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种激愤的喊声卡西乌斯浑身一震,彷彿一盆冰水兜头泼下。
“这是谁?谁这么阴险?怎么把争风吃醋的斗殴与两个师团协同联系起来了!”卡西乌斯踮着脚四下寻望,可眼前人头攒动,推挤不堪,哪里找得出来。
此时,卡西乌斯已彻底从妒火中惊醒过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今夜的事如果闹大了,两师团官兵间产生了仇视敌对的情绪,那协同作战的事势必不可能了,追歼腾赫烈人的计划也就算完了。”
一想到此,他抢步冲入罗宾斯与斐迪南之间,尖声高声喊道:“住手!住手!大家都住手!我是万夫长卡西乌斯,兄弟们听我命令,都把武器收起来。”
可是此时两方交接地带的官兵们已经“乒乒乓乓”地打起来,后面的人群还在推挤着向前,四面喊声嘈杂,想单方面叫停几乎是不可能了。
卡西乌斯喊了几声完全不起作用,相反几个十一师团的官兵手举着刀剑向他冲过来,他只得拔出佩剑格挡。百忙之中看到张凤翼正站在圈外观战,双臂抱胸,脸上笑咪咪的,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卡西乌斯知道张凤翼在十一师团极有影响力,这会儿实在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他且战且退来到张凤翼跟前,转身擦着额上的汗水焦虑地笑道:“凤翼老弟,原来你也在这里,快想想办法吧!闹出人命后果就严重了。”
张凤翼彷彿没认出他来,先是一怔,探身细看后惊声道:“卡西乌斯大人,你怎么也在这儿?”说着一把拉过他的身子,“大人,此地危险,你还是赶紧离开的好。大人若有个闪失,明日谁来领导师团追歼腾赫烈人呀!”
卡西乌斯心中暗骂,脸上却堆满笑,“贤弟快别这么说,我的安危算什么,若两个师团伤了和气,追歼髡屠汗军的计划就全完了。我刚才喊了好久,形势太乱了,十一师团的兄弟都不听我的。兄弟你曾当过十一师团的千夫长,你说的话十一师团的弟兄们一定听从,你快出面管管吧!”
张凤翼面露难色,蹙着眉头道:“大人,这可真为难我了,你也是知道的,我现在是白鸥师团的人了。早有别人顶替了我的职位,这人一走,茶就凉,现在十一师团谁还听我的呀!不是我推辞,实在是有心无力,我现在也只有看看热闹的份了。”说罢摇头不已,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苦脸。
卡西乌斯急得满脸淌汗,苦求道:“兄弟,我知道你很为难,你就当是为了蕾大人,试一试吧!想想看,梅亚迪丝对你多器重呀,如果为今夜这一点小事就使歼敌计划泡了汤,师团长大人该有多失望呀,好兄弟,我在这里代蕾大人求你了。”说罢冲着张凤翼躬身一揖。
张凤翼心里算算时间,两位师团长差不多也该到了,这场闹剧得在师团长到来之前及时收场,否则难免有人要吃上军法。他一面想着一面抢上去两手扶起他,脸上佯怒道:“卡西乌斯大人,快别如此,你这是干什么,我怎承受得起。”说到这里,他又长叹一声,“好吧,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只有舍着老脸出这个头了,能不能办到不一定,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卡西乌斯忙不迭地道:“一定行的,一定行的,咱们俩一起插入众人中间,分别劝住本方的士兵。”
“就依大人。”张凤翼没带武器,身旁的多特拽出佩刀递过来,他把刀握在手中,对卡西乌斯笑道:“大人先请,我跟在后面。”
卡西乌斯当先向械斗的人群冲去,边走边扯起嗓子道:“兄弟们,都别打了,快住手,我是万夫长卡西乌斯……”
张凤翼面带笑意看着他,站在原地没动,卡西乌斯一个旋身就被人群吞没,找不着了。
旁边的多特笑道:“这个绣花枕头,就这点本事儿也想在老大跟前装大个儿,只一个小花招就把他耍得像没头苍蝇一般。”
张凤翼笑道:“这厮倒也不是全没本事,只是急着指望咱们为他卖命出力,强忍着罢了,若是换个时间看看,指不定怎样张牙舞爪呢!”
