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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鸿雁芳踪2

自从那天西郊公园“赏月”之后,黄丽的性格似乎变了,变成少言寡语、沉稳持重。一句话,成熟多了!究其原因,不外乎受客观环境的影响与刺激:那天晚上,在西郊公园那组假山石后面,听到了一些人的议论,大出她的意外!她满以为徐放平时的奸巧巨话,无非是在男女情感上有一种贪欲,希望在选择对象方面,有多多益善的非分之想。“奢望”人皆有之,本不必有太多的指责。没曾想他另有所图,居然拉拢郝刚这对未婚夫妇和厂保卫科的小曹干事,相互依附,妄图谋一己私利。她也没有想到,年轻、纯正、积极上进的秦玉琴,也是这么心胸狭隘、动辄用所谓政治手段来排斥“异己”,让她黄丽心惊胆战。而貌似正直的郝刚,空有一个响当当的政治“头衔”,但缺乏修养、没有主见、听风就是雨,不愿做过细的思想工作而妄下定语。至于那位小曹干事,就更不好说了,他那“从上”的心态,是他齐家、治国、平步青云的捷径,时刻表现在他那多变的脸上。至于小辣椒孔荻的“戏言”,她本不应有太多的在意;而恰恰相反,在她认为:好朋友就是好朋友,就像她和周隽那样,人前人后,双方总没发生过任何龃齬和猜忌。我想,其间也包含她黄丽看待世、物的幼稚。

从外表上看,黄丽对于我,还是那么亲切与真诚;然而,我还是感觉到她对我的言行,似乎打了“折扣”,那就是发现我心口不一,在关键的时候,经不起考验,也会心猿意马,把握不住情感的分寸。不过,她很快就原谅了我。用她的话说,是她的“误导”,才会让我在关键的时候一时迷失方向。她把我母亲的来信还给我了,李文的那张“便条”还由她暂且收着,说什么“还要继续研究研究。”并且还问我:为什么不敢戴她为我买的“玉狗”小挂饰?这是畏首畏尾、明哲保身的具体表现,内心深处还是缺乏一种纯真、一种坦诚。真叫人哭笑不得!

说来说去,黄丽她对周围的一切,似乎产生了一种“疑问”,她好像在怀疑一切!好在我和她没有发生过明显的不是,所以她给了我一个“既往不咎”的机会,一如往常,友好相处。这时,我真有点后悔,那天晚上不该去西郊公园欣赏什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要不然,又会怎么能让一个天真烂漫、清纯无忧的黄丽,一时间改变了初衷。

近来,上海的气候有点反常,秋深了,气温突然升高。一天下午,气候暴热,保全组师徒们眼看离下班还有十多分钟。只见黄丽身穿白色工作服,未戴工作巾,额头上满是密密的汗珠。手拿一张报纸折叠起来当扇子,风风火火地跑来对我说:“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洗洗手走吧,厂里不会在乎你这刻把钟的时候,大不了今后给补上。”

我看一眼车间墙上的挂钟,已是三点四十一分,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才能下班。既然时间未到,提前下班好吗?再说,我们保全组长大黄师傅和韦师傅都到厂部开会去了,还不曾回来;老黄师傅一周难的来车间一两次,无非是随处查查看看,表示对洗毛车间的关心罢了。莫说机械运转正常,没有出现什么故障;即或有一些细小问题,单凭大黄师傅一手过硬的技术本领,也会迎刃而解,何用祖师爷老黄师傅亲临阵地?这会他可能在主持会议呢。目前,只有老姜师傅在车间里坐镇。我为难的朝老姜师傅看看。老姜师傅是一位“老好人”,全车间的人,他谁也不想得罪。他似乎有点为难,不置可否的朝我和黄丽微笑笑。车间里气温本来就高,加之天气反常,老人家怕热,光着上身,穿着长长的背带工作裤,汗水把他那胖嘟嘟、油晃晃的头脸和上半身,涂的油光水滑的。老姜师傅不发话,袁平他们三个也不敢吭声;只有张扬点点头,暗中支持我,我哪敢走,尽管车间里没有事,坐等也要等到四点才能下班,因为洗毛车间上二班的挡车师傅们,下午两点刚接班,倘若这时候机械发生故障,保全工要是全都下班走了,那还了得?这个延误工时、破坏生产的责任谁敢负?我掂量下厉害性,决定不能走!黄丽是个急性子,没有急事她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喊我的,因为她也没下班,无非是提前招呼我一声,下班一道走。我一时处于两难之中!

