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楚楚可怜，正在垂泪的陈晓雯，尔仁的心一阵阵地悸动。

她曾经是自己的，曾经跟自己卿卿我我，曾经跟自己山盟海誓的…现今……却……再也回不去了……再怎么挽回也回不去了……这是不以自己的努力，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的……而，最最让自己伤心的就是这一点，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怎么挽回，两个人都不可能在一起……因为……我还是我自己，她却已经不再是她……

一想到这一点，只要一想到，曾经跟自己恩恩爱爱的陈晓雯不再属于自己，不会再聚在一起，尔仁的心就如被针狠狠扎得血疼血疼……尤其，再一想到，陈晓雯日后就属于别人了……尔仁的心就越发烧得厉害，疼得厉害……

难受、难过、难堪，酸楚、无奈、郁闷，就是尔仁目前的心情。

可是，面对这样自己老早就看出的结局，再说还有什么益处呢？

一念及此，尔仁心底不由多多少少懊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要不，好歹还可以在陈晓雯面前摆出一副自尊的态度……撑住自己的脸面……唉……

凝重、尴尬的气氛重又出现在尔仁和陈晓雯之间。

陈晓雯一声不吭，低头掏出手帕，擦拭着眼睛。尔仁的心又酸又痛还有些后悔，看着陈晓雯动作不知所措。

“那个……”尔仁尴尬的时候，开口往往是代词。尔仁对陈晓雯强作陪笑道，“吃吧……再不吃……菜要冷了……”

“嗯……”陈晓雯擦干了眼泪，抬头瞅了尔仁一眼，低低应道。

在苦闷的氛围当中，尔仁和陈晓雯开始了五年来的第一次晚宴。

因为两人刚刚哭过、激动过，现下相对坐着吃饭，气氛很是沉闷。尔仁很是坐立不安，便故作洒脱地劝酒让菜，还努力开动脑筋，讲了两个轻笑话，试图让陈晓雯重开笑颜，驱走尴尬的氛围。可是，尽管陈晓雯也止住了眼泪，尽管她也听话地端起了酒杯，甚至，还努力地配合着尔仁的笑话述说而展开微笑，可是，毕竟，人的心情不像开关，可以马上从悲伤转移到开心。尔仁讲的笑话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显得更加突兀和格格不入。

于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之后，尔仁终于放弃了这样的努力，他丢开其他念头，而是专心致志陪着陈晓雯吃饭。

“我……敬你一杯，谢谢你来看我。”尔仁端起了酒杯。

“谢？……”陈晓雯没动，脸上一副不解、失望的神情。

“哦，不。”尔仁马上醒悟过来，自己的这句“谢谢”也太生分了吧？

“呃…为我们的重逢……为我们的重逢……”机灵的尔仁连忙改口。

“嗯。”陈晓雯瞅了尔仁一眼，这才端起了酒杯。

尔仁端着酒杯一干而尽，陈晓雯将酒杯端起，学着尔仁也一仰脖，却不想，她一小口红酒下肚，嘴巴连忙张得大大的，一副嫌酸怕涩的神情。

陈晓雯居然不大会喝红酒？亏自己还只给她倒了一小杯呢。

“不…不好喝呢……”陈晓雯红了脸，连忙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大口绿茶。

尔仁张大着嘴巴，愣了：“你……还不会喝？”

陈晓雯脸上的红晕更浓，她忸怩了一下，蚊声道：“嗯。”

“那……”不会喝酒，干嘛要叫酒喝啊？尔仁不解，不过，这句问话，尔仁到底没有问出了。

“我……”陈晓雯昂着头，瞧着尔仁，将酒杯又伸了过来，“再尝一点。”

这就是陈晓雯了，不服输的陈晓雯。

“嗯……”尔仁拿起解百纳，瞅着她，有些迟疑。

“再来一点。”陈晓雯脸虽然红着，倔强地说道。

“哦。”尔仁连忙点点头，给她又添了一点点，比刚才还少的一点点。陈晓雯孤身一个人在外地，自己可要照顾她一点。

……

因为喝酒的气氛有些沉闷，这一顿饭，两人仅仅吃了不到一个小时。那瓶解百纳红葡萄酒还有一半。好在陈晓雯也只是想尝尝，再加上尔仁不敢让她多喝，所以，这喝掉的一半酒，尔仁倒喝了大部。不过，这点酒对于尔仁，倒刚刚好，不多不少，不至于醉人。

