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赵铁生在私下里向皇上告状,或许还有妥善解决的法子,不过他在朝堂上如此一闹,文武百官都看在眼里,想私下解决就不可能了,皇上需要给群臣一个交代,尤其是现在,通过七王爷的宣传,赵铁生在民间的威望颇高,如果不了了之,恐怕会让天下人寒心。自古以来皇家都是最泯灭情亲的地方,哪怕是亲生女儿,只要伤及皇家的脸面,都会毫不犹豫地处死。这些事情在皇上的脑子里匆匆转了一圈,马上做出了决定,必须牺牲长乐公主,才能平息众怒,不管怎么说,这种私情天理不容。
皇上一道圣旨,就把长乐公主下了大牢,风光一时的杜家也被抄家了,阖府上下只有两个漏网之鱼,一个是杜雨威,他自知得罪了赵铁生,又听说赵铁生在调查自己,意识到事情要糟糕,连夜逃回宁州府老家避难。另一个侥幸逃离的是杜雨菲,钱杜两家闹成这个样子,她也不知道钱恒和萧九歌能不能承认往日的婚约,又不敢直接去钱府询问,就在钱府附近找了一间客栈住下,希望能在街头与萧九歌偶遇,然后探一探口风。至于杜远山,他虽然知道儿子闯祸不小,但觉得赵铁生仅仅是一个驸马,十年没有回家,公主另觅良配没有什么不可以,就算闹到皇上那里,皇上心中也会分出亲疏远近,断然没有为了驸马而责怪公主的道理,说不定这么一闹,就能把赵铁生和长乐公主的婚姻闹散了,到那时只要花大把银两给儿子捐个官,说不定真能当上驸马爷,以后杜家完全与长乐公主绑在一起,可就不用害怕钱家了,萧九歌只不过是龙飞霞的姘头,那龙飞霞不过是个郡主,能跟长乐公主比吗?那可是正宗的金枝玉叶!杜远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仅自己不肯逃命,还劝杜雨威也不要逃,就留在京城静观其变,倘若长乐公主在办这件事的时候需要银两,立刻就能在杜家支取。杜雨威可没有他爹那样糊涂,他和长乐公主接触久了,也能从交谈中了解到一些皇上的为人,知道这次伤及了皇家的面子,恐怕不能善了,再说从长乐公主对赵铁生的态度上来看,毕竟人家是原配夫妻,说不定长乐公主的心里对赵铁生更好一些。杜雨威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没底,于是不顾父亲杜远山的阻拦,毅然决然地跑回了宁州府。
杜家被抄家的事情很轰动,很快传遍街头巷尾,理由当然不能说是勾引长乐公主,而是揪出了一批金银首饰,这批首饰是杜远山图便宜购置的,心知肚明这是黑货,但他为了牟取暴利,打算对金银首饰进行重新加工,然后在京城兜售。皇上想利用杜远山去打压钱恒,就不可能不在杜家安插眼线,这些事情早就心知肚明,但没有必要断了杜家的财路,倘若杜远山垮了,钱恒的作用就会更加凸显。现在杜雨威冒犯了皇室尊严,如果单单收拾杜家独子,恐怕杜远山会寻机报复,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杜家彻底铲除,再暗中选一个心腹接管杜家的庞大产业。没有几分手腕,龙翔乾也当不了皇上,很快就这样决定下来,所以御林军包围了杜家商号。
杜远山正在搂着小妾睡觉,就被许勇元掀了被子。按理说抄家这种事情,用不着御林军统领亲自来,但要看抄谁的家,杜远山坐拥的财富虽然远远比不上钱恒,但也算是富可敌国了,查抄杜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差,许勇元是贤妃娘娘的红人,皇上自然也要关照几分,于是就吩咐他去办理此事。
许勇元打仗不行,带兵也不行,但抄家这种事还是很在行的,把御林军中的心腹分成几队,一起动手封锁了杜家的各个大门,然后一拥而入,就全家老老少少都绑了起来,然后就开始有秩序地搜查罪证,当然了,皇上降旨抄家,证据可以有也可以没有,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把多少好处中饱私囊。
这种事情许勇元过去没少干,很快找到了不少银票和珠宝首饰,通通封存起来,然后命令心腹把一部分偷偷运回自己的宅院。杜远山大半辈子爱财如命,见到这个场面气得破口大骂,被许勇元重重地扇了几记耳光,当时就晕过去了。小妾见老爷人事不省,以为打出了人命,长一声翻了翻白眼,也吓晕了,于是府上传出消息,说许勇元打死了杜远山和小妾。从御林军包围杜家开始,就有很多街坊邻居看热闹,任何时代的老百姓都有仇富心理,见到富人被抄家,纷纷拍手称快,又听说杜远山死了,也仅仅是感慨几句,比如有钱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命去花?
