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仁犹如地下党般，在走廊左顾右盼了好一阵，确认没有人时才偷偷溜进了康慧的办公室。与以往一样，尔仁轻轻关上了门，却没把门锁死。

“余尔仁，小单今天请假在家，明天上班的。”康慧一见尔仁的面就急匆匆地说道。

“哦。”尔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明天，我明天到多经办去找她。”康慧又道。

“好的，只要在明天晚上七点前都成啊。”尔仁说的是心里话。如果康慧能替他向小单说清楚态度，那是最好不过，他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尔仁有点难为情地对康慧说道，“那谢谢你，康慧。这事就拜托你了，明天要放工资，我要跟着杜德文下现场去的。”

康慧笑着点点头，道：“没事，这是我红娘的本份么。”康慧开了一句玩笑，又对尔仁道：“余尔仁，你放心啊，我说过的，你的女朋友是包在我身上的。你知道我的，我是最说到做到的。”

尔仁听了，脸红红着“呵呵”笑了。

十八日，又是朱方交运公司发工资的日子。

朱方交运公司一共下辖七家分公司：曲阿、谷阳、勾曲三个县的交运分公司，还有储运、长途客运、货运、集装箱四个专业分公司。另外还有一个直属汽修厂和机关。共有职工一千五百多人。

朱方分公司下属各个单位，都是相对独立的核算单位，但唯有工资核算是完全在朱方交运公司财收科进行的。也因此，每个月的工资和工资单，财收科必须在一天之内送到上述所有下属单位。

朱方公司一般是定在每月的十八日左右发放。这一天，公司财收科必须全体出动到开户的工商银行进行提现、点验钞，再回到财收科办公室进行分发。分发完毕后，再派人分南北两线将工资送到各个分公司，再由各个分公司的财收室或计财室进行单个人的工资分发。

今天也是如此。上午接近十一点左右，所有工资都已经按单位分好。按老规矩，姚仰军和屈伟良跑南线，包括曲阿、谷阳、储运分公司、长途客运公司等；而尔仁跟着杜德文跑北线的勾曲、汽修厂、汽运分公司、集装箱等单位。祝延奇、阮姗姗还有宋红娟则留在家里，发放机关干部的工资。

之所以总是姚仰军和杜德文带队出去送工资，无外乎这两人喜欢到外面来。姚仰军和杜德文两个人，一个是热衷搞关系；一个是嘴巴馋。而每个月送工资，到饭点的下属单位，是必须好烟好酒招待的。一方面，财收科直接掌握着下级单位的财务成本开支，另一方面，两个人尤其是杜德文嘴巴很刁，脾气很大的。如果招待不好，他会板下脸骂娘的。尔仁反正不管，既然他无可奈何只得服从安排跟着杜德文出来送工资，他也就紧闭了嘴，轻易不说话，就听杜德文的。杜德文让走就走，让停就停，让吃饭就吃饭。

姚仰军和屈伟良带的是桑塔纳，杜德文和尔仁坐的是牡丹面包。今天的司机正是上回跟尔仁去升州拉计算机的小莫。

等杜德文和尔仁一上车，小莫就笑嘻嘻地问杜德文：“杜会计，今天怎么走？”公司机关司机班三个人都是猴精的猴精的，多愿意跟着财收科出来跑。一来，财收科的活儿轻松；二来，各个下级单位对上面机关来人，除了公司领导不用说，对人劳、财收方面是招待得最好的了。

“今天先到汽运公司，我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了。”杜德文吩咐道，“然后再勾曲、汽修厂、集装箱。”

“好咧。”小莫答应着。他有数的很，杜德文这句话也就是说，中午是到货运分公司吃饭的了。

果然，当杜德文、尔仁一行到达货运公司财收室，把工资和工资单跟财收室洪主任交接完，货运分公司的包副经理就笑嘻嘻地来到财收室邀请杜德文了。

“啊呀，何必要到饭店？我们简单一点，就在你们食堂好咧。我打电话过来，就是让你们食堂多添三个饭的呀。”杜德文满面推笑。

包经理脸上笑着，肚子里却骂道：你十一点来电话，我怎么安排食堂？你难道跟职工一起吃大锅饭？你不掀翻了桌子才怪。

包经理笑道：“嗐！别人来了我不管，杜会计来了，我们是一定要好好盘叙盘叙的。杜会计，今天我们诸经理正好开会去了。否则，他知道你来了，也是一定要来陪你的。”货运分公司有二、三十台车，百来号人。有一正一副两位经理，还有一位书记。不过，这三人对于尔仁来说，都是仅仅认得，点头之交。

杜德文面有得色地瞅了尔仁一眼，“呵呵”笑道：“哎呀，你们诸经理太忙，不要他陪。就是你老包也不必陪我呀，就让小洪陪我就行了。”

“那怎么行，那怎么行。”包经理一脸的诚恳，邀请道，“杜会计，走，走。今天我好好陪你喝两盅。”

杜德文“哈哈”大笑，豪迈道：“好，这就走！”

在货运分公司吃过午饭—不对，对于尔仁和小莫来说那是一顿午饭，对于杜德文来说，那是一顿午“酒。”好家伙，杜德文都是靠近六十岁的糟老头子了，居然一顿还可以干五、六两酒—小莫开车就直奔勾曲。

朱方市下辖的三个县，勾曲在朱方的西北面，与正南的曲阿、东南的谷阳呈半圆状包围着朱方。

勾曲县西邻升州，北濒长江，东近曲阿，南靠金福。勾曲县因境内有座勾曲山而得名。勾曲山位于朱方市的勾曲县以及中吴市的金福县境内。勾曲县也是全国闻名的“石榴之乡”，城里城外，山上山下，漫山遍野都是石榴。勾曲县城离朱方最远，且勾曲与朱方之间必须走山路，因而，汽车往返起码需要三个多小时。等杜德文、尔仁一行达到最后一站集装箱分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下午的五点钟了。

集装箱分公司是今年年初新成立的，主要依托南站进行铁路、公路联运的集装箱运输。虽然也在南站地区，比邻储运分公司，但离朱方火车站更近。集装箱分公司的经理兼书记就是尔仁的老乡，原业务科副科长于晋甫。尔仁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于晋甫的集装箱分公司与黄莉琼的储运分公司都只要一位领导。

这杜德文对于于晋甫又是一番态度。他待尔仁交割了工资现金和工资单后，就主动到经理室来找于晋甫。杜德文还没看见于晋甫，就在经理室的外面，裂开大嘴笑着叫道：“老于，老于。”

这杜德文虽不叫于晋甫为“于经理”，但叫才三十几岁，比他小二十几岁的于晋甫为“老于”，对杜德文来说，非常难得，已经算是非同寻常的尊重了。

“啊？杜会计来了。”于晋甫笑着忙起身。

“老于，我这不来看你来了？以后，你可不要再说我不到你这里来啊。”杜德文笑着与于晋甫握了握手。

“呵呵，我可记着呢。你连今天这次，一共到我这里来过四回。第一回是我这里开业，还有三回就是来送工资来的。”于晋甫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