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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兰诗蝶梦

第二天,兰儿来了,她是知道我们去了圆明园的。这次看她的时候她有些憔悴,是怎么了呢。是弘昌对她厌烦了吗。

“弘昌最近和你进展如何了呢?”福柔说道。

“自那次看戏之后就再没了消息,他是不是把我忘了?嫂子,我这不是自找的孽债吗?”兰儿说道,眼圈有些红了。

“他也没有说你不好,我们再试试吧。”福柔说道。

“楚才,你倒是很喜欢些诗词,看看写首兰儿的心境吧。我们再想办法送去给弘昌。”福柔说道。

“好,让我想想,我想好了,你执笔吧,福晋,我那字儿都是喝醉了才出来的。”我说道。兰儿被我都逗乐了。

我静心想着,她们走出了屋子,不打扰我。

空山四无人,只有幽兰在。花开不可见,香气清且佳。飞流下危磴,时有横风遮。香久亦不闻,山深愁路赊。众草何青青,吐艳明朝霞。如何咫尺间,渺若天一涯。援琴坐白石,日暮三叹嗟。——兰心

世间难吐只幽情,泪珠咽尽还生。手捻残花,无言倚屏。镜里相看自惊,瘦亭亭。春容不是,秋容不是,可是双卿。

病来分、与花嫌。秀衣催洗,秋波冷,素腕愁沾。新月纤纤。多情满天,坠粉偏只累双卿,梦里空拈。有悲秋佳句,酸和苦,生死俱甜。祝流年,向观音稽首,掣遍灵签。——兰忧

我想好了,福柔进来用笔写在小札上,压了干兰花片,用粉色的绸带系好。

“这怎么送出去,那还是要问问你哥。先放我这儿。”福柔说道。

“福晋,奴婢下去了。”我说道。

我去了湖心亭,那个地方清幽,拿着书,看到的是青楼一篇。

有一天,宋徽宗和几位嫔妃吃饭聊天。

韦妃看到皇帝兴致很高,就悄悄问,“李家姑娘到底是什么样呢,能让皇上这么着迷呀?”

宋徽宗说:“也没什么,把你们一百人都去掉艳妆,穿着素服,让她和你们站在一起,一眼就可以看出不一样来,她有一种仙姿飘逸的神韵,远在美色之外。”

李师师让皇帝痴迷的是一种韵味,李家姑娘的气质是飘然若仙,清雅脱俗的。这自然是和“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认钱不认人”的青楼规矩完全背离的。

宋徽宗是个皇帝,也是个风流才子。

在皇宫中,整日里莺莺燕燕烦了,想出宫找找刺激,太监就引他到了名冠京师的李师师那里。

宋徽宗见到李师师的老鸨李妈妈,自称赵乙,献上了重金欲一亲芳泽。

皇帝等了很久,李家姑娘这才不情不愿的来了。大大咧咧也不施礼,表情冷漠。

宋徽宗上下打量着美人,不施粉黛,一身素衣,配上淡淡的神情,真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俏佳人。

宋徽宗与她说话,她爱理不理。走过去取下墙上的琴,放在桌上自顾自的就弹起了《平沙落雁》。

一曲终了,李师师站起身来,扭身走了。

却说宋徽宗吃了个没趣,心里还是挺美。要知道,他在宫中,整日里看着**嫔妃邀媚争宠,极力讨好。何曾见过这等有性格的女子?回宫后就时时回忆起李家姑娘的仙风道骨,念念不忘。

想想看,一个风尘女子目无下尘,不把金钱当回事该是何等的异数呀。

李妈妈怕得罪了豪客断了这门财路,事后责备李师师,“人家赵乙给了这么多钱,你咋那样冷淡人家?”

李师师俏鼻一哼,“一个臭商人而已,你还要我怎么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久,京城纷纷传言,皇帝驾访李师师。李妈妈和李师师听了之后,越想越惊。

几个月后,宋徽宗再次来访,那享受的待遇可就完全不同了。

李师师也不玩清高了,老早就抢将出去,跪倒在地,趴在门外台阶上迎接圣驾,磕头如捣蒜。

李家姑娘如果真的能超然物外,皇帝老子来了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红楼梦》中,北静王很喜欢拿自家的贴身东西送人。路上遇到了贾宝玉,将圣上亲赐的一串念珠从腕上卸下来送给了他。宝玉得了宝贝,兴奋的啥似的,找到林黛玉,珍重取出来送给她,可黛玉不稀罕,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说着就扔到一边去了。

