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离幻羽的问题，一直感觉很憋屈的萧锦芸也忍不住轻轻点头了，但怎么也不肯开口。大庭广众之下，接受着那么多异样的目光，她快要崩溃了。

虽然离幻羽也是那种难得的美人，但人家朴素啊，人家低调啊，哪像她这样，闪闪发光。

知道她的难言之隐，离幻羽倒也没有落井下石，倒是浅饰在后面哧哧地笑开了。平日里萧锦芸待下人的态度就极好，奈何在颜以素转性以后，又再没有对她们发过火，以至这几个丫鬟都变得没了礼数。

“不许笑。”萧锦芸听着那连续不断的笑声，纱巾下的脸也憋得通红，还好那纱巾挡着，倒也看不出来。

不过，她温柔的声音丝毫没有让浅饰感到害怕，她一边摆着手，一边道：“好好好……小姐……我……我不笑了……”

楚楚看在眼里，也知道萧锦芸现在窘迫极了，用手肘碰了碰浅饰，示意她收敛一些。虽然楚楚下毒的事情在颜府里也闹得不可开交，但她没有受罚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少人敌视她，但更多的人却是自然而然地对她有着几分敬意，这里面也包括了浅饰。

接到楚楚的提示，她立刻噤了声，只是她颤动的双唇却一丝丝地透露着她的心绪。

楚楚的小动作没能逃过萧锦芸的眼睛，但她不想多加理会。一次次，她强迫自己去想起那些残忍的过去，不为别的，就是不想再重蹈覆辙。她害怕退缩，她并不胆大，她没有办法再去信任一次。

大家都能感觉到萧锦芸情绪上的变化，除了楚楚低着头，都看着她。

她回过神，不想再去理会这些烦心的事情，低声说道：“走吧。”

离幻羽回过神，连忙道：“不是都饿了吗？还站着做什么？”

几个人这样尴尬地往前走，都闷着头不说话。

颜以素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落到了后面，与低落的楚楚走在一起。

“楚楚姐姐。”她抬头轻笑，“锦芸姐姐只是一时气不过，等到她相通了，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嗯，谢谢小姐关心。”楚楚强笑着回答，她照料那个女子那么久，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性子呢？她认定的事情很少能有人改变，不是钻牛角尖，也不是认死理，不过是性格的问题罢了。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有一个多月了，但她对她还是那样不闻不问的，和解的几率几乎为零。她也没有再奢求过她的原谅，可她每一次对她格外的冷然，都会让她感到深深的负罪感。那一颗心，怎么也沉寂不下来。

“素素，你快一点。”离幻羽见颜以素走在后面和楚楚说话，也知道小丫头在安慰着楚楚，但念及身旁还有萧锦芸在，她不得不把她喊过来。

萧锦芸的性子即便是她这个从小学习察言观色的人也琢磨不透，她们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每一次，萧锦芸行事的风格都会让她讶异，对于这样一个女子，她没有办法完全去掌控她的心情。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不能让她和颜以素之间再出现什么矛盾，否则事情就会难以收场。

“来了。”颜以素应声，将小手中的平安符塞到楚楚手里，低声说道，“这是给楚楚姐姐的，姐姐要加油哦，素素支持你。”

愣愣地看着颜以素远去，楚楚心中又开始埋怨起了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天真的孩子下手……

低头看着手中的黄色平安符，她真是哭笑不得。

几人走进客栈，四面八方的声音突然像沉没杯底的泥沙一样，不复存在。

“掌柜的，要一间雅间。”离幻羽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

“是是，几位姑娘楼上请。”掌柜的拿着银子，看傻了眼，连忙叫过小二将几人领到楼上的雅间去。

萧锦芸走在后面，下意识地想要等在门口磨蹭的楚楚，看她出现在客栈前，又急忙回首准备上楼。

“哟，这小娘子长得倒不错。”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抓萧锦芸的手臂。

刚走到门口的楚楚看到这一幕，想也没有想，快步走进客栈，上前一把打开了大汉伸上来的手，怒道：“走开。”

走到二楼的离幻羽见状，心道不好，连忙下楼，拉过楚楚，随后侧身挡在萧锦芸身前，笑道：“这位大哥，家奴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您手下留情。”说罢，取出碎银想要打发那人。