调皮的张扬,因那天晚上在西郊公园受了黄丽的严词斥责,才知道黄丽的真正厉害,故而不敢再次放肆,只是朝黄丽眨巴下眼睛,故作讨好似的说:“黄姐姐面子大,亲自来请我们排长,没问题,我同意。不过明儿我要是吃批评,你们二位就要对我心中有数了。”这虽然是句笑话,正好一旁的老姜师傅似乎也在笑笑点点头。我以为意见一致通过了,连手也来不及洗,高兴的指指黄丽,要她在前头引路。我们两个刚走出车间门口,却见大黄师傅走在韦师傅的前头,大步流星的赶来,见我和黄丽跨步出门,素平常性格和蔼的他,见我带头早下班,心中非常不悦,顿时两条隆眉竖立起来,但还是冷静地说:“没到下班辰光,侬咋好先走?回来!开会。侬身为排长,咋好带头违反制度?”

我听了直觉得面红耳赤,只好呆呆地站着不动,用眼睛示意要黄丽先走。黄丽领会我的意思,低声嘱咐我:“我还是在上次谈话的工会活动室门口等你,不见不散!”说罢,她很不满意似的瞅了大黄师傅一眼,非常不开心地走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偷眼看下大黄师傅,见他仍然竖眉立眼的不高兴,便随着他回到工作室。也巧,韦师傅也跨步进门。大黄师傅见人都到齐了,便一挥手,为让大伙都能听得懂,便改用普通话说:“开会前,我要重申一下工作制度!”我听了心中一惊,知道大黄师傅今天又要拿我开刀了。因为近些时,他的耳朵里灌满了关于我陈柯的风风雨雨,心中早就不舒服,前些时也是为了我。差一点和韦师傅闹翻了脸。眼前又见黄丽把我在工作时间里、当众人的面强行“勾”走,惹起他的火爆性子,高声而又严肃地说:“按时上下班,是每个工人必须遵守的先决条件!要不然,谁爱来就来,爱走就走,那还叫工厂,还叫单位吗?我不是有意识借故批评哪一个,这实在是关系到一个人的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问题。就拿小陈刚才要提前下班来说,如果是公事,通过手续,向师傅们说明情况,为了工作,也未尝不可以先走。但是今天,我未进门就看到三车间的化验员小黄姑娘拉着小陈要走,显然并非是公事。那么,私事更要讲清原委,经过师傅批准才行!老姜师伯!他做到了吗?”

我胆怯地看看大黄师傅满脸怒气的神情,又转眼看下老姜师傅;这时,老姜师傅也很尴尬,勉强地笑一笑,又点一点头。他的面部表情让人怎么也猜不透,他是同意了还是未曾同意。老姜师傅的表情和举动,大黄师傅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相处了好多年,相互间不用看,就凭每个人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也会辨别出谁是谁。于是,他更加严厉地说:“既然身为排长,又是共青团员,在青年人面前,应该做出个榜样才对!那个三车间的小黄姑娘经常找你干什么?下班了,师傅们管不着,那是你们边城厂驻沪办事处的事;在班上,哪怕还有一分钟,也得要坚守岗位,这也是工人阶级的准则!”

