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霏不想去，可是有小薇在，她焉能不去？小薇受到了爱情的滋润，正是心底里乐开花的时候，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她的欢乐呢。于是，小霏在小薇的“威胁利诱”之下，只得一起去看电影。

其实，尔仁本也不想去看电影。他自从亲身体验得知了小薇不是处女这个残酷的事实后，就犹如从兴奋而狂喜的沸点跌倒了冰冷而愤懑的谷底，做任何事也打不起精神来。要不是小仲是第一次发出邀请，尔仁真想现在就回家去，回家去舔舔伤口。

此刻，从左到右，尔仁、小薇、小霏还有小仲坐在一起看着上影厂的喜剧电影《快乐的单身汉》，这是一部反映中华造船厂青工石奇龙之间工作和三角爱情关系的故事。

小薇、小霏还有小仲看着电影，时不时地笑出声来，又时不时地为男女主角三人之间纠结的感情而雀跃，而叹息。

尔仁却心不在焉。

说良心话，尔仁还是喜欢小薇的。小薇虽然是初中生，在文凭方面远比不上明旻、陈晓雯，也比不上郑沁芸和恬恬以及尔仁的女同学们。可是，小薇漂亮啊！这一点可是小薇身上的最大优点。再说了，小薇不是别人，可是宣书记的女儿，这带到那里去，脸上不是有光彩么？何况，小薇也是母亲看中了的。因此，上午突破了小薇的最后防线，也不仅仅是性欲的爆发。反正尔仁是这样想的，自己的女朋友反正就是小薇了，自己也别再乱想了，所以，跟她发生关系也没什么，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可是，现在，小薇居然不是处女！尔仁发现了这个残酷事实，实在是忿恨、郁闷得要命！这一点可是尔仁实在不能忍受的。因为，第一，这说明小薇不是完整的了，不是冰清玉洁的了；第二，这是否说明小薇在生活作风上有问题呢？如果她生活作风上有问题，哪怕小薇她再漂亮，哪怕她就是这银幕上的龚雪！也不能要了！再比较比较小霏，那不用说，她肯定是个处……唉！自己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小薇她们看到银幕上一个发噱的镜头，“咯咯咯”笑了起来，尔仁正胡思乱想呢，没动声色。小薇诧异地扭过头来，见尔仁一笑不笑，就捏捏尔仁的右手，将头枕在尔仁的右肩上。

尔仁忙一把推开小薇，低声道：“小霏在旁边呢！”

“嗯……”小薇身子一扭，不但将头又枕在尔仁的肩上，还把大部分的身体偎进了尔仁的怀里，要不是电影院的木椅间有把手，小薇说不定已经躺进尔仁怀里了。

尔仁脸一红，又推了一把小薇没推动，反过来，小薇还拉过尔仁的右手让搂着她。尔仁赶紧侧头瞧了一眼小霏，见小霏正全神贯注地抬头看着电影，不过她的身形却是正襟危坐的，敢情，小霏什么都看在眼里了啊？嘿！这小薇，小霏在傍边就敢这样？尔仁真是哭笑不得，总不能就板下脸推开她吧？尔仁无奈，只得搂住了小薇，要不，自己可是要坐立不安，累死人了。

尔仁忽然想起了杂志上说过的话，这男女在一起，没有发生关系之前，这女方大多是静悄悄的玫瑰羞答答地开，可是，一旦女方将自己完全交给了男方，玫瑰还是玫瑰，但这羞答答的玫瑰就会一下子变成了铿锵有力、大胆豪放的玫瑰了。小薇，就是这一种情况吧？

看完了电影回到了小薇家，尔仁不高兴在小薇家再待下去，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忽然想起了今天早上母亲的叮嘱，就对小薇道：“我回家了啊。”

“啊？”小薇一愣，“干嘛？我爸他们还没有回家呢。”

“我妈叫我早点回去的”尔仁解释道，“今天晚上我们家要蒸馒头，我要回去帮忙的。”

小薇嘴一噘：“现在又不是晚上，现在四点钟还不到啊！”

“家里就我爸妈两个人在家，我不要回去一起帮着做做准备工作啊？”尔仁斜了一眼小薇，没好气地说道。

“不要等我爸妈啦？你不回去，馒头就蒸不起来啊！”小薇心下不满，白了尔仁一眼说道，又狠狠地“哼”了一声。

“小霏、小仲。”尔仁被小薇抢白了一顿，忍住气不理她，跟小霏和小仲打招呼，“我先走了啊。”尔仁说着，抬头就要走路。

“余尔仁你！”小薇气急，身子一扭，气鼓鼓地别过身去。

“余尔仁！”小霏瞧了一眼小薇，忙叫住尔仁。

“嗯？”尔仁回头。这可是小霏第一次主动跟自己搭话啊！

“真不吃了饭走？”小霏脸一红，对尔仁笑道，“上午小薇还跟我说……晚上她还要掌勺烧菜给你吃呢！”