“呸。”那大汉朝一旁啐了一口，指着离幻羽的鼻子就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本大爷的事情，给我滚开。”

离幻羽的脸色一暗，却还是忍耐着，不语。

萧锦芸的心情本来就不佳，被这动作一恼，血液开始沸腾，什么礼都抛在了脑后，脱口而出：“你倒是大爷，是大爷就应该在战场上为国拼搏，到这里充什么数。欺负女人，你又算是有什么本事？”

“你……”

“你什么你，口吃还出来混什么？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长得很丑啊？走出来就是影响国容！我劝你还是回家待着，免得吓坏了街上的小孩子。”

“你……你……”

“唉，你说你怎么可以长成这样呢？你长成这样都让人找不到词儿来形容你。我猜很多人都无奈地管你叫猪了吧。说实话，我还真不同意。他们怎么能管你叫猪呢？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总不能人家长的像什么就叫人家什么吧！再说了，管你叫猪，那猪还得全体造反，说那些人侮辱它们的血统啊。”萧锦芸不急不慢地看着大汉越来越窘迫的脸色，嘴皮子却始终没有停下，“不过，说来说去这也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老天爷了，怎么那么不长眼，给你这副相貌。”

本打算沉默到底的离幻羽一听萧锦芸说出“老天爷不长眼”这么大不敬的话，立刻出声道：“好了，锦芸，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上去吧。”

那大汉虽是醉了，听她骂了这么大一长串，也总算是有些清醒，看身边的人一个个鄙夷地朝这边指指点点，也极不好意思，冷哼一声，从一行人身边绕了过去。

“出门前忘记看黄历了，遇到这些破事儿。”暗自埋怨一声，萧锦芸的火也消了不少，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离幻羽之前看她火气很大，本还想再安慰两句，没想到她的情绪变化这么快，长叹一声，随着她一同上了楼。

她们都没有注意，在客栈的角落里，有一道目光，始终追随。

“帮我查查，这到底是什么人。”男子执起酒杯，抿了一口，对着身边的侍卫道。

“是，殿下。”

有趣的女人，他暗自想着，唇角缓缓勾起。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细雨迷蒙，屋外倒还是热闹。

“听说你今天准备出去。”颜以素站在他的书桌前，深吸了一口气，“不要再伤害她了，你明明知道她是无辜的，和你的仇人，你的对手没有任何的关系！为什么不放过她？”

抬眸，颜以亦手中的笔挥洒自如，淡淡道：“你如果是要说这些，现在就出去。我做事，轮不到你来指点。”

“是，是轮不到我来说。可是你……”

“你还想说什么？让我放过她？”他把笔丢到一旁，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没有想过要利用她。”

咬着唇瓣，颜以素静静地站在原地许久，她身为他的妹妹，应该再清楚不过他的为人了。冷哼一声，她的眼中溢满了泪，低声呢喃道：“你确实没有想要利用过她，可是你却伤害了她。你五年前就知道陌城陌绒的来意，可你执意把她们留在府里；你三年前就知道楚楚被迫听从她们吩咐，可你不介意，依旧把这个丫鬟放在身边，甚至到最后调到锦芸姐姐身边去照顾她，想要试探她是否是他派来的；几个月前，楚楚要害我，你也是一清二楚，可你没有阻止。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娘，难道这就可以成为你一而再再而三放纵的理由吗？就算爹爹在世，他也不会容许你这样做的！”

“够了。”颜以亦冷眼看着她，眼中的怒火在燃烧，“别以为你和我有一些血缘关系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我是答应那个男人好好照顾你了，但这不意味着我一定要遵守我的诺言。兵不厌诈，夫子应该教过你才是。”

“是，是，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包括毁约，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你真当我傻，当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吗？你现在越是宠我，有朝一日，若事情败露，你可以逃的远远的，而我，作为你最宠爱的妹妹，无疑就是他们拿来威胁你最好的筹码。”她的泪在脸上横流，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心，哭喊道，“可你会放手吗？你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好下地狱陪着那个害死了你娘的人！我知道我娘犯了许多的错，我这么些年为你做的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