多特愤愤地道:“那咱们就偏不能让他称心如意,把事情闹大,想立功就自已单干,谁也别指望谁。”
张凤翼莞尔笑道:“老弟,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想立功的不只他们,还有咱们师团长呢!他看不起咱们,咱们就适当拿捏他一下,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就行了,不能因为这个就撂挑子不干正事了。”
说到此,张凤翼顿了一下又道:“多特,你赶紧去向宫策先生报信,两个师团师团长与几个万夫长赶脚就到。这个圈子是你们千人队的,追究起来庞克大哥要有麻烦的。”
多特点头道:“我这就去。”
多特刚一转身欲走,忽听一声清亮的笛声响起,欢快的曲调在空中飘荡,彷彿在为下面喧哗的人群助兴一般。交手锋线上的十一师团的官兵都是第一千人队的,一听到宫策的笛声宛如听到了军令一般,纷纷停止了争斗,庞克、勃雷、斐迪南几个知道有变故了,都收起武器,命令后面的停止前冲,这边卡西乌斯嘶声喊着制止白鸥师团的官兵。局势马上得到了控制,争斗双方之间空出一条无人带。
张凤翼一边眼睛盯着师团长们的火堆方向,一边倾听着笛声点头笑道:“这可真是心有灵犀啊!”说罢转头命令多特,“你赶紧到中间喊话,叫大家把刀剑都藏起来。让师团长大人看到这些明晃晃的东西可不大好。”
张凤翼把多特的佩刀递给他,“这个你也收起来。”
多特插好佩刀,一路跑着插入对峙双方之间,边跑边喊:“都把家伙藏起来,传到后面去,师团长马上就到。”
这一嗓子比什么都灵,一听到长官马上就到,官兵们都反应过来,连白鸥师团的也赶紧把刀剑交给后面的兄弟传出去。
正在一片手忙脚乱之时,只听有卫兵高声喊口令道:“全体──站正!”
远处一群人急急向这边赶来,大家都知道是两位师团长到了,齐刷刷地原地立正。
来的一群人中有梅亚迪丝、斡烈、阿瑟、迪恩、苏婷,七八个和师团长们一起饮酒的千夫长,还有珀兰急召的几十名银鬼面侍卫,另一面军法处的恩里克也带着大群手持军棍绳索的执法兵赶到了。
长官们个个脸色阴沉,斡烈师团长铁青着脸,身边侍候着军法处的“胖狗”恩里克。双方闹事的官兵大气也不敢喘,一个个站得笔直,等候发落。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斡烈面无表情地沉声问道。
庞克涨红了脸杵在当场,不知答什么才好。
庞克身后的宫策上前行礼道:“师团长大人,白鸥师团的卡西乌斯万夫长是在场军阶最高的长官,由他向您陈述经过是否更为合宜。”
斡烈目中寒光一闪,冷声道:“我现在问的是庞克!怎么?你们可是有什么理亏之处不敢说吗?”
宫策镇定自若地笑道:“现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属下等就是有什么理亏之处也瞒不过诸位大人。属下想请卡西乌斯大人向您报告,只不过是出于军阶军规的考虑,不敢僭越罢了。卡西乌斯大人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以他的职位与德望,必能做到公允无偏的。”
宫策的话在情在理,但卡西乌斯是白鸥师团的人,斡烈不好多问。
梅亚迪丝听罢,适时的站出来道:“卡西乌斯,这么说刚才你也在场了?”
卡西乌斯眯着眼睛横了宫策一眼,走上前向梅亚迪丝行了军礼,叹息着笑道:“属下刚才在这里是不错,不过却一直站在人群外面。属下这身份一进圈子,弟兄们碍于军阶必定要向属下见礼,这样就势必打断弟兄们狂欢的兴致,故此属下只是站在人群外听舞曲,直到听见有人高声喧哗才挤进圈子维持秩序的。”
“嗯,那你挤进圈子后都看到了什么?”梅亚迪丝点头问道。
卡西乌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呵呵,属下看到的并不比两位大人更多,属下刚挤进来两位大人就到了。”说到这里,他彷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过一旁看热闹的张凤翼,“师团长大人,属下虽然不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不过凤翼老弟当时是始终在场的,再没有比他更好的见证人了,还是请他向两位大人讲讲吧!”说罢心情畅快的大笑。
周围鸦雀无声,只有卡西乌斯在大笑,所有的人都漠然地注视着他。
卡西乌斯笑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的表现就像个无聊的小丑,这种感觉一下子令他恼羞成怒,他停住了笑声,回视着十一师团诸人冷笑道:“对了,刚才我虽没看到这里都发生了什么,不过却听到有人在喊“打完了这架就可以回家了”,还有什么“不伺候、见鬼去吧!”之类的怪话,我在外面听不大清楚,也不明白都是什么意思,想必凤翼老弟一定会给诸位大人一个满意的解释的。”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了,一种无声的压抑笼罩着诸人,所有的长官都知道,十一师团连经苦战,元气大伤,现在正是军心最不稳定的时候,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挑动军心,引发骚乱,一下处理不好,炸营都有可能,这可是与打架斗殴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斡烈大步走到张凤翼面前,拧眉注视着他,沉声问道:“你老实说,有没有这回事?”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张凤翼,这时候张凤翼说出谁的名字来谁就大祸临头了,虽然是大伙一起惹的事儿,可毕竟谁都不愿第一个撞在刀口上。
张凤翼彷彿丝毫感觉不到众人的目光,他一脸无辜地回视着斡烈,纳闷地反问道:“有人这么喊过吗?真是怪了,我怎么没听到?大伙喝酒、吃肉、跳舞玩得正在兴头上,高兴还来不及,有谁会说那种怪话?”
