝起身给我让坐,然后把我介绍给其他女士,说:“这是我唯一的男士朋友,他叫长潞。我们还是中学同学,可以说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另外一个穿驼色毛衣的女人很会开玩笑的说:“那可了不起,估计还是安蓝含苞未放时结交的朋友吧。”说完全场笑开了锅。安蓝憋红了脸说:“有男士在场,我们女人家说话最好收敛点,小心说错了话把舌头咬下半截儿来。”说完又都笑了。
我刚落坐没三分钟,接着又来了一位女士,身边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这个女人看上去有三十了,烫着鬈发,带着耳环,穿着打扮还算体面。她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很爱笑,笑起来像银铃般悦耳。不过笑时,嘴角好像总是带着一点点的忧伤。
她进了屋就向大家抱歉说:“让大家久等了,本来要早点出门的,可是这孩子哭着喊着非要跟我来,怎么哄都不干。咳!有孩子就是麻烦,到哪里都得拖累着她。”接着她又嘱咐孩子说“元元,要乖啊,今天阿姨过生日,不许胡闹,否则我就把你送回去。”
安蓝招呼她说:“红梅,快入坐吧。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红梅挨安蓝坐下说:“你的生日我怎么能不来呢。不请都得来。尤其在这么高档的饭店……噢!差点给忘了……”说着话她从手提包里拽出一件东西递给安蓝说:“这是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一件羊绒衫,别嫌少啊。”
安蓝客气的收下说:“能来捧场,我已经知足了。你也没上班,何必这么破费呢?”
“破费可谈不上。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这时,另外站出一位女士大声说:“长潞先生给安蓝送什么礼物啦?赶快亮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吧。”
“啊—什么—我——。”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憋的脸红脖子粗的。于是乎个,我只好自嘲的说“我要送的礼物嘛,还在商店里摆着呢,安蓝随时可以去取。”
“那是什么礼物啊?”
安蓝赶快给我打圆场说:“支票都开好了,我就是还没想好该买什么呢。”
“先别提礼物了。”红梅插嘴说“安蓝可真是,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位戴眼镜的兄弟呢?一瞧就有文化修养。”
这话说的我心里甜丝丝的。
没等安蓝介绍,她主动和我握手说:“我叫秦红梅,家也在金丽桥住。我和安蓝是在驾校学车时认识的。安蓝比我聪明,考路口是他一次就通过了,而我考了N次才勉强拿到驾驶本。”接着她又让孩子管我交叔叔,孩子非常有礼貌的叫了我声“叔叔好。”
秦红梅是个很善谈的女人,她说起话来和蔼可亲,落落大方,让人对她没有距离感。所以那天在生日宴会上,我和她说的话也是最多的。
话是越说越投机,到后来,索性就拉起了家常。她问我结婚了没有?我说连女朋友还没找到呢。她说:别着急,慢慢找。俗话说:媳妇儿媳妇儿,人人有份儿。我摇头说:也不尽然,打光棍该怎么说呢?。秦红梅说:光棍儿也有份儿,就是没找到而已。
论岁数,她长我五六岁,所以她让我称呼她姐姐。安蓝拿我们开玩笑说:“今天在座的,属你们俩可来着了,一个白捡个姐姐,一个白捡个弟弟。”
秦红梅笑呵呵的说:“什么叫白捡呀。这叫缘分。是不是长潞?”我痛快的答应说:没错。
“嘿,瞧这一唱一和的。”一个叫郝晓云的女士说“八成你们俩早就认识吧?”