林黛玉心中只有一个宝哥哥,其他的,皇帝也好,王爷也罢,在她眼里一概是“臭男人。”

李家姑娘不同,一知道了赵乙就是当今皇帝,人还是那人,但立马就变香了。

当然不能苛求李师师,她不像林妹妹那样财大气粗,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本事。

这次李家姑娘也不《平沙落雁》了,一上来就《梅花三弄》,把个宋徽宗听到是连连叫好。

自此徽宗被迷得神魂颠倒,为了相见方便,竟让人从宫中向东修了二三里的地道直通李师师住所。又斥资将李师师的樊楼豪华装修一番,用独步天下的瘦金体御笔亲提“杏花楼”三字。

樊楼成了北宋东京七十二家酒楼之首,当时的城市标志性建筑。“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爱情都是有排他性的。宋徽宗不许李师师接待外客。

开始呢,李师师倒是很把皇帝的口谕当回事,日日“梳洗罢,独倚地道口。”可是“斜晖脉脉黑悠悠。”大多时候还是失望的,毕竟人家是皇帝嘛。李师师过惯了夜夜笙歌众星捧月的生活,怎耐得住寂寞?

自己身后三宫六院的,不肯给一个女人名分,却要人家为你守身如玉,男人总是霸道的可以。李师师偷偷摸摸的,继续享受着的旧爱新欢。

有一次,李师师偷会情郎周邦彦,撞上宋徽宗到访。虽然吓了不轻,但借情郎之生花妙笔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周邦彦李师师好容易相见,正在前尘往事把酒言欢。

小丫头急匆匆推门而入,“姐姐,你那个大主顾来了!”

周邦彦这一惊非同小可,一头扎进了床底下。

这头,宋徽宗拿着江南新进贡的橙子,已经言笑晏晏走了进来。李师师见惯风月,处变不惊,拿起橙子就剥了起来,两人吃吃橙,调调笙,卿卿我我一番,宋徽宗才告辞。

周邦彦呢,承受着精神肉体双重痛苦,好容易皇帝走了。哼哼嗤嗤,腰酸背痛地爬了出来,提笔写了一首词《少年游》。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帏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筝。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才子就是才子,“并刀如水,吴盐胜雪,”开篇只是写道水果刀和配水果的细盐,就如此温馨浪漫,充满男欢女爱的气息。

“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宋徽宗说要走,李师师惦记着床下的情人,自然巴不得送客,嘴巴却说:“现在已经三更了,霜浓地滑,龙体要紧,不如不回去了吧。”这番娇滴滴的温情配着“锦帏初温,兽香不断”怎不让人沉醉?

感情总是这样,越是虚情假意,越淡定自如,滴水不漏,也越发让对方痴迷。

深陷情网的人会关心者乱,会患得患失,失去了本来的魅力、矜持和优雅。

“痛快”、“舍得”这些词造的真好。

是的,“痛苦和快乐”、“舍弃和得到”总是如影随形,相辅相成。

这也是爱情的真谛,酸甜的感觉最好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塔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兰儿来了。”我说道。

“我知道,她和福柔说话呢。想不想出去走走。”他说道。

“那她们找你怎么办?兰儿好像有些难过呢。”我说道。

“就出去一会儿,走走而已,也不远走。”塔瞻说道。

我接受了他的邀请。秋高气爽,走在人不多的街上,塔瞻只有二十岁,如果不是要他承载那么多的话,他也许可能变成一个快活的人。他此时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呢,不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想让风吹起发丝儿,放空自己。

走着走着,没有方向,和那天和德林一样漫无目的,但是旁边的人没有说话。

“楚才!”怎么能够呢,不怕喝敌敌畏,就怕开盖有惊喜畅享多一瓶!是德林。那个一动没有动的家伙。

“沉默是金你怎么在这儿。玩跟踪呢。”我说道。

“楚才,你……那日我是德林,我的身子我做不了主,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日夜地想你怎么样了。你这是在往我心里捅刀子呢。”他说道。