尽管酒足饭饱之后—不，这顿饭尔仁他们两人都不能说是“酒足饭饱”，只能说是“完成任务。”之后，尔仁还又叫来了茶水，可是毕竟，经过饭前的那一桥段，两人默然相对，再无聊天的兴趣——当然，尔仁也再不敢倾吐衷肠了。

“我们……走吧？”又续了一次茶水过后，陈晓雯美丽的大眼睛忧伤地瞧着尔仁，终于说道。

“呃……”尔仁期盼地凝视着陈晓雯。

尽管知道这就是无言的结局，肯定的结局，无奈的结局。可是，面对自己的初恋，面对已经整整五年未见的她，就是再痛苦，再失落，再酸楚，尔仁也不想就这样早早地跟陈晓雯分手。谁知道，再见时，又是猴年马月？

“再……坐坐好么？”尔仁实在是不舍。

“嗯。”陈晓雯盯了尔仁一眼，轻声应道。手里拿着茶杯，乖乖的低下了头。

尔仁张了张嘴，很想再抓住这最后的时候，在对她说些什么。

可是，再说些什么呢？再说些其他同学的趣事？那是刚才的掩护和搪塞，现在也没有情绪继续；那……对她说自己还……想着她？爱着她？可是，这样做除了让自己丢面子，除了让两个人一道再次尴尬疑惑伤心，除了徒增烦恼，还能有什么？

尔仁盯着垂头握着茶杯，美丽非凡的陈晓雯，一想到，她再也不属于自己，一想到她日后就将躺在别人的怀里，尔仁的心就火烧火燎，酸楚得难受！

尔仁“嗖”地站了起来。

陈晓雯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

“走……走吧……”尔仁冲着她说道。

再在这个房间待下去，尔仁就要快疯了！走吧！走吧！既然已经不是你的了！既然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

“嗯……”陈晓雯有些愣愣地瞧着态度异常的尔仁，应着也站了起来。

美好的时刻总是非常短暂，殊不知，有的时候，痛苦的时刻也让人感到时间飞逝。五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真的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

尔仁心里失落着，站了起来开门，叫进来了站在门外走廊里的服务员，要求结帐。

“我来吧。”陈晓雯柔声说道，“我有出差费呢！”

“什么话！”尔仁突然莫名其妙地气恼起来，他皱着眉冲着陈晓雯嚷道，“什么时候我余尔仁会让女孩子付账？看不起我？”

尔仁突如其来的发怒，让高个子女服务员吓了一跳，她不知所措地瞧瞧尔仁，又看看陈晓雯。

没曾想，陈晓雯非但没有板脸，反而瞅着尔仁，嘴角一弯，轻轻笑了起来。

就在服务员笑容可掬地拿着人民币走出包厢之后，尔仁只听身边的陈晓雯低声道：“谢谢你，其实……其实今天我……我很开心的……”

开心？今天这样你还开心？尔仁怔怔地盯着陈晓雯，心下很是不以为然。

“我是说……”陈晓雯脸微微一红，“我是说……能见到你就…很开心的……”

陈晓雯温柔的眼魅瞅了尔仁一眼，这么说道。

你开心了，我难受了！难过的是我好不好？五年的愁思，就开心了这五个小时，随后就是一辈子的难受和失落了，怎么还能够开心呢？

当然，这句话尔仁没敢说出来，毕竟，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陈晓雯这大老远地赶过来看他，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尤其是他的自尊心得到了相当大的满足。关于这一点，也能成为今后向卫艇他们夸耀的一个资本。

可是，怎么说，经过今天的这次交集，陈晓雯就又将离开自己了啊！也许，就是一辈子呢！

尔仁心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问道：“你住哪里？我送你！”

“不……”陈晓雯凝视着尔仁，想婉拒来着，可是看着尔仁不容分说的样子，便改口道，“朱方宾馆。”