韦师傅在一旁,见大黄师傅越说越激动,如果想到他们俩经常意见相左,主动避让就好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一贯坚持原则的他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他笑嘻嘻地说:“小陈嘛,是初犯,侬就少讲几句好吧啦。小青年咯事体,不奇怪,阿拉也是个从青年人过来咯。下面还是讲开会咯事体要紧。”大黄师傅一听说“小青年咯事体”,一时火气又窜上来,他把我和黄丽之间的往来,和韦师傅的“推理”一联系,又扯到“谈恋爱”的方面去了。果不其然,大黄师傅联想到我以往的种种“劣迹”,怒气冲冲地说:“现在的小青年,真是无法无天,学徒期间,每个徒工都要无条件的坚持原则,不准……”

“不准啥事体?”随着话音,是老黄师傅笑容满面的跨进门来,见全体人员一个个静默肃立,气氛异常紧张!他打断了大黄师傅的讲话,接着说:“阿拉在来的路上,看到三车间小黄姑娘在焦急地等啥。阿拉想,伊一准是等阿拉保全组咯小陈。小姑娘表情很急切,满可怜的。下班时间到啦,就让小陈、小张先走,这个会是阿拉本厂咯事体,对伊拉无关紧要,可听可不听。”

我听了如同被宣布无罪释放的囚犯,在大黄师傅无可奈何地点头同意下,我也顾不了小胖子张扬,拔腿走出工作室,跑出车间,快速穿过弄堂走道,飞也似的向工厂会活动室的方向奔去。赶到厂工会活动室,见黄丽心神不宁的站在活动室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工会活动室建在厂甬道的南边,一个不大的草坪的西南角;虽然距离厂大门口不远,由于偏在一边,地址较为僻静。要不是每日中午工人们利用饭后半小时的空间,偶尔来这里休息休息,看看报纸,翻翻图书;或是法定假日,厂工会、共青团组织职工开展文艺活动,搞文娱、排节目等等,一般是很少有人来的。尤其是晚上,上早班的工人们工作了一天,下班后恨不得插翅飞回家去;二班工人急匆匆地赶来上班,准备通夜忙工作还忙不过来,谁还有心肠来这里闲坐。再说,女工们走在昏黄的路灯光下,穿过这个小草坪进入活动室,还真有些胆怯呢!

厂工会活动室对我陈柯来说非常熟悉,是我们这批代培生的活动场所,一般的小型会议都是在这儿召开。所以,厂工会干脆为我们配制了一把钥匙,一直由我“排长”保管,使用起来也特别方便。以前也曾介绍过,这是一座三大间平房,房子进深很宽,在正中一间开个门,便于人们进出;南北两厢,在室内有门相通,南边一间是图书室,那天下午为了等黄丽去西郊公园,在这间图书室里,我足足泡了近四个小时。图书室正中放着两张大方桌,桌四周有若干无靠背方凳,供阅读者就坐;也就名正言顺的成了我们代培生的会议室,排务工作会,特别团小组例会,几乎都在这里召开。上次黄丽为了找我,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见我和李文会后还在促膝谈心,竟让她又急又气,差一点没和我闹翻了脸!正中一间放着一间台球桌,专供台球爱好者们一显身手;北一间是排练室,四周沿墙放着一圈简易凳子,让文艺爱好者们在排练之余、休息之用。室外的小草坪上,对面的东一侧设有一个篮球架,只能用于打“半篮”,让一些篮球爱好者们偶尔跑个“三步篮”,练练远投什么的也还不错,只可惜不能作为完整的赛场,因为草坪太小了,双篮无法摆开;在小草坪的南边,与图书室相并排的一边,设有一个秋千架和一座浪桥;小草坪的北面,有一排修得整齐的冬青与甬道隔开。沿着一排冬青隔栏,设有单杠、双杠和一架吊环。遗憾的是,一旦有人搞其它活动项目,“半篮”就打不起来了;如果有人先打那“半篮”时,其他活动也只好暂停。这才叫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无形中制约了一大批爱好体育的青工们,所以,人气也就旺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