“早知道你那么有定力,就把你绑到草船上借箭去。”我说道。

“我那日泪流满面,你没看到?眼睛为你下着雨,心却为你撑着伞。”他说道。

“停,我都要吐了,我被打成猪头你高兴了!懦夫!”我说道。

“我不是懦夫,你是了解我的,若是东虎的身子,我一定弄死她。”他吼道。

“广告看的好好的,突然蹦出个电视剧。你的福雅真让我恶心!”我说道。

“你是傻呀,还是真傻呀,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李东虎呀,真的是呀,我那天一动不能动真的,绝对不是见死不救。求你原谅我。”他说道。然后单膝跪地求我原谅。

大街上人都要聚拢过来了。

“你快起来,你的那个福晋,能不能突然出现?”我说道。

“楚才,够了,我们要走了。”塔瞻终于说话了。抓着我就走,德林在后面拽我。边走边说:“我喜欢你,关你什么事!”我听了想起了,他当时和我好的时候说过这句话。是他,没错,我是不是应该原谅他。我有些犹豫,怕他的福晋又突然出现,然后把我打得不成人形。

塔瞻停了下来,松开我,站在德林的对面,眼睛里是火焰。

我这心碎得,捧出来跟饺子馅似的。我都无法面对德林,也无法面对塔瞻,德林看着我挨打,塔瞻看着我挨打,他的轻功那么好,一定是看着了,他们都看着我挨打,他们都是懦夫!

我站在他们中间,阻止着这场只有塔瞻能赢的角斗。

“德林,你先回去吧,你真的是他,你就应该知道怎么对我。”我给自己和德林都留了余地。

“老爷,求你别出手。”我挡在了德林的面前。

德林走了,这么一场是不是又要被他的福晋看到了。我心里通通地跳。

“你为了他求我?”塔瞻恼羞成怒。

“不是的,你若打了他,他若放出容熙就不好了。”我说道。

“看来你还挺会为我想。”他说道。气慢慢地消了下去。

“你看到我被打成猪头你怎么不动手。”我将他的军。

“这你不必知道。”他说道。

我们继续走下去,又是长长地静默。他好像在想事情,好像又什么也不想。难道正在装孙子呢!讨厌!和德林一样懦夫!

“我们去哪儿呀?”我说道。

“闭嘴!”他说道。

他越走越快,我小跑着在后面跟着,我让他慢些走,他偏不,还是那么快。算了不跟着了,眉毛一挑,计上心来。我偷偷地拐进一个小胡同里,在胡同口偷偷地看着他,他走着走着,看到我失踪了,回头去找我,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他喊我的名字,可是我还是不出来,他好像急了。问路人,路人指了指胡同口,他看到了我的脑袋瓜儿。他径直向这边走过来,完了,他过来了。

“还不出来?”他说道。

“奴婢错了。”他捏着我的耳朵,把我抓出来。

“知错就好。”他又是在前面走,这回倒是牵着我的手,在一个纸鸢店门口停了下来。

他拉着我进去。一进门,伙计就热情地迎过来,知道是定了风筝,就到柜台那儿找货去了,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只带俩条凤绫子的蝴蝶风筝。

“还不拿着。”他说道。

“你跟踪我们。”我说道。那天他看到了我的风筝已经被福雅撕得粉碎。

“拿着它。”塔瞻说道。我乖乖地拿着。

“我们在院子里放一定不错。”我说道。

“院子里怎么能放开,回去别和她们炫耀。”塔瞻说道。

“嗯。”我说道。

我们从后门回了府,就算不炫耀,她们也会知道的。我把风筝放到我的小炕柜里,炕柜里还有德林送我的天坛的小模型,还有粉彩袖珍碗,小木偶,十几个带图案的丝帕子。都是我喜欢的。我知道,塔瞻房里的小丫鬟们都羡慕我有这些。有一点小小的骄傲。

次日,塔瞻很早就下朝了,他换了常服,让我带了风筝和他出门,那一定是要去放风筝了。穿哪一件好呢。我有些犹豫,一件是烟绿的那件,一件是圆明园灯会时穿的。

“还不收拾一下出门呀。”塔瞻等的有些不耐烦。

“不知道穿哪件好。”我说道。

“你要出嫁吗?磨磨蹭蹭的。”他说道。

“绿萝,你说哪件好。”我问绿萝。

“烟绿那件更适合去放风筝。”绿萝说道。

“好吧,就穿烟绿好了。”我说道,然后马上换上那件烟绿的袍子。桃粉色绸裤。花不落地绣花鞋。头上簪了一朵小瓣儿牡丹,带着风筝和塔瞻出门了。

“去哪儿放风筝去。”我说道。

“那还没有名字呢。”塔瞻说道。他和我共乘一骑,很快出了城,在一个满眼野花,遍地绿草,远处小丘若隐若现,近处还有条蜿蜒连绵的小溪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抱我下马。

