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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筹划3

我和黄丽在张扬的暗示下,也就凭桌相对而坐,黄丽她习惯的环视下四周。这时,对对情侣和晚间来此乘凉的游客们,陆陆续续向这座露天茶社汇集而来。在我们的邻桌,走来一位也是全身穿着洁白服装的男子,灯光下见他头上歪戴着一顶白色凉帽,一套笔挺的白色西装,敞着怀,大热的夏天,还内衬一件白色马夹。脚下一双白色空花凉鞋,白丝袜,从头到脚比起黄丽的一身白色穿着,还要整洁得体。所不同的是,这位男士戴一副无边的类似近视眼镜,在他那英俊的脸型上,更增添了几分儒雅之气。可是,这位男子看上去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上唇却蓄有一撇胡子,在柔和的灯光映衬下非常显眼,与他的年龄和风度极不相称!

灯光下,该男子透过镜片,瞄一眼黄丽,见黄丽也是一身洁白的服饰,手里捏着一副特大的茶镜,一手轻摇着那把白底无字画的折扇,似乎特别感兴趣。他全然不顾在黄丽对面,还坐着我这个大活人,竟然毫无顾忌的挨近黄丽,用普通话很有礼貌地说:“请问,您是一个人?这儿我可以坐吗?”黄丽也看了这个男子一眼,见对方恭谦得体,没有丝毫流气,一派风流倜傥。也就不得不客气地说:“应该还有一位客人要来。目前她还没有来,您要坐就请坐一会,等客人来了再说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该男子坐下后,还翘起个二郎腿,有意无意的和黄丽搭讪:“这位女士,您是上海人吗?”

“您怎么看出我是女士?”灯光下,黄丽半惊讶、半好奇的微笑说:“您比我这位阿哥有眼力,我们上午刚分开半天,下午在车站会面时,他居然认不出我了。”黄丽向我盯了一眼,怕我在这个不熟悉的男子面前被讥笑而生气。

“笑话,从您的面容、仪表、服饰上,充满女士的婀娜。您这位阿哥怕不是亲阿哥,或者是从外地乡下刚来上海的。”对方显得不屑看我,却厚着脸皮斗着黄丽说:“常言说得好:见面三分相。看您的装束,戏剧界称之为‘反串’。不过,您的反串并不十分成功,说句不客气的话,既不正规、也不严肃,只能斗斗您这位刚从乡下来的阿哥,开个玩笑而已,怎能和我们真正的男子汉较真呢?”

“那么,我是不是上海人,您又怎能看得出来?”黄丽似乎无心与这个绅士模样的青年男子多纠缠,但也不好过于矜持,让对方看出她的小家子气。然而,她更明白我们今晚的任务,在白渡桥头还有那位蔡小娟等着我们赴约呢。何况不远处的张扬,在李文的授意下,真是又急又气,抓耳捞腮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暗暗地打着手势,意思是时间不等人,要我们快去桥头看一看蔡小娟她来没来。于是,黄丽忍着性子,对这位找上门来套近乎的男子不失礼物的说:“我可是大半个正宗上海人,上海人的‘也哦’也会讲。不过,实在对不起,我们要去迎接一位客人,暂时没时间陪您。您要是在这儿坐一会也好,不然,您请自便也行。”

若是稍有自尊心的人,面对黄丽婉转的逐客令,会窘的不告而别,可是,这位花花公子非但没有窘态,而且很随和的说:“您既然是大半个上海人,又会讲上海‘也哦’,那就好办了。您要急着去找人,那好啊,我可以在这里等,要是您把客人接来了,我再走也不迟。要是接不来,我的意思是,我也是大半个上海人,后来因故迁去外地,目前才从外地回沪探亲,不久又要告别大上海。这一去,又不知是何年何日,才能再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来。”灯光下,这位男士竟然自作多情的唠叨起来,向陌生人诉起他对故乡大上海的离别之情!见黄丽真的急着要走,连忙又说:“我看,您是女士,就无需亲自前去探望,何不让您这位乡下来的阿哥先去看一看?再说,他是男士,辛苦些无所谓。您没看出这位阿哥已急的满头是汗了吗?由他先去看一看的好。