卡西乌斯上前一步,皱着眉惋惜地叹道:“凤翼老弟,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在人群外面都听得清清楚楚,你怎么能瞪着眼睛说没听到呢?斡烈大人好歹也是你以前的上司,这样言而不实恐怕不太好吧!要依着老弟所言,这里从没发生过什么,那诸位长官现在怎么会站在这里,难道真相是只凭老弟一张嘴就掩得住的吗?”
张凤翼扭头张着眼睛看向卡西乌斯,卡西乌斯苦着脸道:“老弟,你别这样看我,我也不想做这个恶人,可我不能为了顾全哥们义气而向斡烈大人说假话呀!”
张凤翼凝视他片刻,突然展颜笑道:“大人误会了,大人听到什么说什么,向长官据实而报,属下只有赞叹效仿,又怎会心存怨尤?”
卡西乌斯细目中闪过得意戏谑的光芒,“这么说老弟也承认是有人在挑唆士兵骚乱了。”
张凤翼露齿一笑,“呵呵,大人这话从何说起,“不伺候”这种话明明是针对白鸥师团说的,难道在场白鸥师团的诸位兄弟欺负了十一师团的兄弟不成?今夜两个师团弟兄在一起友好联谊,打死我也不信会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说到这儿,转头冲着在场众人高声喊道:“兄弟们,刚才可有人听到白鸥师团的兄弟说了什么不利两个师团团结的话了吗?”
白鸥师团的那边都绷着脸不答话,十一师团的这边则纷纷冲着白鸥师团众人嘿嘿而笑。
张凤翼转头向卡西乌斯摊手笑道:“大人都看到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白鸥师团诸位兄弟的坏话,既然没有挑衅,纠纷又从何而起呢?哈哈,请恕属下说句不敬的话,所谓“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大人毕竟是站在圈外,当时大家又都在兴头上,声音嘈杂的很,兴许听错了也说不定呢?”
卡西乌斯脸上阴晴不定,心道这个张凤翼太奸猾了,虽然没有明说白鸥师团的坏话,但句句都在暗指白鸥师团首先挑起事端,再纠缠下去迟早要说到自己头上。虽说自己并不怕梅亚迪丝与苏婷,更不在乎什么军法,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挑明了对自己并无好处。不如暂时放这厮一马,且看他如何圆这个谎。
想到此,卡西乌斯突然一拍额头,高声叫道:“老弟,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拿不准了,当时环境这么吵,谁能分的清楚?兴许真是我听错了呢!”说罢,转身满脸歉疚地对斡烈道:“斡烈大人,看我这急脾气,没经过确证的事儿就口不择言地喊出来,险些冤枉了凤翼老弟。”
斡烈与梅亚迪丝对视了一眼,都心知肚明卡西乌斯在为张凤翼掩饰。
斡烈也不揭破,脸上淡淡地笑道:“大人无需愧疚,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能把谁真冤枉了?既然大人当时没在现场,就请先退至一边旁听吧,这件事终究会问个水落石出的。”
卡西乌斯行了个军礼,讪笑着退到一旁。
斡烈转头沉着脸对张凤翼道:“张凤翼,你接着说吧,刚才这里到底有没有发生斗殴?”顿了一下又加重语气道:“小子,你的性子我太清楚了,你睁大眼睛看仔细了,在场这么多人都是证人,这可不是你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你不说实话,有人会说的,到那时你就知道欺瞒长官是多么愚蠢的事了。”
张凤翼无奈地苦笑道:“师团长大人,既然您这么不信任属下,那还是先问问别的兄弟吧,也算保全一下属下,别让属下做出欺瞒长官的蠢事。”
“大胆!我现在问的是你!”斡烈瞪眼厉声断喝,把一边许多人的偷笑吓了回去。
张凤翼两眼含冤地道:“问我嘛,我只知道弟兄们都和和睦睦,这里根本没发生过什么打架斗殴。大人,这没有的事也不能硬编说有吧!”