秦红梅说:“认不认识,安蓝可以作证。”
想不到关键时刻,安蓝也胳膊肘往外拐。她看看我和秦红梅说:“看他们姐弟俩一见如故的样子,我也怀疑他们俩早就认识。这种事谁说的清楚呢。”
“混水摸鱼可不对啊。哪有你这么出卖朋友的。”我批评她说。
秦红梅说:“幸亏是寒冬腊月,这要是六月份,俺们姐弟非被你们给冤枉死不可。”
“哎呀呀,越说越近乎了。”另一个女人咬着牙签,嘴撇的像八万似的说“还俺们,俺们的。干脆……”
没等她说完,秦红梅抄起一只盘子假意向她砸去“再说?再说我扣你个满脸桃花开。”
玩笑一阵过后,我们继续聊我们的。而其余人正津津有味议论今年冬季流行的一件羽绒服。
那天生日宴会是九点半结束的,结束后几位女士非要缠着安蓝去卡拉OK唱歌。我和安蓝说:卡拉OK我就不去了,我喝点酒头有点晕,想回去睡觉了。安蓝知道我不爱凑热闹也就答应我先回去。这时秦红梅也找理由说:由于带着孩子,去那种场所多有不便。所以她也想回去了。安蓝说,既然这样,你们带着孩子就打一辆车回去吧。秦红梅打趣说,正合我意,省一分是一分。
我们仨回到金丽桥,先把秦红梅娘俩送回后街,然后再送我。临别时,秦红梅热情地说:有时间让安蓝带我去她家玩儿。我放胆和她握手说:“我今晚遇见你非常开心,但愿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秦红梅大方的说:“只要你在金丽桥,机会有的是。”接着她又让孩子和我说了声再见,我们才依依不舍的分别。等车开走后,我忽然忘了一件大事,怎么没和她要个电话号码呢?虽然从安蓝那儿也能打听到她的电话号码,但总不如亲自和她要的好。因为亲自和她要的电话号码,那说明彼此已经初步建立了联系纽带,而从第三方得到她的电话号码,那是被动的让人家接受,没用任何价值。
半夜两点多了,安蓝才从卡拉OK厅回来。她没有回家睡觉,而是直接来到了饭店。当时我早已睡熟,忽然被她一阵子敲门给打扰起来。我下地披着绵袄给她把门打开,迎面扑进来一阵冷风。安蓝撮着手抱怨道:“这鬼天气真冷,差点把我冻死了。”
我钻进了被窝模模糊糊的说:“现在都几点啦,才回来。”
“臭德行吧。”说着话,她就脱鞋上床和我钻进我的被窝里“嗯,还是被窝儿暖和。”
“你暖和了。非把我折腾感冒不可……嗨嗨,你往哪儿摸呀。”她把冰凉的手贴在我肚皮上。
她吹着满嘴酒气说:“陪我聊会儿嘛,我一喝酒就睡不着。”
一般单身都存在这个毛病。我要是喝多了更睡不着。我奇怪的问她说:“没看你喝多少酒呀,怎么这么大的酒气?”
她使劲捏了我一下肚皮嗔责说:“我喝多少酒你哪儿看的见呀,你只顾着和秦红梅聊天了。看见你们亲亲热热的聊天把我妒忌坏了,所以一气之下就多喝了几杯。”
“还说呢,幸亏有秦红梅搭讪我,否则我非晒成鱼干不可了。”
安蓝顽皮的说:“今天我过生日你还没送我礼物呢。这顿饭你可不能白吃,不然我一年都不顺利。”
我惭愧的说:“这事我一直惦记着呢,可是我身无分文拿什么送你呀。”
她不依不饶说:“那也得送,不管送什么也得送。赶明儿你一回家,我连你的一件信物都没用,多让人伤心啊。”
这话说的有道理,可问题是我送给她呢?正在我发愁之时,她把脸凑了过来,温柔地附在我耳畔说:“你要是实在没有东西可送,那就送给我一个吻吧。这是我最想得到的礼物。”
这是个好主意,即价廉,又实用。我心慌意乱的看着她的眼睛说:“安蓝,你是不是喝高了?”
“我没喝高。”她用手钩住我的脖子说“我现在非常想让你吻吻我,特别的想。”此时她的嘴唇已经快挨近我的嘴唇了。那热剌剌地喘息声,时刻呼唤着我的灵魂。
我一直认为,我和安蓝的朋友关系好的有点过头了。比如拥抱接吻这种事情,本来是情人恋人的专利权。或者电影里的做戏。而我们在朋友的基础上也稀里糊涂玩儿起了那种“游戏。”短短一个月时间,我们吻过许多回,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在床上,而且越吻时间越长,越吻越执迷不悟。这太令人担忧了!