“这儿怎么样?风筝会飞得很高。”他说道。

“你以为你是尔康?”我说道。

“谁是尔康?”他问道。

“是还珠格格里的尔康,他有个幽幽谷。”我说道。

“谁是还珠格格?”他说道。

“还珠格格就是小燕子。”我说道。

“谁是小燕子。”他说道。

“你有完没完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我说道。

“你脑子里装的什么?总是那么古里古怪的。”他说道。

他当然不知道了,因为他根本没有电视机。也没有电脑。

我们疯跑着,放起了那只蝴蝶。蓝天白云都是这只风筝的背景。

“这地方还没有名字呢,给它起一个。”塔瞻说道。

“嗯,我想想,就叫……就叫……就叫蝶梦原吧。”我说道。

“这名字……服了你了。”他说道。

“不好吗?”我说道。

“舍它其谁?”他说道。

“把风筝给我。”他说道。

我把风筝的线给他,他把线的一头拴在一块石头上,任其在空中自在地飞。直到风筝自己落下。真省事儿。

他冲我笑了一下,好像有些不怀好意,我意识到这么美的地方若是不发生些浪漫的事儿不应该呀。我拔腿就跑。

他索性在后面追,眼看就要追到了,他又放慢了脚步,等有了一点距离的时候他又追,直到我跑到了一处小丘上累得不行。他没事儿人一样的在离小丘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跑什么呀?我会吃人吗?”他说道。

“你不怀好意。”我说道。

“看看,这么好的东西都认为是不怀好意。”他手里拿着一对耳坠子在我面前挥舞着。

“还不过来。”他说道。

“你扔过来!”我说道。

“这么好的东西落地怎么找?”他说道。

和不和耳坠子作对呢,我在思忖着。正在思忖着,他已经走近。我定睛一看,那耳坠子是黄金托翡翠的。黄金耳钉直垂下来一条金丝底下坠着一枚卵形翡翠。

“这是真的假的?”我说道。

“呵呵,我以为你会说它太漂亮了。”他说道。他摘下我耳上的银圈儿,给我戴上翡翠耳坠儿。

“我要去看看。”我疯跑向小溪,看着水边映出的是一张可爱的脸蛋儿,耳坠儿某一处闪着金光。我乐得手舞足蹈,这得卖多少钱呀,耳坠随着我的颤动来回摇摆。

他笑出了声。

“你送了几回这耳坠子?”我说道。

“只送你一回呀。这是第一次送你呀。”他装傻。

我们信步走着,走在松软的草地上,两个人,我知道他要抓我的手,我又想逗他了。于是抱着膀子走。

“怎么怕我砍了你这只笨手?”他说道。

“我今天又没给你打辫子,你为何砍我的手。”我说道。

他抓我的手腕。我手随之松开了,看来他在想辙。

“这手要是烤着吃一定很美味。”他说道。

“你的手大,烤着吃更能止饿。”我说道。

我的手已经被他控制到了他的唇间,他轻触着我的指尖。一把把我搂入怀里,唇瓣儿已经压在我的唇上,翠娘的身子发作了,她猛推了他一下,推开了,他轻轻一勾我的身子,我已经倒在了松软的草地上,他的热唇又来了,我又推开,我们在草地上来回滚着,看来他乐此不疲。

“我……若是……死了……怎么……办……”他不让我说话,唇在我唇上游移。

“死…就死…了吧。”他说道。

翠娘来劲儿了,猛推了他一下。

“臭婆娘,怎么这么大力气。”他说道。头发的青草弄得他特滑稽。

翠娘又要自尽了,他扑过来,又一次放倒我,这回这两个身子滚了十圈儿,或者二十圈儿。

“我头晕。”我说道。

“我也是。”他说道。我们哈哈大笑起来。好容易平静下来。夕阳的余光照得他脸红红的。

“你这个妖精。”他说道。

“我是猪头精。”我说道。

“哈哈,天蓬呀,我们回去吧,一会儿就要关城门了。”他捡起了地上的风筝递给了我,我收好线,我们原路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