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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乔装行动1

送走了蔡小娟,我伫立在白渡桥头。望着在夜幕下渐渐远去的黑色小轿车,心头涌起了无限惆怅。这一别,恐怕今生难有再见的日子了,生离又与死别何异?当年,在家乡送别方凝玉时,那时我的处境非常尴尬。无暇让我想得多、想得细、想得远。当然也感到后会渺茫,那完全是因为我自己作的孽,内疚之心远胜于惆怅。而蔡小娟终究是朋友,说得再亲切些无非是推心置腹、心心相印的挚友,怎么能与切肤之亲的方凝玉相比?然而,与蔡小娟的感情,这么多年来仅次于方凝玉,也由于方凝玉在政治思想上、社会见解上、与人处世上是那么成熟、宽广,非一般世俗女子相比。我们的相识、相亲,实在是我的运气和福气,所以我也无心再作荒唐的分外之想。当年,对于蔡小娟的多次“暗示”,我只能是一笑了之。严格地说,是我冷落与辜负了蔡小娟的多情多义,直到今天才深有体会!我在内心深深地为她祝福,祝愿她逃出火坑再造新的幸福的生活环境。不过,她能彻底地逃离吗?我想,不要说她那个叫二胡的丈夫会不遗余力地去寻找她。而党和国家的政策,如婚姻法、户口、油粮等一系列关系,管理的是那么严格、规范。一旦私自逃离上海,今后,她又如何生存?我真不敢替她往下想,即或会有什么人作为她的“坚强后盾”,而那些人不会让她陷入另一个“灭顶之灾”吗?但愿我是杞人忧天,祝她此行一帆风顺,前途无限光明。

黄丽更是一位细心、多情的女子,此时,她最能体察和谅解我的心情。她见我凝望着蔡小娟的车子在夜幕下消逝。我又那么呆呆的、深情地凝视着,知道我的心情非常酸楚也非常失望。她挨近我,扯一下我的衬衫袖子,温情地提醒我:“车子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茶社那边,文姐她们还在等着呢。大伙晚饭都还没有吃,我都饿的饥肠辘辘,你一个男子汉哪还有不饿的道理?”

今天,农历已是七月下旬。下弦月像一把弯弯的镰刀,迟迟的从东边那高楼大厦的顶端露出了真容。由于大上海独一无二的亮化灯火,连天上狡黠的星群,都似乎已退让三舍。那暮气沉沉的残月,也已力不从心而自惭形秽,在艰难的履行她不得不履行的巡天使命。此时的我,就像这天上的残月。在我人生的轨迹上,是那么步履蹒跚而力不从心。黄丽友好的提醒,使我回过神来,顿感腹中饥饿。也就无奈地回转身来,两个人沿着人行道,在白渡桥上并肩缓步。黄丽见我无精打采的低头走路,知道我仍浸沉在与蔡小娟别离时的阴影之中,也就亲切地依偎着我。边走边说:“这个蔡小娟还真有胆略,明知自己沉沦在生活的深渊之中。为了扭转这个痛苦的局面,敢于乔装出走,这要有多大的勇气?这在当前她也算是个奇女子了。她还真够大胆的,当着我的面就敢那么亲吻你。哎!我说陈兄,她敢于不避嫌、你也居然无所谓似的接受她的爱吻,又把我置于何地?”

“你说过我们是兄妹,在妹妹的面前做哥哥的还要避什么嫌?”为了缓解气氛,我故意将话题岔开:“你想想看,下一步那个二胡他会有些什么反应?”

“先不忙谈这个问题!”黄丽知道我想转移方向,便紧一步追问:“难道她蔡小娟也是你昔日的情人?看你的外表,倒还像个正人君子。其实,你在男女之间的情爱上,也是脚踏两只船。把当年那位方大姐又置于何地?”

“不!不是如你说的!”灯光下,我急忙解释说:“我和小蔡是清白的,也许今晚她太激动了,我也就……”

“所以你也就顺水推舟,接受她临别时的爱吻了?”黄丽此时正好与我近距离并肩而行。她侧着脸冷不防在我的面颊上也重重地吻了一下,格格地笑着说:“她小蔡既然不是你的情人,就是说你们也是不成文的兄妹关系。既然她那个‘妹妹’能亲吻你,我这个妹妹又何尝不可?”我愣住了!灯光下,止步面对笑容可掬的黄丽,心有余悸地说:“她哪能和你比?你是一位正如小说书上形容的千金小姐。受过较高的文化教育,又出身于名门世家。我陈柯再是斗胆,也不能更不敢有半点冒犯之处。可怜的小娟,目前她正处于穷途末路之中,我实在无力帮助她挽回局面,所以……”

“这是你的托辞!”黄丽仍然依偎着我,两个人干脆暂时都不想走,大有不把话说清楚就不愿离开的趋势。她说:“亲吻,是男女之间最真挚的情感流露。兄妹之亲,哪能超过这个界限?哎!我问你,你又怎能说我出身于名门世家?社会主义今天,还有什么名门?世家?要说有,那也是新中国成立前的残留物,阶级斗争早就冲它个稀里哗啦而体无完肤,还能保留到现在吗?”

“这仅是我的形容而已。”我自知在语言上犯了口误,赶忙纠正说:“从你的学识、见解和形态举止上看,你不是一般家庭出身的女孩子。加上令堂黄医师高雅的谈吐和端庄的举止,不得不让我对你、对你的家庭刮目相待。也是我对你不敢造次和无礼的因素。”我始终不曾提及她的父亲,因为她从没提过自己的父亲,怕是有什么隐情一时让她难以启齿?

