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慧珍一脸的惊讶和疑惑，她凝视着尔仁，“康康，今天怎么了？跟小薇吵架了？”

“没有！”尔仁不耐烦地把头往床里一别。

“没有？”郝慧珍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嗯！”尔仁粗声粗气地答道。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康康心里现在一定是有极不痛快的事情呢。郝慧珍一把拉过尔仁的左手，轻声道：“康康，别让姆妈急，好吗？”

尔仁一滞，继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郝慧珍心里有数了，还是跟小薇有关，两人一定是闹什么别扭了，这个别扭还不小呢。郝慧珍柔声道：“康康，跟姆妈说说，让姆妈给你参谋参谋，好吗？说出来就没事了。”

尔仁侧脸对着床里，默不做声，忽然侧过头来，急切却又忿恨难忍地对郝慧珍说道：“姆妈！”

“嗯？”郝慧珍忙低下头倾听。

尔仁眨巴眨巴眼睛瞧着母亲，话语却又一下子停住了。这怎么说？这话可怎么对姆妈说？

“说啊！康康！”郝慧珍鼓励道。

自小到大，尔仁都是父母的乖宝宝，尔仁还没有什么事瞒着大人的，尤其是母亲，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生活，尔仁跟母亲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可以这么说，郝慧珍不仅是母亲大人，还是社会领路人，更是尔仁的精神支柱。

尔仁一咬牙，说了出来：“姆妈……她宣小薇不是……”

“小薇不是什么？”郝慧珍有些莫名其妙。

“她……她不是处女！”此话一出，尔仁又羞又恼，尤其，自尊心再次受到了打击。

“什么？”郝慧珍脸一红，也是尴尬无比。没有想到儿子跟她说的是这么一个话题。不过，回头仔细一想，就是家里这五个人，这个话也只能跟她说，还能跟其他任何人说？

“康康！你啊……你怎么……”郝慧珍原想批评儿子才一个月就跟小薇发生关系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忍住了，变成了这么尴尬的一句话，“小薇她……她可是……没有落红？”

尔仁难堪得没有回答，只有粗声粗气的喘气声。郝慧珍知道了，儿子原来是对这个愤愤不平，忍受不了。

郝慧珍想了一下，劝道：“康康，没有……那个落红并不代表小薇不是个纯洁的女孩啊？”

“嗯？”尔仁疑惑地盯着母亲。

“女孩不是一定得发生男女关系才会落红的。”郝慧珍给儿子补上了一节生理卫生课，“比如，上体育课、剧烈运动、骑自行车、摔跤都可能会造成提前落红的；甚至还有一些女孩本身的生理构造因为，就是发生关系时也不见得会落红呢。这些情况多有，所以，小薇她没有落红，并不能说明她不是……处女啊！”

母亲有关处女的说法，尔仁还是第一次听说——身为八十年代大学生的悲哀啊！尔仁听明白了，就是小薇今天上午没有落红，有可能是自己误会她了，有可能是其他原因。不过，母亲再怎么解释，尔仁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蛮失落的。他对小薇这么好，偏跟小薇的人生第一次就不是完美的。何况，就是母亲讲得都对，小薇是有可能由于剧烈运动提前落红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有可能是之前跟其他男人……的缘故啊！至少不能排除啊？唉！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要是小薇今天是完完美美的，该有多好？也省得自己一整天了都在胡思乱想啊！

郝慧珍看出了尔仁心里还是不大舒服，就又问道：“康康，是不是小薇生活作风……你听到什么了？”

“呃……这倒没有。”其实，小薇现在对尔仁很是依恋的。就是今天，尔仁看完电影要回家，小薇不也是很不愿意再加上尔仁心里极是不爽才跟尔仁发生口角的吗？关于这一点，尔仁还是很舒服、很欣慰的！

“那不就行了！”郝慧珍慈爱地摸摸儿子的头，“宣书记家的家教一定不错的，我想，小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跟小薇之间多接触接触，多了解了解，这对你们两人有好处。”这是郝慧珍变相地要求尔仁冷静，控制好跟小薇恋爱的进度。其实，对于儿子这么快地就跟小薇发生关系，是大出郝慧珍意外的，郝慧珍是不大愿意的，不过，这话可不大好说。

尔仁抬着头，犹犹豫豫地问母亲：“姆妈……你的意思是，我还跟小薇……交往下去？”反正现在关于小薇，就是依着母亲的解释，自己是可能误会她了，但也有可能……万一是后一种……唉！怎么办呢？何处何从？

“什么话！”郝慧珍吓了一大跳，都跟人家宣书记的女儿发生关系了，怎么能断绝来往呢？真不像话！既然已经跟小薇有关系了，那就一定要对人家女孩负责到底啊！——当然，如果小薇在生活作风方面真有问题，那别说是宣书记的女儿，就是市委书记的女儿那也是肯定不能要的。自己家穷归穷，这点志气还是有的！

