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奴的话就像尖锐的石子一样硌在她的心间,望着她嘲弄的笑容,萧锦芸不禁笑出了声,笑得眼中盈了水迹:“你还活着,真好……”
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媚奴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可定下神来,她厉声朝那女子质问道:“活着?是,我是还活着!可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漫山遍野的红色,连泥土都不能掩盖的红色,那是魔教人的血!如果不是因为你,教主早就带着我们离开了。连昭儿都为你而死,而你却成了这个罪魁祸首的妃子,夫人,念在我叫你一声‘夫人’的份上,您能告诉我,一切的责任应该由谁来负吗?”
萧锦芸听着她的控诉,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没了血色,那些人的死真的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昭儿的死已经让她背负了太多的愧疚,她的心,太重。
“我……不是……”她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颜以亦及时拉住她,怕是要跌在地上出丑了。
“把她押下去。”瞥了一眼那疯癫的女子,他面无表情地搀着身旁的人儿,他刚才不该那样,只因一句话就判定了她的不忠,“芸儿,没事了。”他尽力安抚着她,他不想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僵化,这是他唯一能补救的。看着她毫无反应,他也有一丝的不耐,他的**里从没出过她这样的女子,与那些奉承待久了,他也不习惯她这样的倔脾气。想到还有外人在场,他又侧身看向那男子:“三皇子受惊了,是朕招待不周。”
韩逆尘想知道心爱之人的下落,如今见到萧锦芸这个状态,也不好意思再开口问下去,惋惜的目光从她身上微微略过,他看向颜以亦,礼节性地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过,黎良人的状况似乎不怎么好,皇上还是先找太医吧。”
“我……没事。”萧锦芸深吸了一口气,抱歉地看了一眼韩逆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事情不太好说,现在出了行刺这档子事情,皇宫必定也会加强防卫,他想像上一次那样混进来也是不大可能了。她若是早些想到让他们见面的办法,也不会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了。“身体不舒服,我先回去了。你们继续赏花……你们继续……”她神情有些恍惚,默默地拉开在她腰间的手。
看她要离开,纪澜特意挡在了她的面前,眼睛看向穿着龙袍的人:“皇上,恕妾身多言。黎良人的身份不明,继续留在**里恐怕会有更多的危险。就算妾身不说,明日在朝堂之上也会有大臣提起。妾身恳请皇上三思。”说罢,她按着礼仪跪在了地上。
“请皇上三思。”一个两个,直到一片人全部下跪,所有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扳倒萧锦芸,让她再无翻身之日。
看他对着自己的目光如此尴尬,萧锦芸也不愿欠他什么,自顾自地说着:“皇上,今日之事因素芸而起,从今日起,素芸不会踏出红鸾殿半步,直至皇上查清此事为止。”
“就按黎良人说的办。”颜以亦攥了攥袖中的手,一字一字地说着。她这样贬低自己要下多少的决心,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她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是个传奇的女子,也是个不可一世的人。她脸上什么都不表现,不代表她心里好受。而他连自己在乎的人都无法保护,这份无奈,他希望她能懂。
“皇上……”妃嫔中还有些不死心的,不相信这件事情就这么简单处理了。打入冷宫或者其他的方式都会让她们有机可乘,但这样的“禁足”根本不能让她们占到任何便宜。
“此事就这样,还有什么异议吗?”颜以亦清冷的眸子扫过众人,带着不可违逆的霸气。他这么做已经在让步了,他的底线不可能为她们做任何更改。
寂寥无声,他问的这么清楚,她们反而不敢继续叫嚣,只能作罢。
萧锦芸看这件事情已经差不多可以完结,继而微微福身一拜,沉默着离开。面无表情,无人能猜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良金,算起日子他还有五天就会离开。这两天我找些名义让你出宫与他见上一面,但切记及时回来。你也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在他为你拼搏的时候分心吧……”萧锦芸撇开一干下人,独留下良金说着。
良金静静地听完,并没有再做其他的补充,她对那个男子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那幅画让她开始对他有些好奇而已。她今日站在一旁也看得清楚,因为上次很是匆忙,她也没有仔细打量过那人。不过,现在她要考虑的事情并不是这个……“小姐,你和那个刺客到底是什么关系?”
“良金,别问了。我不想你成为别人的目标,这件事情就让它到此为止好了,有什么我扛着。”萧锦芸跳过这个话题不谈,倒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遇到了曾经救过的人,然后动心再嫁了一次,最后又被抛弃,趁着朝廷出兵逃出来了而已。她怕的是颜心儿的事情也被人挖出来大做文章,到那个时候身在边疆的他也会知道,近日来闹得沸沸扬扬的人物究竟是谁。她可以让任何人误会,但她不想让白易对她失去信任。因为那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
“小姐……”良金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她瞥了眼身后的一长串队伍,无奈地叹了口气,今非昔比,她们都已经不复从前,不管是她,还是眼前华装的女子,如今身在**,她们连保护自己的手段都变得非比寻常。
夏末,热烈开始逐渐退去,说是软禁,其实也只是不出门而已,冷冷清清也好。良金如愿以偿与韩逆尘见上了一面,谈了两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还是一脸抑制不住的兴奋,惹得萧锦芸直拿她打趣。看似一切都如往常,但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萧锦芸,**快变天了,蓝田重病的消息已经传出,各路的人马都在抓紧时间争夺权势,更让她担忧的是颜以素,那丫头来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原因不必多说,自然是乌夜……
“快入秋了。”萧锦芸趴在窗台上,看着雨中,那有些枯黄的草色,不免多了一丝惆怅。
算起日子,她来古代也快有两年了,从最初对亲友的无限思念到如今的偶尔对月,她好像变得越来越冷血了。
门外悉悉索索的,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还未等她问起,一个活泼的身影已经跑入了屋内,一边拍着身上的雨珠一边念叨:“讨厌,衣服都湿了呢。”
“素素。”萧锦芸站起身子,望着那丫头喊道,刚准备过去,却恰好看见了跟随在她身后的男子,脸上的笑容微微停滞,却也立刻舒缓了开来,她不知道他是否有所察觉,反正她觉得她反应得够快。最近他们两个是越走越近了,但颜以素也不至于把这个男人带到后妃的宫殿,这个改变让她不觉更加厌烦。
陶儿正洒着伞上的雨水,一转身眼看着乌夜要入屋,急忙道:“这里是红鸾殿,男子是不能入内的。”
“陶儿,算了。”萧锦芸见着颜以素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生怕她对陶儿动怒,于是忙说道,“外面下着雨,想必素素也是不能在凉亭里学棋,又嫌着在流苏阁闷才过来的。总不能把素素带进来,让他留在外面吧?反正也没什么大碍,我们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意有所指地说罢,那一闪而过的阴霾落在她的眼底,萧锦芸心情极佳地弯了弯唇角,对着男子微微颔首道:“丫鬟不懂事,还望见谅。”
“娘娘客气了。”他垂首说着,然后无言。
知道他少言寡语,萧锦芸也没当回事,而她不知,危险正在向她靠近,而她面临的危险正是来自这个沉默的男人。
淅淅沥沥,雨水打在屋瓦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三个人的棋盘,两个人的欢笑,一个人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