别看我们平时嘻嘻哈哈,什么都不在乎,可一接起吻来比什么干什么都认真,每一个动作都恰如其分的应用到了极至。
一吻过后,安蓝舒缓地躺在我身边,她的额头潮乎乎的,面颊红润的像雨后的夕阳。甜美的她半翕眼睛,那种乖巧、惬意的样子就像是沉醉在花丛中无法醒来。她嘴唇微微掀动着说:“长潞,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要把它珍藏到永远。”
“还是忘掉吧,它会害了你的。”
“你后悔了吗?”她扭动了一下脑袋问。
“我压根就没后悔过,我是觉得我们是在犯错误。”
“可我觉得很正常,我们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也许是吧。”
“本来就是。”
我深情的吻了吻她的额头,由衷的夸赞她说:“安蓝,你今晚上格外漂亮。我看过了,酒桌上的那些女人谁也没你出色。”
安蓝感动的说:“谢谢了,这话我爱听。这么多年来,没有谁说过我漂亮,哪怕是假话都没有。”反过来他也夸赞我说“你也不错,我越来越喜欢你……这个朋友了。”
我就趁热打铁的玩笑说:“如果心里喜欢,那就爱我吧,我是来者不拒。”
“哼,我才不呢。”她娇嗲的说“我这人只相信感觉,不相信爱情。”
“你不相信爱情吗?”
“当然了,不相信。”
“其实……我也不相信。”
“不过,你在女人眼里挺有人缘的。秦红梅对你就特别有好感。我看你和她搞对象得了。”
“说风呢。”我气馁的说“我长潞不是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男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秦红梅和你一样,也耍着单儿呢。她男人前年死了。”
“哦,这是真的吗?这么说她是寡妇了?”
“哼,瞧把你兴奋的。”接着她又给我泼冷水说“你最好别惦记她,你们俩从哪儿方面看都不合适。”
我否认道:“我压根也没惦记她。说那些有什么用?”
安蓝诡秘的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心里想的什么我知道。一提前秦红梅,你那两只眼烁烁只放贼光。唉,男人天生就这么不安分。”
“我还不安分吗?我要是不安份早就把你那什么了。”说着话,我的手顺便摸了下他的屁股。
她呻吟了一声,将脸贴在我的胸脯上,吹着热气说:“其实你这个家伙心里比谁都坏———坏的让人拿你没办法。”
她这就是典型的猪八戒倒打一耙。其实骨子里,都坏的可以。
春节马上就快要来到了。出门在外的游子们,在这期间都忙着往家赶。早上起床,我到大街上溜了马路,忽然发现金丽桥比以往热闹了,透着一股节日来临的喜庆气氛。
姐妹餐馆准备腊月二十五放年假,我和安蓝商量说,放完假我就准备回家了,最迟不能晚于二十八,因为二十九就没有车了。安蓝没再说别的,同意让我二十七号回去。回家的日期算定下来了,可是彼此的心情是非常沉重的。尤其是安蓝,更受不了那种分别时的依恋。
二十六那天,安蓝没有来饭店。我给她打电话,她说在商场购物呢。于是我气恼的想:明天我就要启程了,真想每分每秒都和她在一起,可她尽然还有闲心逛商场?等到下午两点多钟,她好容易回来了,一进屋我就责怪她说:“你还回来干啥?干脆住在商场里算了。”
“少说废话,接着呀。”她把好些东西递到我手里说“这是给你买的回家礼品。我也不知该买些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点,回家过年孝敬父母吧。”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冤枉她了。我提着沉甸甸的礼品感动的说:“谢谢你了安蓝。我都没想起来给父母买点东西,幸亏你惦记着。不过,这份心意我爸妈领情了,没必要如此破费。这得花多少钱呀。”
安蓝白瞪我一眼说:“你就知道钱。赚钱就是为了花的,把钱花在家人身上比什么都值得。”
我欣慰的说:“这话要是被我爸妈听见,非把他们乐出鼻涕泡儿不可……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回家过年得了。”
安蓝成惶成恐说:“你快饶了我吧,我去你家过年没名没份算的算怎么回事。”
我说:“你假装我女朋友不就名正言顺了。把你带回去,也让我在父老乡亲面前显摆显摆。”
安蓝立即反对说:“快歇菜吧你,我才不帮你干那缺德事呢。”
“什么叫缺德事。这是好事情呀。有好些人因没有女朋友就花雇佣一个回家安慰父母。这也是一种孝敬。”
“那你打算出多少钱雇我?”