杜家被抄的消息很快传遍街头巷尾,正在客栈里等候萧九歌的杜雨菲也听说了。自从萧九歌被送出皇宫以后,就卧病在床,根本没法出屋,所以杜雨菲也就白等了,现在听说家中出了事,连忙偷偷回家,站在路口远远看见一家老少都被御林军官兵用绳子牵了出来,一路上嚎啕大哭,走在后面的官兵抬着两副担架,虽然距离很远,但杜雨菲还是认出了父亲杜远山和他新纳的小妾,二人躺在担架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杜雨菲虽然陡逢妃来横祸,但并未失去理智,她知道即便是自己冲出去,也救不出家人,反而会让官兵把自己一起抓走,还不如偷偷离开,想营救的办法。
杜家的大门上被贴了封条,京城里所有的杜家产业也都被查封了,杜雨菲走投无路,又不敢轻易相信生意场上的朋友,万一那些人见杜家遭难,把自己送去官府邀功,可就一切都完了。杜雨菲想来想去,觉得只能相信龙飞霞,毕竟龙飞霞曾经承诺过,让萧九歌接受自己,据说七王爷很看好萧九歌,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婿,那么以龙飞霞的身份一定会当萧九歌的大夫人,那么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日后的闺中姐妹,有什么事情自然可以坦然相告。
杜雨菲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去找萧九歌,但毕竟杜家惹了钱家,一番商战损耗不小,现在萧九歌的态度还不明确,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所以还是不要去冒险,一切交给龙飞霞做主。在感情问题上,杜雨菲很自觉地把自己摆在侍妾的位置,更坚信找龙飞霞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龙飞霞虽然在宫中当差,但七王爷在宫外建有豪华的王府,杜雨菲曾经来过几次,与卫兵算是认识,于是烦劳人家去通禀。也算杜雨菲运气不错,龙飞霞担心萧九歌的伤势,这几天经常往宫外跑,但毕竟二人还没有成婚,总呆在钱府感到别扭,所以常常借口去看一眼,向朱雀问问情况,然后就回王府,偷偷准备一些嫁妆,她了解父王的脾气,万一哪天心血来潮,就可能立即逼婚,到那时如果全无准备,终归是不好。别看龙飞霞能文能武,但做起女红却笨手笨脚,不过她觉得这种事情一定是要亲手做的,虽然让手巧的丫鬟指点,却一针一线自己去绣,进度非常缓慢,乐在其中。
听了卫兵的禀报,龙飞霞连忙把杜雨菲请了进来,这几天她心忧萧九歌的伤势,另外担心皇上会对长乐公主下毒手,至于杜家,那是得罪过钱家的,不去落井下石就算义气了,死活与她并不想干,一时间竟然忘了杜雨菲这个小妹妹。
对杜远山抄家的事情是在早朝的时候决定的,当时龙飞霞也在场,自然一清二楚,听完了杜雨菲的哭诉,也有些犯难,这次赵铁生大闹公堂,皇上龙颜震怒,长乐公主尚且地位不保,更别说杜远山一介商人了。现在皇上拿黑货的事情兴师问罪,人赃俱获,找销售赃物的人早已不可能了,货物的来源也就说不清楚,带着圣旨的案子,京兆尹不敢耽搁,一定会迅速从重处理,杜雨威与长乐公主的事情佟瑞知之甚详,事关皇家的体面,他可不敢留下活口,既然许勇元把杜家阖府上下都抓起来了,搞不好就要扣上几条罪名,来一个满门抄斩,倘若那样,覆巢之下无完卵?就算杜家兄妹躲过这一劫,也难免一辈子东躲西藏。
龙飞霞左思右想没有什么良策,突然灵机一动,要是比起奇思妙想,谁又是萧九歌的对手呢?再说杜雨菲本来就是萧九歌没过门儿的小妾,他不操心谁操心?想到这里龙飞霞展颜一笑:“雨菲妹妹莫急,我虽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九少爷一定能有好主意,咱俩现在就去钱府。”
听说要去见萧九歌,杜雨菲有些激动,又有些犹豫,生怕萧九歌不肯原谅杜家的所作所为。
龙飞霞不傻,当然明白杜雨菲在担心些什么,于是笑道:“雨菲妹妹别怕,杜家是杜家,你是你,九少爷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再说有玉梅给你作证呢,这些天你执掌杜家商号以后,与玉梅雷声大雨点小,做戏给人看,旁人看不出端倪,可瞒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