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算等级考试考完,尔仁又坐11路回到了火车站,离回家的321次火车还有一个多小时。自己的肚子那是早饿了。早上,自己为了节约钱,只喝了五角钱的稀饭。可是现在,自己的兜里只有四块四了—321次回金牛的车票要三块二呢,因为321次火车是快车,尔仁可不敢逃票——那么,其实自己兜里的有权支出只有一块二了,别说大头小吃店了,就是公司食堂最便宜的光面也要一块五的呀。唉,这一阵子,跟明旻在一起,自己的金钱支出是没有数的,第一次是大手大脚的了—尔仁可从来没有这么花钱过,给爸妈知道了,不要给他们骂死。
唉,一块二。尔仁掏出自己的皮夹,又翻了一遍,一个子儿也不多,还是一块二。
尔仁摸了一下自己扁扁的肚子,还是回自己的办公室算了。
走进公司办公大楼,整个大楼都是静悄悄地。尔仁忽然想到本应是轮到自己今天值班的,因为考试,跟卞强换了班。尔仁就走进了一楼的值班室,看见卞强和高亮宪两人百无聊赖地伏案看报纸呢。
“高科、卞强。”尔仁笑道。
“小余,怎么来啦?”这是高亮宪在问。
“余尔仁,考完啦?”这是卞强跟尔仁说话。
“嗯嗯。”尔仁笑着对两人点点头。尔仁又对卞强不好意思地笑道,“卞强,我还要回金牛家里一趟。”不回去不行,兜里只有一块二了。
卞强一挥手:“嗐,快回去吧?几点的车?”
“十二点半。”
“哦,还可以吃了饭回去的。”卞强说道。想吃的,就是没钱了。尔仁的个性又实在不愿意跟人借钱—太难为情了—上次要不是强老哥要自己替他去食堂买菜,打死他,也不会向强老哥借钱的。
“是啊,是啊。”尔仁忙点点头。
卞强看了看手表,道:“还有二十分钟吃中饭,等会儿我们一起去食堂?”
“不了,不了,今天中午我特别想吃车站饭店的硝肉面。”尔仁忙摇摇手,又笑着习惯性地邀请道,“高科,卞强一起去吗?”
尔仁才说完,猛地想到了自己兜里只有一块二了。尔仁的脸一下红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巴巴地看着这俩人,生怕他们答应。
“不去了,吃过饭,我要躺会儿。”高亮宪懒洋洋地说道。
“呵呵,我中午不喜欢吃面。”卞强笑道。
“噢噢,那我就一个人去了。”尔仁说着,一身冷汗都要下来了,“我先回办公室了。”
“小余!”刚才还懒洋洋想睡觉的高亮宪忽然睁大了眼睛叫住了尔仁。
“什么?”尔仁惊讶地瞧着高亮宪,连卞强也看着高亮宪有点奇怪了。
“哦,没事。”高亮宪愣了一会儿,说道,“你去吧。”
尔仁又看了看高亮宪,与卞强对了一下眼,卞强轻轻地摇摇头。示意不知道。尔仁这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上了楼。
尔仁直接上了三楼。因为是星期天休息的缘故,连走廊里的灯都没有开,整个楼道都灰暗灰暗的。只顾总的办公室的房门微微开了一条缝,透露了一些娇艳的阳光出来。
顾总星期天还在办公室?尔仁掏出钥匙往西边顶头自己的财收科办公室走去。
“咯咯咯,我不……”忽然,从顾总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娇柔的女人声。尔仁一个哆嗦,猛地止住了脚。黄莉琼黄经理?
“……”顾总的声音听不大见。
“不去……咯咯……我家里没有吃饭啊?非得要跟你才有饭吃么?……咯咯”黄莉琼毫无顾忌地笑道。
“哦?是建委的万局长请客?……咯咯,那就给你个面子……咯咯”啊?黄经理居然敢这么跟顾总讲话?
走过去?还是退回来?尔仁停了一下,犹豫着。最后,尔仁还是决定悄悄地后退。
“吱—”尔仁才撤到楼梯口,就听见顾总的门开了,尔仁吓得魂飞魄散,眼见来不及下楼了,迅速躲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男洗手间。尔仁站进厕所格,心里砰砰狂跳。妈的,居然搞得自己像做贼似的,还不如刚才大大方方走过顾总的办公室,跟顾总和黄经理打个招呼呢,这下可好,反而自己见不得人了。
“等我一会儿,我上个洗手间。”坏了,顾总居然要进洗手间?!
“咯咯……你事情还挺多……”黄莉琼在门外笑道。
尔仁躲在厕所格,紧紧把住了厕所格的门,拼命屏住了呼吸。还好,顾总是小小地方便了一下,一会儿就出去了。
听见顾总和黄莉琼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尔仁才拍着自己的胸口回自己的办公室。奶奶的熊,刚才自己怎么就不能好好地跟顾总和黄经理打个招呼?
兜里确确实实仅剩了一块二的尔仁,乘321次火车于13点一刻到的金牛。与往常一样,尔仁的母亲郝慧珍已经在火车站台上等候了。
“姆妈!”尔仁惊喜地叫道,向郝慧珍跑了过去。看见了母亲,尔仁心里任何的一点忧虑和烦恼都没有了。
“康康。”郝慧珍休养了好一阵,脸总算不再是黑黑暗暗的了。她喜爱着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儿子。
“康康?”郝慧珍惊奇地看着面前高高大大的儿子,发觉儿子身上穿的衣服可不是自己给买的呢。郝慧珍狐疑地问道,“你这件西装哪里来的?”
小时候,尔仁的大部分衣服都是穿哥哥姐姐的,还有就是郝慧珍自己踏缝纫机做的,还有极少的就是一年一次请裁缝到家里来做的。自从尔仁参加了工作,尔仁除饭钱之外,把所有的工资都缴了母亲,因此,尔仁身上的所有衣服都是郝慧珍帮他添置的,尔仁自己别说外套,就是一双袜子也是母亲给买的。
“哦”听母亲问起,尔仁脸一红,不自然地拉拉自己的皮埃尔西服。
“啊,还有手表?哪里来的?你的上海牌呢?”郝慧珍更加怀疑。
“嗯……嗯……”尔仁不知从哪里讲起。
“康康!”郝慧珍的脸板了下来了,她严厉地看着尔仁,“康康,咱们余家做人一向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能……”
“妈!”受到误解的尔仁涨红着脸打断母亲的话,“这西服和手表都是正儿八经花钱买的!不是偷的抢的!”
“康康!”郝慧珍横了尔仁一眼,心中却依然有怀疑。“买的?这要多少钱?我记得你身上可只有一百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