“凭咱们俩的关系还用提钱吗?”
“那可不一样。让我帮你去欺骗父母,我心里得都多么愧疚啊。再说,这要让你父母看穿了,好些我图谋不轨似的。所以,我要用金钱来弥补我的损失。”
“如果要是生米煮成熟米饭呢?”
“呸!你想的美,那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呀。”她眯缝着眼揶揄我说“你心里是不是惦记着生米煮成熟米饭呢?
“也没有。就是偶尔想想。”
“你小子真够阴险的。这么说我也绝不上你当。”
“就好像我占你多少便宜似的。”我喃喃的说。
接着,安蓝让我把身背过去,她要送给我一个惊喜。我顺从地背过身去,大约有十秒钟她让我转过来,我睁眼一看,她手里拿着一部崭新的手机。我试探的问:“这是给我的?”她往我手里一塞说:“当然是给你的。”我欣喜若狂的说,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接受不了,还是把它退回去吧。安蓝生气的说:“退你个头,你以为买土豆呢,说退就退。”
我实事求是说:“我要手机没用。好几千块钱的东西拿在我手里无非也就装装样子而已。”
“错了,我给你买手机主要是让你给我打电话或发信息用的。我要用手机钳制住你,省得你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号码我已经给你上上了。这个手机号特别好记,前几位和我的手机号一样,最后三位都是1。”
“这部手机花多少钱买的?”
她所问非所答的说:“记住,用这个手机只能和我一个人联系,要是让我发现你用着手机泡妞,我马上给你没收了。”
看来这还不属于我的私有财产。我担心的问她说:“那我要是真正的搞对象呢?”
“到了搞对象的时候就把手机连同号码一起还给我。这是我与你的私有财产,你没权利把它转嫁给别人。”
我惊骇地说:“你的意思是说,到了我搞对象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就玩儿完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用鼻子“哼。”了声。
腊月二十七那天,我和安蓝在外面整整疯了一天。我们逛集市,看电影,还去寺庙敬了香。我们一起跪在观音菩萨面前虔诚的许愿。许的什么?这可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晚上回来,我们在饭店一直聊到十点多钟。最后安蓝嘱咐我早点休息,明天五点就得起床赶往火车站。说完她起身便走,我把她送出了门。这时安蓝回过头来,用那种依依不舍的眼神盯着我,想说些什么,可又说不出来。我也是如此,不知怎样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们俩不约而同的拥抱在了一起。她用嘴唇蹭着我的耳边说,明天就不送我了,让我走后门锁好就行了。我不解的问:这是为什么?安蓝摇摇头说:不为什么。说完她松开我,扭身就走了。
这一宿,我几乎没合眼,躺在床上心情十分的沉重。明天就要离开金丽桥了,回想起往日,一幕幕紧紧的锁住了我的心。我的朋友王小光被捕入狱了。在他入狱之前我们打了一架。他骂我是个伪君子,和他争抢一个女人。我当然认同这种说词……从感情上我就无法接受。可是事实上,有许多人都这么认为。潜意识上我也怀疑自己就是第三者。因为我不否认我喜欢过安蓝,安蓝给予我的爱是刻骨铭心的。为什么安蓝遭到他的强暴我会如此的义愤填膺?这已经不言而愈了。但是,至于王小光怎么看我,我倒没十分在乎。我在乎的是安蓝。从某种意义上说,安蓝也接受我对她的在乎。所以我们的感情发展的极为迅猛,远远超出做朋友的界限。我相信今晚安蓝也是彻夜难眠的。她也会反复回想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了,看看表,刚刚上四点十分。我披上绵袄到外面一看,路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西北风刮在电线上,发出呜呜呜的哀鸣。回到屋里,我连续抽了两支烟,然后脱了衣服又钻进了被窝里。被窝里非常暖和,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梦乡。