“呃……”小霏这句话倒说得尔仁心中一暖，不由瞧了小薇的背影一眼，迟迟艾艾道，“……下回……吧，我急着要回呢。蒸馒头的，家里。”

“下回别再想！再也不给他烧！”小薇气难平，撅着嘴娇蛮地说道。

尔仁一笑，对小霏、小仲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小霏又急着冲尔仁的背影叫道：“哎，小薇最喜欢吃萝卜丝馒头啊！”中吴地方，没有“包子”这样的说法，馒头、包子都是统称“馒头”的。

“不稀罕！”小薇带着哭腔叫道。

“啊！”尔仁礼貌性地冲小霏挥挥手，未置可否的，却没有回身。

忽然，小薇一个急转身，板着个脸，“咚咚咚”就往楼上去。小霏和小仲瞧了小薇怒气冲冲的背影一眼，又回过神来呆看着尔仁远去的身影，一起傻掉了。

一九九一年二月十五日就是大年初一了。中华民族关于春节的习俗最多。有关过年，腊月初八一直到正月结束，这个期间都可以叫“过年”，而且每天都有节目。还有首童谣，叫：“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你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炸羊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可惜，自“文革”之后，许多习俗都已经荡然无存；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时代的进步，社会的进步。因为，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繁荣，人们再也不用盼着每年这一天才有的丰盛食物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现在的人们每天都是在过春节了。

对于现在的尔仁家来说，蒸馒头、贴春联、吃年夜饭就是过年最主要的内容了。尔仁家的馒头，主要是萝卜丝肉馅、青菜肉馅、咸菜肉馅、豆沙馅还有白馒头这几种。尔仁自己则最喜欢吃青菜肉馅的。

尔仁回到家，爸妈以及楼下的王妈妈都在厨房里忙活着呢。家里像端午、春节这样的大节都要把王妈妈请过来，因为王妈妈包馒头、抱粽子的手艺在金牛北街上是最好的了；而且，每年春节家里都要蒸几百个馒头，上海、曲阿的弟弟妹妹们都要送一点。今年更要多蒸一点，因为小薇家还要送一份呢。

尔仁到厨房伸头叫了一声“王妈妈”，王妈妈笑着点头。尔仁看见锅台上已经包了几十只馒头了。

“康康”郝慧珍笑道，“快来，马上第一笼就要开始蒸了。”

尔仁随口应了一声母亲，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直接就往床上一躺，双手枕着头，两眼无神地望着屋顶，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没有想到小薇不是个处女！一直到现在，尔仁心里还是空荡荡的。上午跟小薇的交欢，现在想起来，就像是吃了一个空心汤团。吃是吃下去了，可是里面却没有一点诱人的馅。自己的梦想，就是找一个美丽大方、冰清玉洁，模样、性情不亚于以往自己的女朋友，不亚于自己那些漂亮的女同学。可是，小薇只不是处女这一节就已经远远被她们拉了几个档次，有了质的差别了。更难以让人忍受的是，尔仁想到了小薇之所以不是处女的原因。尔仁只要一想到小薇曾经躺在其他男人的身下，尔仁的心就在慢慢滴血！

何去何从？何处何处？

“康康？”郝慧珍不放心地走了进来，“康康，怎么了？身体不舒服？”郝慧珍说着，手心放在了尔仁的额头，试试是否发热了。

“没！”尔仁头一偏，躲开母亲的手。

“那怎么不来包馒头？”郝慧珍盯着尔仁。

三个子女当中，数尔仁的嘴嘴馋。每年过年蒸馒头，尔仁总是最兴奋的一个，不仅边蒸边吃，还要硬抢着要动手包馒头，不给包还不行。记得七岁那年过春节蒸馒头——当时还是住在老房子呢——尔仁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深夜蒸馒头结束，尔仁创了历史记录，吃了十三个半。最后那半个，尔仁是实在吃不下了，就把里面的青菜馅吃了，馒头皮就给偷偷摸摸给扔了。可是，扔馒头皮一事不密，给阿哥尔孝发现了，从此，“十三个半”馒头就成为了尔仁的笑柄。随着长大，尔仁越来越不喜欢吃馒头，现在过个年，吃两、叁个青菜肉馅的就算意思过了。可是，每年包馒头，尔仁还是积极参加的。

“不高兴！”尔仁不耐烦地说道。

“不高兴？”郝慧珍一脸的惊讶，凝视着尔仁，“今天怎么了？跟小薇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