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听到陈晓雯说她的外婆半年前脑溢血中风了，尔仁不由瞪大眼睛了。

不过，其实尔仁对于陈晓雯的外婆没有印象，他只仿佛听陈晓雯说过，好像当年，陈晓雯的妈妈要嫁给他爸爸，好像她外婆还极力反对来着的—尔仁现在这副震惊的模样更多的是一种“必须”在陈晓雯面前露出的模样。

“嗯。”陈晓雯哽咽着点点头。

“别……你……你外婆严重吧？”尔仁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这么说着，看见陈晓雯杏眼瞅他一眼，忙又改口道，“哦，我的意思是……现在她老人家还好吧？”

“不大好……”陈晓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道，“现在……唉……外婆瘫痪在床了，连话都说不上来了。”她说着忧愁地摇摇头。

尔仁忍不住问道：“你外婆好像一直是跟着你舅舅过的？”

“嗯。”陈晓雯轻声应道，“不过我那个舅舅舅母……唉……”

“怎么？”尔仁似乎觉得陈晓雯话中有话。

“额……”陈晓雯又瞧了尔仁一眼，蹙着眉，深深地又叹了一口气，“不提他们……现在，我外婆就只认得我妈妈一个人。”

“是吗？”尔仁眉毛一扬，诧异地瞧着陈晓雯。

只认得陈晓雯妈妈一个人？她舅舅舅母待陈晓雯的外婆不好？陈晓雯的外婆都不肯认他们了？

陈晓雯仿佛看出了尔仁心中的疑惑，轻声道：“我外婆……现在神智都有点……有点糊涂了……”

“啊？”尔仁大惊失色，原来，陈晓雯的外婆是这个原因，只认得陈晓雯的妈妈？

不过，说来也是有点好笑的，当初，陈晓雯的外婆是极力反对陈晓雯父母的结合，现在，却只要陈晓雯的妈妈一个人服侍？只认得她？当然，尔仁自知，他的这点腹议可千万不能对陈晓雯说。

尔仁没有听到陈晓雯答复他，也没有听到她“唉！”的一声叹息，可是，尔仁却分明感觉得到她抿着嘴，无比郁闷地长出了一口气。

“你……你外婆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尔仁盯着陈晓雯疼心而忧郁的俊俏脸庞，心里没来由地一痛，好像有谁突然把他的心给拎到了半空。顿了一下，尔仁虚虚地这么说着，不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句安慰的话太空洞了，太飘渺了。

陈晓雯定定地瞧着尔仁，慢慢地，她美丽的眼睛里却腾起了薄雾。

“谢谢……谢谢你……”陈晓雯盯了尔仁一眼，哽咽着低下头。

“呃……”尔仁大吃一惊，他想不到他一句空洞飘渺的安慰之词居然引发了陈晓雯的眼泪。尔仁最怕看见女孩子的眼泪了，尤其是怕他倾慕的女孩子流眼泪。尔仁心情激荡着，急忙伸出手，就想轻轻抚摸住陈晓雯的脸，想好好抚慰她受伤忧郁的心情……就像……就像从前一样……

从前？

尔仁浑身一震，他伸向陈晓雯脸蛋的手嘎然尴尬地顿住。

是的，现在不是五年前了；是的，现在陈晓雯仅仅是自己的一个普通同学，普通的一个女同学尔仁；是的，也许……也许……陈晓雯都有男朋友了；是的，自己现在……现在也已经有女朋友了……不，已经有未婚妻了……

尔仁颓然放下刚刚蠢蠢欲动的手，他痛苦、嫉妒、酸楚、失落地盯着美丽若仙，低头抽泣的陈晓雯，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

是的，她不再属于自己的了……好久以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了，永远也不会属于自己的了……

唉！尔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轮到尔仁他叹气了。

陈晓雯也分明听到了尔仁的叹息。她抬起头，拿起手帕快速地擦了一下眼睛，对着尔仁勉强地笑了笑。

“好在……好在……不管怎么说，外婆都……都还在我和妈妈身边……”陈晓雯这么说着，劝慰着自己，也安慰着尔仁。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她的眼眶却又充满了眼泪。

“呃……”尔仁盯着陈晓雯，她……连哭泣都这么好看，不……这么美丽！

“吉人自有天相。”尔仁喃喃地空泛地安慰着她道，“你外婆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陈晓雯嗅了一下鼻子，终于止住了泪，低低地说道。

一声谢谢，让尔仁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与陈晓雯生分的距离。

尔仁心潮起伏地盯着俏怜怜的陈晓雯……她比那个时候更消瘦了，脸更苍白了，更是……不食人间烟火样儿了……当然……也更美丽了……她现在怎么样？除了她外婆的事情，她现在过得一定很好吧？复旦大学的本科生，上海人了，还是老师，最主要的是，她有着惊人的美丽……越来越漂亮了……现在，是跟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她再也不会像那个时候一样，能躺在自己怀里了……不可能了……绝对不可能了……她将来一定……会嫁给一个有权有势有钱，至少……是个什么硕士、博士什么样的高尚人，跟她般配的人了……说不定，现在她就有男朋友了吧？现在就有这样条件好好的，比自己强得多的男朋友了吧？