大约九点多钟,就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了。我猜想一定是安蓝,因为我熟悉她的脚步声。这时就听她在客厅里自言自语的叹气说:“唉!这小子真是的,一说回家跑的比兔子还快,连门都顾不上给我锁。”我听着忍不住好笑,但没有理会她,悄悄的蒙在被窝儿里。安蓝在外面叮叮当当不知忙了些什么,等忙完了,她想锁上门离开,可是就在这时,她无意中推开了我的房门,一眼看见我还在床上睡大觉呢。
“长潞,你呀你呀。”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快步跑过来使劲摇晃着我嚷道“起来起来,你误大事了。”
“嗯……几点了?”我迷迷糊糊的问。
“还几点了?都晌午歪了。”
“什么?”我装做无可奈何的说“这可怎么好啊,回家的火车早就启程了。”
她埋怨我说:“那怪谁呢?挺大的人了,自己的事情都不惦记着。”
“我是上着闹钟呢,可……”
“行了你,就会找客观原因。”她一边揭我被子一边说“麻利儿点,我这就送你去火车站,兴许还能赶上最后末班车。”
“哪有现成的末班车等着我呀?”
“那你说怎么办呢?”急的她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把被子重新盖在身上,不慌不忙说:“既然晚点了,就不回去了。在这和你凑合过个年也不是坏事。”
“不回去了?”她把头摇晃的像拨浪鼓似的说“不行不行不行,家里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回去过年呢。”
“我已经给家打电话了,家里同意我在外面过年。我爸爸说了,家里过年不缺少我一个,有我是五八,没我也是四十。所以就不回去了。”
安蓝楞了半天,疑惑的说:“你骗我,我怎么就不知道你打电话的事情?”
我坦白告诉她说:“是半夜打的。我半夜睡不着就给家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不回去了,我要在这赔你过年。但是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十一点十分真有一班末班车。”
安蓝听完这话先是楞了一下,但紧接着她就扑在我身上,用拳头使劲的打我,兴奋的她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她亲了我一口,喜悦的说:“长潞,你太好了,这简直是在做梦。”
“相信我,这不是梦。不然我找锥子扎你屁股一下?”
“讨厌。我想用锥子扎你,你要是叫唤那就不是梦。”
我们俩说笑了一会,然后她郑重其事问我说:“给父母……你父母买的那些东西该怎么办呢?”
“那好办,正好我们过年把它消化了。”
安蓝摇头说:“那可不行,给家人卖的东西被我们消化了,那不礼貌。我看这样把,等会我到邮电局把这些东西给家寄回去,只当是迟到的祝福吧。”
“那我就替我父母亲谢谢你了。”
“咱今年过春节可得象个样子。”她出主意说“一会我们把西屋包间归置归置,把多余的桌子椅子都搬出去;然后靠窗户并排摆上两张单人床,就像咱老家的大火炕似的。坐在热炕头上过大年那才情趣呢。下午我们去集市买些年货,什么鞭炮了,年画了,春联了,等等该买的全都买,一样也少不了。过年就得过个喜庆劲儿。”我开玩笑说:再买个双喜字贴上,那更喜庆了。安蓝不以为然说:“你以为我不敢?贴‘喜’字有啥了不起的?我还要给你买对瓷娃娃放床头上呢。”我得意的说:鞭炮一响,我们就那就开始入洞房了。安蓝拍了我一巴掌说:“美事都让你给想光了,小心掉在蜜罐儿里出不来。”
往年在家过春节,一般都是父母张罗,他们张罗好了,我们做儿女的擎现成的。而今年在外面过春节就没那么闲在了。我和安蓝就像夫妻一样,什么活都得自己动手去做。自己动手,方可丰衣足食。
其实老百姓过年就是忙年,只有在忙的过程中才能感受到过大年的喜庆气氛。老百姓过年不就是图个红红火火热闹闹吗?