“当然啰！”郝慧珍瞪着儿子，“我不是说了么？没有落红，不能说明小薇一定有问题啊！小薇又没有什么错，干嘛不跟她交往下去？姆妈只是叫你多跟她接触，多了解啊！谈恋爱，谈恋爱，总是要先谈的啊！”

“哦！”尔仁还是有点勉强。

郝慧珍又补了一句：“康康，我可先跟你说啊。人家小薇是女孩，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你可要多爱护人家，不要多跟她计较。我可是听应娟琴说了，人家小薇可是宣书记家里的宝贝疙瘩，有点小姐脾气，有点娇那是难免的，你是男孩，心胸要宽广，要看她的主流，只要她对你好，那就行了。”言语当中，其实郝慧珍还是挺在意宣书记家女儿这门亲事的！当然，这也是郝慧珍平时的为人！

“我没怎么啊？”尔仁委屈道。

郝慧珍“哼”了一声，白了儿子一眼，道：“你我还不了解，心里不痛快，马上就反映在脸上了。今天你一定给小薇看脸色了吧？”

“呃……”这倒是事实，尔仁有些难为情地笑了。

郝慧珍一指尔仁的额头：“我跟你说啊，明天见到小薇，好好地给人家陪个礼、道个歉。人家女孩子，长得很漂亮，条件又这么好，这要是别人家，早就哭着喊着去追了。你倒好，认识一个月就敢给人脸色看！”

“没有！”跟母亲一说，尔仁心里好受了不少，他“呵呵”笑了起来。

“没有？哼！行了，别一个人生闷气了，今天的这事就算过去了。”郝慧珍拉儿子的手，“给我起来，姆妈蒸馒头还要你去帮忙呢！”

尔仁笑了，他叹了一口气，翻身起来，跟着母亲到厨房去了。

不过，今天这事真的过去了吗？尔仁的心里还是疑神疑鬼的。还有，不仅尔仁还有郝慧珍，都没有从小薇的角度想一想。其实，他余尔仁才真正不是一个“处”啊！既然尔仁不是一个处男，又凭什么要求人家小薇就一定是处女呢？当然，小薇是无从知道这一点的，郝慧珍和尔仁更不会做如斯想。因为，这就是五千年的封建社会思想，这就是男人的世界！

第二天晚上，尔仁去接小薇接得比较晚，差不多接近十点半，尔仁才到了金牛柴油机配件总厂的厂门口。

因为要送小薇家整整一篮子的馒头，所以，尔仁今天是骑着自行车来的。这一篮子馒头至少三、五十个，是尔仁精挑细选的。大多是王妈妈包的，少量的是尔仁自己动的手。每种馅的都拿了一点，当然，按照小霏的吩咐，萝卜丝肉馅的占了大多数。

尔仁一到厂门口，老远就看见了门柱旁的小薇，刚要向她挥手打招呼，却看见她在门柱后面一闪，又不见了。尔仁愣了一会儿，一想，心里不由一笑，有数了。

小薇顿了一会儿，婀婀娜娜出来了。她故意没有往尔仁这边看，抬起腿就往家里那个方向走。嘿！这小妞，真生气了？真的摆谱拿架子啊？

“小薇！小薇！”尔仁推着自行车就赶到了她的面前，故意找话道，“今天厂里忙不忙啊？”

小薇头昂得高高的，矜持地往前走，理都不理尔仁。但是她刻意板着的脸上那颤动的眼睫毛，却显露出心中的慌乱来。

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姆妈说了，让让你个女孩子，给你个台阶下。尔仁心里这么想着，态度上越发谦卑。

“小薇，小薇！”尔仁推着车，笑着拦住了小薇的去处。

“你干嘛？”犹如被人踩了尾巴，小薇冷着脸怒对尔仁。

尔仁似乎没有看见小薇的冷脸，他毫不在意，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指着装满馒头的篮子笑道：“馒头！我妈让今天给你家带的。”

“不稀罕！”小薇噘着嘴大声道。她顿了一会儿，估摸着自己的答复还不够有力，就又补道，“我们家没人喜欢吃！你自己带回去！”

“啊？”这小薇真的生气了？小姐脾气不小啊！尔仁被小薇一呛，心下不打乐意了。想了想，还是说道：“小薇，这里面萝卜丝的、青菜的、咸菜的、豆沙的，都有！都很好吃的！”

小薇白了一眼尔仁，“哼”了一声，绕过尔仁就要走。

算算，就多哄哄她，让她消消气吧。“小薇！”尔仁又赶上了她，明知故问道：“小薇，你今天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尔仁一脸无辜的样子。

“你！”小薇气急，狠狠地瞪了一眼尔仁。

“我？”尔仁又是一副傻呆样，“哦，你是怪我今晚来得迟了吧？”

尔仁“嘿嘿”笑着，停下了车，他解开厚实的衣服，从心口贴身处掏出一个用干净手帕包好的物事，打开来一看，原来，这里面竟是一只用塑料袋包好的热气腾腾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