尔仁心头一紧，极力地盯着她美丽却又忧伤的眼睛，不由……黯然伤神……

尔仁默默地与陈晓雯对视，一时间，两人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怎么……不说话了？”陈晓雯见尔仁死盯着她，脸不由一红，别开头去，不敢再与他对视下去，她不自在地说道，“记得老早那个时候……你很会说话的……”

“啊？”尔仁也是尴尬地脸一红。记得那个时候，陈晓雯在自己心里是惊为天人的，自己在她面前最是笨嘴拙舌的人，怎么居然还给她留下很会说话的印象？

不过，陈晓雯这么说，尔仁还是很高兴，心里多多少少得到一些安慰。

自己应该在陈晓雯心中还是有好感的，不然，她也不会大老远地来看自己。

其实现在，在陈晓雯当面，尔仁心里有很多很多话，很想很想……问问陈晓雯的近况，尤其是想……问问她，有男朋友了吗？当然，尔仁知道，这话是他，曾经跟她有过初恋的他，最不应该问的。

问了又怎样？

如果她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有男朋友了，那不是自讨没趣，自找罪受，在自己心上再重重地捅上一刀么？

如果她真的……万一还没有男朋友……自己这话对于她来说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自己还有丁点儿什么其他希望么？就自己？就凭自己这样一个被单位里的人踩得死死的，没权没钱没势的？可不要给她说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啊……自己再怎么样，心底的一份自尊还是有的……可不能给她看扁了……

现在的她，不是那个时候单纯的她了，不再是哭着对她妈妈说，“就是喜欢”自己的陈晓雯了；而自己，也再也不是跟她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平等男孩了……自己与陈晓雯就像两根曾经交叉过的火车钢轨，相聚越来越远……再也不会碰头相遇了……自己的初恋……注定是一场刻苦铭心却不会再次拥有的“初”恋了！

一念及此，尔仁的心，立马就变得很难受……心疼地很，还……心荒地很……荒……荒凉的“荒”……

该说点什么，该说点什么。

尔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瞧着陈晓雯，勉强着自己强笑着，说起同学见面最才常谈起的话题：“你……还碰见过其他同学么？”

“嗯……最近没有……”陈晓雯盯着尔仁，摇摇头轻轻说道，“前两年，还跟她们见过几次面的……现在就只跟吴凌梅通通信什么的……”

吴凌梅？嗯嗯，尔仁记得，在班级里，陈晓雯虽然话不多，可是，威信还是挺高的，跟不少同学关系还不错，尤其，跟吴凌梅的关系最铁。难怪，陈晓雯她可以找到朱方自己这里。

尔仁忽然脸一红，如果陈晓雯经常跟吴凌梅通信的话，那么，自己在大学里跟郑沁芸的那一段，陈晓雯是一定知道的了。

“咳咳”尔仁尴尬地强做咳嗽了几声，有些不知所措。尔仁忽然醒悟过来，陈晓雯她刚才接二连三地问自己好不好，是不是就想问自己这方面的事啊？她要是真的问起了，自己可怎么回答啊？

尔仁的“老”脸更红了。

“你呢？”不过，好在陈晓雯倒似浑不在意，反过来问起了尔仁，“你跟同学们…有联系吗？”

“当然！我们老同学还时不时地小聚聚呢。”尔仁尴尬笑着，点了点头，“去年暑假我们还在卫艇家里聚会了呢。”

“嗯嗯！我知道，吴凌梅也叫我了，不过……”陈晓雯微笑着点点头，语气却慢慢低沉起来，“我外婆她那个时候正好……”

“哦哦！”尔仁忙点点头，他不愿意看见陈晓雯再伤心。

尔仁心里想，难怪那次没有看见她，尔仁去年聚会还以为陈晓雯是特意避开他不来的呢，原来那个时候她外婆身体就不好了。

“我记得，高中那会儿，你跟卫艇关系最好了。”陈晓雯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微笑道，“可以说，你们形影不离呢。”

“是的呢！”尔仁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句朱方的口头禅。

“我们是好哥们，不，是好兄弟！”说起卫艇，尔仁笑了，“他现在西夏派出所。对了，现在他都有女朋友了！”

“真的？卫艇？”陈晓雯惊讶道，“卫艇他都有女朋友了？这个吴凌梅没有说！”

外面粗犷淳厚的卫艇在班级里最小，一向给同学的感觉可是长不大呢！

“呵呵！这时只有我知道！”尔仁自豪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他女朋友也是个公安，跟他一个所里的！人对卫艇可痴情着呢！”

“真的啊？”陈晓雯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瞧着尔仁，一脸的惊喜。

“是的！两人现在蛮好的，关系都已经定下来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尔仁把卫艇跟邱雨怀的关系描述得十分浪漫和要好。

“是么？”陈晓雯笑盈盈地凝视着尔仁，她说着话，忽然她白嫩的脸蛋刷地红了。

尔仁心弦一动，不知怎的，他盯着陈晓雯的红脸蛋，禁不住也脸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