斡烈气得发笑道:“好!好!还嘴硬是吧?”边说边大步走向人群,随手从前排拉出一名士兵,指着他腰间的空刀鞘向张凤翼道:“我来问你,好好的他的佩刀哪去了,你向周围看看,多少人只有刀鞘没有刀,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庞克、索普包括白鸥师团的罗宾斯等人一个个立刻变得面色如土,原来刚才双方对峙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没带武器,是别队的弟兄传过来的,少部分的人带着佩刀,当然用自己的兵器。可一听到多特喊“长官来了,都把“家伙”藏起来”,不少人晕了头,光把刀剑传走了,却留个皮鞘挂在腰间。
“呵呵,说不出话来了吗?”斡烈眯着眼睛冷笑道:“把在场所有丢了佩刀的人都交给恩里克审问,我相信一定能问出另一种说法来的。”说罢转头冲着被抓那人咬牙笑道:“就由你第一个问起吧!”
那名士兵都吓傻了,浑身哆哆嗦嗦、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
对面的罗宾斯始终未说话,他原想着张凤翼或许能把长官们糊弄过去,这时一看形势,心道反正是唬不过去了,不如来个先下手为强,还能占住先机。
想到此,他突然走出圈子,几步来到梅亚迪丝身前,手指着斐迪南道:“报告师团长大人,都是十一师团先挑起来的,为首的就是那厮。”
这一嗓子喊过,众人都是一愣,继而双方官兵一片大哗,白鸥师团的官兵们一看罗宾斯跳出来指证对方了,索性撕破脸吧,纷纷高声指责十一师团的人先动手。这边十一师团的官兵们更是大怒,反骂声一片,什么“不要脸”、“不带种的”、“敢做不敢当”,污言秽语竞相出炉。另一边更不肯吃眼前亏,立刻以更高的骂声还以颜色。
勃雷气得额头青筋直迸,暴喝一声,跃前一步,劈手揪住最前面莱曼的衣领,挥拳照脸就打。旁边白鸥师团的几位千夫长冲上来相救,这里斐迪南与庞克马上蹿上来助拳,后面官兵们一看千夫长们干起来,一起往前拥,形势立刻大乱。
军法处的恩里克一看不好,挥舞着军棍冲入人群,后面几十名执法兵跟着他,对着争斗两方的官兵一阵劈头盖脸的乱打,用了顿饭功夫,才勉强使两方之间隔开一条界线来。
对峙两方的官兵们虽然被手持军棍站成一排的执法兵们隔开了,仍嘴里骂声不绝,彼此怒目而视,到了此刻人们已不在乎什么军法,怒火盖过了一切。
斡烈气的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人群道:“迪恩,你马上去整队调兵,带三个千人队来,查出为首闹事者全部斩首示众。”
迪恩早看见前排的勃雷与索普,他原地站着没动,嘿嘿地陪着笑小声道:“大哥,不过是打架斗殴的小事,闹大了恐怕不好吧,都是豁出命跟着咱们的好孩子,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自断臂膀啊!”说罢向阿瑟连使眼色,要他也开口求情。
青黄岭一战后,阿瑟就把斐迪南调到自己麾下,加意地栽培提拔,那是自己的心腹爱将,别人不保斐迪南,自己是一定要保的,一看迪恩先开了口,阿瑟立刻摇头叹道:“是啊大哥,现在是咱们师团元气大伤的时候,只剩下这不多的孩儿,还要指望着他们作战呢!都杀了将来靠谁上阵杀敌呢?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呀!”
斡烈转身盯着他俩,怒目厉声地嗔道:“你们两个昏头了吗?这么大的乱子都不追究,以后谁还愿守军规、愿听军令?再说了,凡事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我们也要给友军一个交待。”
这边苏婷也对梅亚迪丝愤愤地道:“这简直是想哗变,我去多召些人来,给他们些厉害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