“算了吧,今晚不是我俩谈出身、谈家世的时候。说实话,我也是个伴随坎坷长大的女孩子,也有一肚子的苦水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的。今后有机会再慢慢讲给你听。”黄丽一改哀怨的语气,顿时又焕发出激动的表情。全然不顾是在桥中央的快车道旁,那来去如梭的各种车辆,在我们身边急驶而过。她把手中的茶镜放进裤子的插袋里,不知那把无字画的白色折扇放在何处了,她很无所谓。又把小巧的白色凉帽向脑后推一推,用挽起袖子的双臂搂住我的脖子,将柔绵的丰胸贴着我的胸膛。借着灯光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陈兄,你的外表伪装的再长厚、再木讷,我也能了解你的内心是流淌着滚烫的激情的!为什么就不能稍加释放,把你内心的热能释放出来。让我这个妹妹也能像走了的蔡小娟一样,体验一下火样的激情是个什么滋味。是呀,我知道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就是受过精神上创伤的男人的通病!”

我更慌了!在这样的激情之中,我不能一味的貌似正统。怕让刚复苏的处境再受窘迫,怕未来的前途更加艰险,而让一个多情的女孩子当面受害又于心何安。但是,前车之鉴我又不能熟视无睹,为了贪图一时的任性和愉悦,置身于万劫不复而不顾。霎时,黄医师那严肃的面容和方凝玉委屈的神情,在我的眼前掠过。于是,我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冷静而委婉地说:“你不是把我当哥哥待的吗?我们已经有约在先,你要我做一个英雄‘赵匡胤’,让我们俩做一对清清白白的好兄妹而始终不渝。再说,我是个结过婚的人,并且还有个小女儿。你可是一位圣洁的姑娘,城市里有多少好青年,他们等待你去选择去恋爱?当年我已经害苦了方凝玉,现在我又怎能再来伤害你呢,丽丽?”“你害不了我!”灯光下,黄丽有所冷静,但仍很柔情地说:“我没说我们不是兄妹,保持你我兄妹关系,是我的一贯宗旨,也是经我老娘亲批准的。我又在什么时候不让你做英雄赵匡胤?在京娘面前目不斜视了?再说,我们又何曾有过什么严重的越轨行为?冲破了兄妹之情?我只是希望你像对待你的那个‘表妹’蔡小娟那样的柔情,让我也真正体验一下纯洁的男女之间的友爱蕴含的那种玄机与美妙罢了。放心吧,我不会找你谈恋爱的,莫说我的年纪还轻,前途未卜,事业未成,也不应该是谈恋爱的时候。何况当前还有‘学习制度’的约束。至于你害过那位方大姐抑或方大姐害你,那是你们的事,我才没心肠替你们打口头官司呢。倒是你最后说的,城市里有多少好青年,等待我去选择去恋爱?这倒是值得我们好好的商榷的。我不是说城市里的青年人不成熟、不踏实、不好,而是在我的视野里,有不少城市青年是那么安于浮华、肤浅、骄纵与任性,甚至在男女交友上,又是那么急不可待和饥不择食。可是,在你的身上,却看到城市青年少有的沉稳、庄重、诚实、豪放……你的才情,不仅在你们的年龄段中是少有的。甚至在大多数青年人中,也是少见的!你的胸襟和抱负,已在你的诗句中一言以蔽之:‘捐芥末之躯,以正视听’!这是理想加正义、加才情、加智慧的总和,才会有如此豪情壮志!也许是我的目光短浅不识天外有天?可是,我痴长了二十一岁。从上海到南京,又从南京来上海,在我的心目中,从未见到过有什么远大理想的城市青年,能值得我关注的。或许是我无缘见到!偏偏就是你这个结过婚的‘乡巴佬’,让我的目光为之闪亮而一见倾心!”说着,她居然又在我的额头上、面庞上重重地吻了几口,倚在我的怀前像梦呓似的说:“在我们俩友爱的道路上,尚有不少不可逾越的障碍。我知道,用刚才小娟的话说,我们俩也是‘有缘无分’的。所以我一开始,就曾向你透露过,我们只能是兄妹,也是我老娘亲一再的嘱咐。什么缘由,今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可是,我们也不能为了那些清规戒律将我们的手脚牢牢地捆住。在我们认为许可的、适当的范围中,让我们体验一下真正友爱的芳香,难道有错吗?我敢说,只要我们不越‘雷池’半步,天塌不下来的!陈兄,你说呢?”

可怜的黄丽,是她刚才受了蔡小娟一时纵情的举动所影响,还是她的思维、经历、见识和胆略,决定她有如此的心境和表情?她一时沉淀在我们这种畸形的“友情”之中而不能自制了。这时已近于午夜,气候清凉宜人,那一勾如镰的残月,终于悬挂在我们俩的头顶上,是那么颤悠悠、玄乎乎的,大有冷不防会跌落下来,斩断了我和黄丽这兄妹不像兄妹、情侣不像情侣的微妙接触。是我的肚子饿了的关系吧?腹中在咕咕鸣叫,迫使我不得不轻轻地碰了一下黄丽,轻声催促她:“大小姐,晚饭还没有吃呢,肚子不争气打鸣了,我们快点走吧,李文她们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