餐馆的包间被我们俩规置的像家似的。两张双人床并排摆在一起,那就是所谓的农家炕。农村有句大俗语说:“老婆孩子热炕头,乐乐和和有奔头。”可我们的炕是临时的,老婆没有,孩子更别说。两个单身男女凑合在一起过年,说白了也就是同病相怜,没办法的事情。四面墙壁上被安蓝贴满了年画和大大小小的“福。”字;四个墙角个挂一顶大红灯笼,下面坠着金黄的穗子;圆桌上摆着果盘、点心、香烟、瓜子、花生,还有我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
直到大年三十那天,我们总算把所有的活都忙完了。我和安蓝俩人坐在“炕。”上看着这屋里的一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慰和愉悦。
安蓝剥了块糖递到我嘴边问:“在这过年比在家过年怎样?”
我把糖含在嘴里说:“就一个字——美。”
安蓝若有所思说:“这个春节是我这辈子过的最热闹最高兴的一年。”她把胳膊钩在我脖子上说“长潞,我非常感谢你,要没你,这个年我又糊里糊涂蒙哄过去了。以前和王小光在一起过年,他一到三十晚上就出去赌博,把我孤身一人撇在家里没劲透了——对不起,今天是过年,我不该提起他。”
说心里话,我也不想提起他,但我还是客气地说:“没什么。听说监狱也给老改犯过春节,就是不许赌博。”
“他爱怎样怎样,别管他,咱过咱的年。”
我好奇的问:“你和王小光分手后是怎样过年的呢?”
安蓝惆怅地说:“咳!我一个人过年更没劲,从三十到初五几乎是整天泡在家里瞧电视,再不然就去电影院看电影,一场接着一场,看的昏天黑地。”
“这倒也是一种过年的方式。”
“别捡好听的说了。孤身一人过年简直是一种折磨,还不如平时好过呢。”
晚上八点,“春节联欢晚会。”正式开始了,我和安蓝坐在炕上边磕瓜子边瞧节目。可是瞧了一个小时左右,就感觉没什么意思。有些节目无非是老一套,没有任何新意。也或许是我们的心情太高兴了,以至于胜过了春晚的节目。聊了会天,安蓝提议唱卡拉OK。她说那天在卡拉OK没唱过隐,今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要买买力气大展一下歌喉。我说这个建议好是好,就是怕声音太大影响了邻居。安蓝说不会的,咱们的房间封闭好,就算你喊破了嗓子也不会传出去的。所以我们就尽情的歌唱吧,用我们十音不全的嗓子来欢度佳节,迎接美好的明天。说完她立刻选了一首老歌《三百六十五里路》。她唱的很动情,虽然唱功稍微差点,但是情绪饱满,整首歌唱下来还算过的去。接下来我选了一首《北京人在纽约》的主题曲《千万次的问》,我觉得这首歌唱给她听很意义。安蓝是开餐馆的,阿春也是开餐馆的;一个在北京,一个在纽约。虽然安蓝没有阿春那么精明能干,但是此时的安蓝在我心里比阿春还阿春,她是世界上最温柔可爱的女人。我选择《千万次的问》送给她,意义也在于此吧。
一曲终止,安蓝激动的拍手鼓掌说:“我很少听你唱歌,想不到你唱的歌真好听,闭上眼就像刘欢站在我面前似的。干脆你当歌星去得了,没准咱也能成为中国内地的郑智化。”
我谦虚的说:“当歌星不像你想像的那么容易。除了自身条件以外,还得具备许多客观条件呢。而我离歌星的距离有十万八千里,就别做那个梦了。”
“可我总觉得你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你想做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我毫不犹豫说:“当所有梦想都破灭时,我最想做的事情是搞小说创作,假如条件成熟的话。”
安蓝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说:“理想蛮高尚的嘛。那你什么时候条件成熟呢?我非常期待你的作品早一天出炉。”
“这只是个初步的打算,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动笔?没准儿。我目前唯一想做的,就是踏踏实实干点实用的工作,先把自己的嘴巴供养起来。饿着肚子写小说,那是疯子干的事情。”
安蓝诚恳地说:“我可以开餐馆供养你写做,为了你的理想,我付出点牺牲也是值得的。赶明你出人头地了,我不还能粘上光吗。”
“我绝对不能依靠你的供养搞小说创作,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什么也创作不出来了。”
