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兄妹离开以后,萧九歌来到叶秋雨的房间,却不想叶秋雨自称头痛,大白天竟然闭门休息,然而一道门栓哪里拦得住九少爷,锋利的短剑削铁如泥,很快在紫月和馨文无奈的表情下闯进了叶秋雨的闺房。
叶秋雨当然睡不着,蒙着被子蜷缩在秀榻上哭泣,泪水已经打湿了被角。萧九歌踢掉鞋子,没脸没皮地钻进被窝,从背后抱紧叶秋雨,说一些没头没脑的闲话,期间故意出丑露乖自不必多说,总之把叶秋雨哄得破涕为笑,虽然仍是一副苦瓜脸,却不再珠泪盈盈了。
在萧九歌流氓式的询问下,叶秋雨终于道出了压在心底整整十年的隐痛。
十年前,冰原帝国频频挑衅,不仅在边境上频繁试探性进攻,动辄杀人屠村,鸡犬不留,而且派出大批高手秘密潜入大龙国,制造事端,终于彻底激怒了大龙国皇帝龙翔乾,钦点当年的新科武状元赵铁生率领十万大军进驻宁远,锁死大龙国的门户。宁远地处两国边境,属于军事要冲,历来是两国交兵的必争之地,但凡挑起战火,宁远的百姓都会深受荼毒,赵铁生的十万兵马到来,配合原有的三万驻军,兵锋正盛,让宁远百姓安心不少,家家杀鸡宰羊,自发去营区劳军,都以为有这十多万人驻守,冰原帝国的游骑兵不敢再来滋事,太平日子终于到来了,哪成想赵铁生刚刚到达宁远不久,就与宁远太守范翼发生冲突,甚至在席间大打出手,又过了数日,午夜时分突然城门被人偷偷打开,冰原帝国铁骑星夜杀入,满城起火,杀声大作。这一役丢了宁远城,那是大龙王朝的门户,赵铁生奋力厮杀仍然兵败如山倒。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范翼换了一个身份,冰原帝国宁远总督,换上异族服饰,继续治理宁远。叶秋雨的父亲是宁远城的一介小吏,受尽严刑拷打仍然不肯拂逆,血肉模糊仍然痛骂范翼数典忘祖,该受千刀万剐。类似叶父这样的官吏不少,都范翼打入深牢大狱。
范翼改旗易帜当了卖国贼,赵铁生带着残兵败将,离乡背井向北逃亡,宁远城彻底丢了。皇上龙颜大怒,但七王爷当时正为先帝守灵,兵马大元帅关雄正在南疆平蛮,于是钦点二十万大军御驾亲征。龙翔乾的文治武功在大龙王朝历代皇帝中是出类拔萃的,挟着一腔愤恨,兵峰所指,所向披靡,尤其是宁远城的特点,坚固工事都在北面,防备冰原帝国的入侵,南面不宜防守,冰原帝国占领宁远以后,也知道这一弊端,但时值隆冬,滴水成冰,范翼这个卖国贼毫无民心可言,宁远百姓都不肯心甘情愿出力,所以城防建设一直在拖。大龙王朝军队势如破竹攻进宁远,把尚未撤离的冰原帝国士兵屠戮殆尽,却没有抓住范翼。本来宁远事变到了这种地步,应该加强城防,安抚百姓,但皇上偏偏就像着了魔一样,一道圣旨把宁远百姓定为拂逆贱民,不分男女老幼,通通开刀问斩。一时间宁远城里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叶秋雨的父亲被大龙国的士兵从监牢里拖出来,还未来得及庆祝光复,就被推上了刑场。可怜叶父忠君爱国,直到临刑还高喊着皇上万岁。
叶秋雨当时年幼,亲眼见到一家老小被砍了脑袋,本以为也会死在刀锋之下,却被一个武功高强的男人给救了下来,这个人就是穆海清。穆海清传授给叶秋雨一身武功,并且把她吸纳进入血煞会,就这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整整过了十年。在这漫长的十年里,支撑叶秋雨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报仇雪恨,杀死龙翔乾,因为是他下旨屠城;也要杀死范翼,因为是他引贼人入关;还要杀死赵铁生,因为他撇下手无寸铁的百姓独自逃生了。
自从被萧九歌抢回钱府,叶秋雨慢慢适应了现在的生活,报仇的心思一日比一日淡了,但并没有消退,只是不愿去想而已,刚才陡然听到杜雨威提起赵铁生这个名字,十年前的一幕幕惨剧又浮现在眼前。
再说杜雨威离开钱府以后,被妹妹劈头盖脸臭骂一顿,自知理亏,也没敢分辩,拿出全部私房钱,又从杜家库房里支取了一些,备下一份厚礼,只身前往曹府。
杜远山虽然没有钱恒富有,但也算是大龙王朝数得着的大商人,自从商会横空出世,商人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即便是曹景腾这样的朝廷重臣,也不愿轻易得罪财神爷,听说杜家少主来访,便放出了正在面壁思过的曹枫。