朱方宾馆？尔仁瞧着陈晓雯眉毛一扬。

朱方宾馆尔仁没有去过，可是他听说，朱方宾馆的前身就是朱方市政府的招待所呢，其餐饮和住宿水平在朱方市都是排得上号的，陈晓雯居然能住在那里？她的单位可真的不错啊？学校？上海的学校有这么好？

尔仁不敢露怯，点了下头，陪着陈晓雯走出了包厢。

尔仁虽然说在朱方已经待了几年，可是除了有数的几个地方，其他都是路盲，新来乍到的陈晓雯就更别提了。尔仁只好向公园饭店的迎宾小姐问了路，这才带着陈晓雯去坐公交车。

还好，公交车还不算太挤，尔仁和陈晓雯还有座。往朱方宾馆的一路上，陈晓雯瞧着窗外，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着尔仁的话。

尔仁一面说着话，一面侧头偷窥着陈晓雯俊俏的头影，心如蚁爬。陈晓雯，难道我们就这样分手了么？真的……不想分手……

没有让尔仁多想，公交车却已经到了朱方宾馆站了。

下了车，尔仁一边陪伴着陈晓雯穿过大门，往宾馆里面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

朱方宾馆到底是做过政府招待所的。一个大大的园子，到处都是花花草草。园子里面，一座五层的大楼和三层小楼相向而对。

“我住这边。”陈晓雯指着五层大楼说道，她又指着灯火通明的三层小楼道，“那是宾馆饭店。”

“哦。”两座大楼虽然样式陈旧，可是绚烂的灯光却昭示出此地的热闹和繁华。

“我到了。”走到宾馆大楼门前，陈晓雯车转身，眼睛闪闪地凝视着尔仁，轻轻地说道。

“呃……”真到了分手的时候了么？尔仁依依不舍地盯着陈晓雯。

尔仁知道自己很“肉”！同学间也多知道他很“肉”！可是，尔仁就是这样，他愿意这样“肉”！比如现在，尔仁就想再跟陈晓雯多呆一会儿！今后再见她，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今后再见她，也许……她就已经是别人的妻了！

“那……我……走了？”尔仁说道。

留恋，还是留恋！自己这么一走，其实，就是永远为少时的初恋画上一个很不圆满、非常酸楚的句号了呀！

陈晓雯默默地、感伤地瞧着尔仁，她的樱桃小嘴似乎张了张。

“什么？”尔仁惊喜地赶紧问。

陈晓雯脸“刷”地一下红了，慌乱地连连摇头：“没……没有……”

这可不像陈晓雯呢！

“没什么……”陈晓雯红着脸低下头。不过，看她样子，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的。

尔仁咽了一下唾沫，心里深深提叹了一口气—今天，今晚，他余尔仁似乎把一生的叹息都叹完了

“那……我走了。”尔仁再次说道。

“嗯。”陈晓雯的声音几乎听不到。

尔仁伸出了右手，起先他似乎想握握陈晓雯的柔胰来着，可是，却又感到突兀，他只好顺势向陈晓雯挥挥手。

“你进去吧。”尔仁说道。

“不，我到了，我……看着你走。”陈晓雯坚决地说。

黑夜了，陈晓雯的眼睛就如明亮的让人难以忘怀的星星。

“哦！”这次尔仁没有坚持他的大男子主义。

“我走了。”尔仁说着，又狠狠地盯了陈晓雯一眼，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尔仁心弦一动，又扭过头去，陈晓雯看着尔仁回头，微笑着冲他挥挥手。

尔仁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真正分手了？

“好，好，狄科长，再见啊。”就在尔仁转身准备决然离开之际，尔仁忽然听见宾馆饭店门口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尔仁没来由地一紧张，他赶忙停住脚步，凝神往明亮嘈杂的宾馆饭店门口看去。却原来，饭店门口处，公司顾爱群顾总，黄莉琼黄总两个人正在笑着跟朱方发电厂运输处的狄科长告别呢！

尔仁吓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巧不巧的，居然在这里碰见他们？可不要碰个对面啊！

尔仁略一发呆，就慌忙返身就跑到了还在望着他的陈晓雯身边。

“那个……”虽然难以启齿，可是尔仁还是大着胆子涨红着脸，对着一脸惊诧疑惑的陈晓雯说道，“我……能不能上你房间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