安蓝沉默了一会说:“以前我和你磨叨过,要想在北京立稳脚跟必须得有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可是根据你的条件能干些什么呢?”然后她提议说“你应该学份安身立命的好手艺。手艺就是资本,有了资本你何愁没饭吃呢?当年王小光要不学手艺恐怕他得抡一辈子板儿锨。但遗憾的是,那家伙是死狗扶不上墙,他的手艺并没给他带来什么收益,反而滋养了他的恶性,让他走上了邪恶。我相信你绝对不像他似的,凭你的聪明无论干什么都会有所作为的。长潞,你看这样好不好,等过完年,我给你找个学习班,学点家电维修技术怎样?我想干那行挺适合你的。”
这倒是条出路,虽然它离我心中的目标很远,但是就目前来说,掌握好一技之长也不是坏事。有了手艺起码不至于饿肚皮了。可问题是,学手艺得需要钱啊,没钱说什么都等于空话。
没等我说出来,安蓝早已看透我的心思。她无比诚恳的说:“你只管安心去学,千万别考虑钱的问题,所有费用由我来出。”我刚要拒绝,她立刻补充说“那些钱我是借给你的,我还指望你还呢。”
我担心的说:“我要是还不起呢?”
安蓝扑哧一笑说:“我相信你的能还的起。因为你毕竟不是王小光。”
“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好。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她婉尔一笑,没有回答。她把话筒递给我说:“再给我唱首歌吧,捡你最拿手的。”
在唱歌之前,我对着话筒煽情的说:“我要把每一首歌都送给安蓝小姐,希望她越来越漂亮;在新的一年里,做出新成绩。更祝愿安蓝小姐在来年找个好男人嫁出去。不小了,都二十六啦。”
“讨厌死了。”安蓝从后背抱住我,用拳头打我说“说着说着就没正形了。你干嘛老惦记着我嫁出去呀?”
“我担心把你剩家里。”
她毫无避讳的说:“剩家里就白送给你了,你要不要?”
“这——。”我的脸一下子红了。
安蓝哈哈大笑说:“别害怕,我不粘得你身上。”
转眼到了午夜12点了,伴随着新年的钟声敲响,外面顿时雷鸣般地响起了礼花。刹那间,金丽桥上空烟花四射,五彩缤纷,呈现出绚烂的海洋。我和安蓝也赶快把所有花炮拿出去放。我先点燃了一个礼花弹,就听“嘭。”的一声巨响,一股红色的烟柱拔地而起,然后升到半空中炸开出千万朵小花。安蓝兴奋的手舞足蹈,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大声呼喊“哎呀!太漂亮了,就像童话里的世界。”我又点燃一只小孩胳膊粗的二踢脚,这声巨响可把安蓝吓坏了,惊的她直往我后背躲,颤颤微微央求我说:“长潞,咱别放二踢脚啦,我怕把房子炸塌了。”我不以为然的笑说“别怕宝贝,有大哥护着你呢。大哥再给你放个炸天雷玩玩。”
放完烟花我们开始吃年夜饭。那天安蓝特意买了一瓶上等的好酒五粮液。瓶盖一启,酒香四溢,那股纯美的酒味儿像长了翅膀似的直往人的鼻孔里飞。安蓝给我斟了一大杯,然后她也捎带得倒了一小杯;我们俩举杯欢庆,一饮而下。安蓝喝完酒抹了抹嘴感慨说:“哎!过一年就长一岁,一晃儿我们都快步入中年了。但是今天我特别高兴,和你在一起好象还像个孩子似的无拘无束。长潞,我们明年过年还在一起过年吧。”我高举酒杯说:“就这么说定了,明年我们还一起过。来,再干一杯。”安蓝放下酒杯醉眼迷离地说:“长潞,你都把我喝醉了。”我富有诗意说:“今天是过大年,你就痛快地醉一回吧。人生难得几回醉,一醉解千愁。”安蓝歪着头说:“这么美好的日子还有什么愁可解呢?……给我再来支烟,今天我也堕落它一把。”看她悠闲地吸着烟,让我突然感悟到人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那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境界。
吃完年夜饭,安蓝懒洋洋说:“我困了,我想睡觉。”
“哦,要困你就先睡吧,我吸完烟也睡。”
“我想和你躺被卧里聊天。”
“真困还是假困,睡觉还要聊天。”
“现在我落下个毛病,不聊会儿天就睡不着。少抽点烟,满嘴的烟气。”说着她就把被褥铺在炕上,但她只铺了一个被窝,而且把我的被子完全盖在了她的被子上。我万般难解地问她说:我睡哪儿呢?她惨然一笑说:“这不给你铺好了嘛,不愿意怎的?”“我愿意,我愿意。”说完,我的心一下飞了起来。