想不到这个男的居然反宾为主,代表黄丽支配我来了,心中大为不满!人们说,上海人既聪明、又狡猾。这话一点不假!这位已迁出上海多年的男子,上海人的脾胃一点没改,见了漂亮的女孩子,就这么死皮赖脸的粘了上来。还真把我们这位一贯自作聪明、豁达、机智、无畏的黄大小姐说动了心,她有点迟疑不定。灯光下,她最后还是对我笑笑说:“这样也好,反正我是第二梯……”一个“队”字没出口,她猛然省悟不应该泄密,也就改口说:“那就请陈兄先去看一看,对方要是来了,就把她请到这儿来。”见我怏怏地站起身要走时,她又转脸朝一旁焦急的张扬做个手势,聪明的张扬立即理解她的用意,是要让他临时暂替“第二梯队”,暗中协助我陈柯,一同去探寻蔡小娟。

我无奈和张扬一前一后快步走出这座露天茶社时,就着灯光回头一看,天啦!我们的黄大小姐居然和那个西装笔挺的男子,用娴熟的上海话,谈的有情有趣、非常投机,连隔着不远的李文、孔荻和费小曼也无暇关顾,把她们三个晾在一旁不管不顾了!张扬紧一步跟在我的身后,他似乎有一肚子的牢骚,大有不吐不快!便低沉、有力地说:“看到啦?一切都是假的!你那位宝贝妹妹,看起来也是位见色忘友的人。平时装的那么有情有义、豁达机智、洁身自好。可是,眼前就这么个花花公子,值得她一脚把你这个哥哥蹬出了‘三八线’?今晚是什么场合、什么任务她全然不管,还亏她在文姐面前献计献策、侃侃而谈。一二三四说得头头是道,到头来还不是……”

“别说了,老弟!”我尽管心中不悦,作为一排之长,无论是年龄还是社会见识,我应该以老大哥的身份,装也要装得豁达一些、大度一些,不能在这位小老弟的面前,暴露出自己气量狭窄和见识短浅。我故作无所谓似的说:“今晚承大家的情,为我陈柯敢于顶风冒险、两肋插刀,决心解开蔡小娟那封信的谜团,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至于黄丽同志,这是她的性格、兴趣和权利,完全应该按照她的个人意愿,修改她的行动方案。再说,凭她黄丽同志的聪明才智,她也不会是如你老弟所说的那么难听!什么‘见色忘友’,也许……”

“大排长!你就不要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了。”张扬因身材较胖,天气又热,虽说晚上相对要凉爽些,或许大伙都还没吃晚饭,腹内空虚的原因,他张扬更显得有气无力、气喘吁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明摆着她姓黄的也不过是个十足平凡的小女子,亏她家里经济情况好,所谓财大气粗,以显她仗义疏财的好器度。加上她自以为聪明伶俐、才貌双全,就似乎胜人一筹,在平常的日子里,处处显得豁达大度,也就不以为怪了。可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她的伪装就会自动剥去。譬如,今晚那个风流倜傥的‘衣裳架子’一出现,她就三魂丢掉两魄,忘记了自己做人的宗旨,连你这个信誓旦旦的‘哥哥’也弃之不顾,这不是见色忘友是什么?”