曹枫根本就不认得杜雨威,更不知道他来拜访自己是何用意,见面以后杜雨威也不客套,坦言长乐公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深知公主殿下的心思,公主殿下深爱的人是萧九歌,碍于皇上赐婚,不敢反抗,夙夜忧叹,日渐憔悴,杜雨威希望曹枫能念在长乐公主对萧九歌一片痴情,主动拒绝这门婚事,如若答应下来,杜家有一份厚礼奉上,说完双手呈上了礼单。生怕这些财物无法打动曹枫,又拿出妹妹杜雨菲的画像,愿意把妹妹嫁给曹枫为妾,终身侍奉左右。
曹枫看了那礼单,吓得一阵激灵,都说杜家富可敌国,果然不假,就单说这份礼单,就已经能够达到曹家的财产总额了,杜雨威拱手相让,仅仅是为了讨长乐公主欢心,这种大手笔,不是豪奢阔少万万做不出。又看了看杜雨菲的画像,小姑娘清秀得很,而且带着几分干练,来日长大几岁,一定光彩照人,至少要比长乐公主那个寡妇赏心悦目。
关于皇上赐婚的事情,曹枫非常委屈,自己堂堂新科榜眼,竟然要娶一个再嫁之人,他在这方面是有心理洁癖的,想到未来的妻子曾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就好比吃了死苍蝇那么难受,所以百般不愿接受这桩婚事,现在听杜雨威言之凿凿,说长乐公主对萧九歌痴情一片,寻常女子就算心中爱煞了,也不会这般直白地表达出来,恐怕二人早就有染,这样一来如果自己当了驸马,日后有了孩子都不知道应该姓曹还是应该姓萧。曹枫越想越气,恨得险些咬断后槽牙,心里大骂萧九歌,这个混账纨绔子弟,灭了自己的风头,抢了自己的状元郎头衔,还想把圣旨赐婚的公主给霸占了,让自己婚前就先戴上绿帽子!在曹枫的眼里,那长乐公主本来就是个破货,现在更破了,这门婚事一定要抵死不从,否则今生再也抬不起头来,士可杀不可辱!
一不做二不休,曹枫收下了杜雨威的厚礼,并且托他给长乐公主带个话,就说曹枫愿意听从公主殿下安排,一起反对这门婚事。
杜雨威本以为曹枫会贪恋娶公主当驸马的荣耀,不肯答应自己的要求,想不到如此顺利就把事情办妥了,千恩万谢一番,离开了曹府。
杜雨威刚刚回到杜家,就听说父亲到了,正在查阅账目,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自己刚刚从库房支取了大量银子,怎么这么快就传到父亲耳朵里了呢?
杜远山当然不是为了银子的事情来的,而是因为前些天儿子而绑票,虽然虚惊一场,但也觉得有必要来一次京城,顺路通过自己的人际网络,为儿子和女儿在京城发展助一臂之力。想不到刚刚看了账本,就听说杜雨威擅自动用了库房的银子,数目巨大,让人瞠目,更可气的是这件事连杜雨菲也不知道。
都是亲生儿女,杜远山知道女儿处处都比儿子强,所以他们离京之前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杜雨威凡事不要擅作主张,多与妹妹商量,显然儿子把这些话当成了耳旁风。
杜雨威见父亲黑着一张脸,刷刷地翻着账本,知道支取银子的事情瞒不住,于是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连把妹妹的画像送给曹枫的事情都讲了。
站在一旁的杜雨菲惊得花容失色,在她看来,既然杜远山已经见过钱恒,就等于定下了自己的身份,尽管萧九歌这个人的身上有诸多毛病,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万万不可以随便更改的,否则就是一女嫁二夫,死后要被锯成两截。
杜远山也气得大发雷霆,拍桌子瞪眼,不知道该如何向钱恒交代。
杜雨威却振振有词:“父亲,我这也是为了妹妹着想,长乐公主殿下是皇上的女儿,那是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公主殿下一心想嫁给萧九歌,以后萧九歌多半就会成为驸马,娶了皇上的女儿可不同于娶普通人家的女儿,尽管皇上在圣旨里说,萧九歌还可以纳妾,但皇家最是无情,跟公主殿下争宠,能讨得什么好处?说不定哪天公主殿下进宫哭诉一场,就会赐下白绫毒酒,让萧九歌的妾侍自我了断,那不是害了妹妹吗?曹枫是皇亲国戚,皇上最宠爱的曹贵妃的侄子,也是当朝左相曹景腾大人的侄子,这次新科榜眼,不久以后十拿九稳当上武状元,这样的身份不是要比萧九歌强出许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