我们俩躺在被子里,她顺从的把身子偎依在我的胸前,轻柔地说:“抱着我,我有点冷。”这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借口啊,傻子也不会拒绝的。我轻轻的抱着她,情不自尽地吻了她的嘴。
也许我们都喝多了,所以在这么亲近的情况下,突然有种控制不住的感觉——彼此对欲望的渴求,在心底就如同暗流一般蠢蠢欲动。一时间,我们把衣服全脱光了。这也是我们第一次真真切切、毫无保留的面对彼此。当我把手掌滑向她的小腹、手指碰触到她那神秘的地方时,她忽然像中了电似的把身子躲开了,歇斯底里的喘息道:“不可以,不可以。”
“为什么?”我大惑不解地问“难道你不想给我吗?”
她局促的说:“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不能做那种事情;我们要是做了那事就背叛了我们的友情。”
我老实说:“是的,我是说过那种话。但是今天例外,我想得到你,也许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担心的说:“欲望是很可怕的。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第三回……往后就没完没了了,那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脑袋一热说:“干脆我们相爱吧,我们名副其实地在一起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我刚刚摆脱负担,你又要给我上枷锁,我做不到。”
“安蓝,我想问你一句话,你爱我吗?”
她无奈地摇头说:“那和爱没关系。我也不想再用爱来证明些什么了。对不起长潞,我不忍心欺骗你,因为你在我心里很重要。老实说,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但我决不拿‘爱’欺骗我们的感情。明白吗?”
“我不怎么明白。”
“不明白也得明白,因为现实在那儿摆着呢。一切顺其自然吧。”
我灰心地说:“好吧,那我就把刚才所说的话都收回来……原谅我,我过于冲动了,不甚冒犯了你。”
“怎么了?我没怪罪你什么呀。”她一下楼住我脖子,伤心的说“你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我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不想给你增加任何情感上的负担。长潞,别难过了,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不是吗?”
现在我都快糊偷死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过了会,她欠起脑袋天真的问我说:“长潞,我想问问你,你和女人做过爱吗?”
我直截了当的回答说:“没有。”
“真得没有?一次都没有过?”
“骗你是猪。没有就是没有。”
她露出点喜悦说:“那我很幸运……现在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她风情万种我望着我说“长潞,今晚我是属于你的。”
我心有余悸的说:“我知道你是在可怜我,想为我付出一切。可这并不是一个朋友应该履行的职责吧?”
“我还没那么伟大,我付出的,也正是我想得到的……好了乖,别说那么多了。”说完,她就用小腹蹭了下我的阴茎,使得我那东西瞬间就膨胀了起来。她面色潮红的揶揄我说“你,很不老实。”
“彼此彼此。”
“今晚只当我们俩入洞房了,你就把我当成你老婆享受吧。”我刚要说好,她立刻又说“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等明天起来,我们还和从前一样,仍然的普通的朋友关系。”
“好的,我……一定遵守。但是今晚你必须听我的,宝贝!”说完我一下子附在她的身子上。她乖巧的像只可怜的小蠢物似的仍我摆布。当我的手再次碰触到她那毛绒绒湿漉漉像鸟窝儿似的阴唇时,她的下身忽然剧烈的抽搐起来,一声声呼喊着我的名字,那荡人魂魄的声音瞬间溶化在我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