露天茶社距离白渡桥也不过百十米左右,我因急于要见到蔡小娟,也顾不得跟在身后的张扬喋喋不休的唠叨没完。可是,他的每一句话,又都一一打印在我的心窝里,想不承认也不行。为了稳住自己的阵脚,不让张扬杀伤性较强的语言,摧毁了我的精神防线,想卖个耳朵只管听,脚下仍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然而内心却不听使唤,刚才黄丽面对那个“衣裳架子”的男子那种缠绵之态,张扬的话又不无道理,可见“人情薄如纸”的说法,终于在此得到了验证。但是心中又一想:黄丽的举动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们既以兄妹互称,我就是她的“哥哥”。一个哥哥看到妹妹对一个出类拔萃的男士一见倾心,这是好事,又有什么错的?难道做哥哥的还要吃妹妹的“醋”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再说,今晚我们在全力以赴,是为了解开故人蔡小娟的谜团,我是当事人,有重任在身,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干涉题外的事?就算黄丽的“移情”,在我的心里像插上一把刀子似的难受,为了分清问题的主次,还是先去揭开蔡小娟的谜团再说。想到这里,心里也就坦然多了!为了岔开张扬的话题,我放慢脚步低声说:“小老弟,你这是土地庙脸朝北——多管一方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尚且见怪不怪,你又何必……”我突然的止步不语,因为白渡桥上车如流水。灯火把高大的、纵横交错的铁桥栏杆,像两只庞大的半圆形的车轮,炫耀着横跨在苏州河出水口的半空中。那个威武壮观的钢铁雄姿,不愧为上海这座大城市的形象代表之一,是我到上海后有生以来所见到的,如市中心的二十四层大厦、黄浦江一系列宏伟的建筑群,以及外滩公园的旖旎风光,形成一个风景链。我被这座具有划时代的钢铁建筑震惊了!是的,尽管未来的大上海,将会随着时代前进的步伐,发展成更加宏伟的壮观景象,也许要更先进、更精美到多少倍。但眼前的白渡桥,是大上海当今独到的景点之一,显示出上海的时代精神风貌,也是将来一切先进建筑的先河,在人们的心目中,是永远不会被抹杀的。

张扬见我被白渡桥的雄姿伟貌惊呆了,赶忙提醒我说:“难怪黄丫头常骂你是个乡巴佬,果真不假,一座白渡桥就把你惊叹成这个样子,还有出息吗?再说,你这个少见多怪的井底之蛙,与你妹妹黄丽遇见的那个‘衣裳架子’时一个模样,总是这么一见倾心。我看还是抓紧时间找目标吧,免得顾此失彼、忘了主题。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就惨了!”

张扬的提醒,令我及时回过神来,在这灯火的世界里,我运目四瞧了白渡桥上来往不停的两股车流,让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而沿着两面桥栏杆的人行道上,却很少有步行的人,更不见有人停留在栏杆旁流连观光。张扬又一次提醒我说:“见鬼了!你那个表妹,看来也是个二半吊子,是捉弄你拿你消遣,还是真的吊你胃口,让你着她的‘仙人跳’啊?要是后者,那我就惨了,我要陪着你一起下汤锅,还要担负个‘风流鬼’的骂名而名垂竹帛了。”

“小老弟,你哪来这么多的牢骚?”我笑着嗔怪他:“常言说,人如其名,还真有点说对了。一贯老实巴交的张扬,从不多言多语的,到上海才三个来月,竟然也真的‘张扬’起来了。知道吗?我的那位小同乡,三、四年前,我们还跌打滚爬的在同一个文艺宣传的战壕里,她的为人我知道,是一个具有男子气魄的女孩子,更有任断不弯的豪气,朋友义气浓得很。不幸的是被她的哥嫂诱骗,把亲妹妹拿来当赌债还,错嫁给那个叫二胡的痞子。要不然,何至于如此?你还真没见过,她在舞台上反串‘男士’时,那个一招一式、一言一笑,真才叫绝!她那个‘假小子’的名声,比起她的真名蔡小娟还要响亮,可惜你是无缘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信不信由你。她那开放的性格,在我们老家十里八乡数得上第一。若与我们这位黄大小姐相比较,不仅不差分毫,在‘反串’的风格上,说不定还要高出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