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一语出,殿上再不复有半点儿声响。
太后何等尊贵,如今正在停灵之中,如何能够惊扰?这可是大不道的重罪。
“如何?不敢?老奴说的不过是事实,众位大人若是不信,便开棺验尸。”苏然冷冷扫了众人一眼,说得笃定自信。
所有人又将目光看向了顾容志行,太后是他的母后,说什么,也该由他做主。
顾容志行凝着苏然,这个老妇人,却脊背挺直,肌肤虽然松弛,却依旧花容月貌,气度不凡,带着雍容,怎么看,也都觉得配得上皇太后的侍女要求。
顾容志行这下子踌躇了,若是真的验出皇太后不孕,那自己这身份,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目光微微一眯,盯着苏然,问道:“宁王,你哪里找来的疯妇?”
炎杉冷冷一笑,“皇上是不敢面对真相?”
顾容志行目光如剑,冷冷刺向炎杉。
顾容吏远蹲在梁上,只想看着顾容志行如何化解此时的危机。
顾容志行沉默着,久久的沉默着,没有人会为他的决定担忧,却都不约而同的担心起自己来。
皇室的辛秘,无论是真是假,自己今日是都听见了,以顾容志行的小心眼和狠辣,不敢保证过了大顾国最艰难的时候以后,顾容志行会对自己出手。
各位诸侯王,却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无论如何,宁王今日的出头,都为他们带来了一丝契机,只需要将顾容志行扳倒,这大顾还不是各自的囊中物?即便此时无法称帝,却也可以裂土而居,各自为王。
一殿之人,早已离心离德,谁也不在乎皇太后到底是不是不孕了。
炎杉却依旧有自己的使命,咄咄逼人的问道:“皇上,若是不敢验证,便是做贼心虚。”
顾容志行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说道:“来人,将太医院院首及太后灵柩请到殿中。”
顾容志行声音清脆,掷地有声,满殿的人都骚动起来,幸灾乐祸的,仓皇不安的,诸般表情,却都落入了顾容吏远的眼底。
他禁不住冷哼一声,这些脑满肠肥的人,结党营私,早已将个人利益看得比家国天下还重。
顾容吏远料定,顾容志行也早已厌烦这些人的嘴脸。
太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请了太医院的院首和太后的灵柩。
灵柩用黑色的棺盖盖着,正值深秋,天气凉爽,太后身边又含了司徒仪珊赠予顾容吏远的至宝避水珠,如今尸身竟然未腐,清爽干净。
顾容吏远心潮起伏,情绪微微有些波动,脚底下的梁灰,簌簌落了一些下去,不恰不好,正掉在了顾容志行开着盖的茶碗里。
此时,顾容志行凝目注视着棺木,倒也没有注意。
太医院的院首,在来路上已经了解情况,如今大汗淋淋,知道自己这一家子的身家性命,都被放到了刀口。
他惶恐的看了一眼殿中之人,忽然觉得自己最初想说谎话的念头,也实在是有些愚蠢。
如今,若是说了实话,顾容志行必定不会放过他,可若是不说实话,那些心怀不轨的诸侯王,定然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片刻,太医院院首已经汗湿了脊背。
顾容志行冷冷道:“开棺,验尸。”
大殿再一次没有半点儿声音,空气里紧张得仿佛随时可以爆出火花来,太医院院首被众人盯着,只觉得脊背后面仿佛有无数把的尖刀利刃,戳得他刀刀见骨。
“皇上……”太医院院首跪了下去,“老臣,老臣只擅医治人,不擅验,验……啊。”太医院院首,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顾容志行一挑眉,“不擅?那朕要你何用?”
太医院院首再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走到了棺边,棺盖掀起,众人喔的一声后退,却见太后宛若睡着一般,安然的躺在棺中。
没有想象中的恐怖画面,众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太医见状,胆子也肥了些,回头看了一眼顾容志行,见他目光沉沉,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大顾的天下,依旧是他顾容家的,如今,前有虎后有狼,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依附如今最粗的一棵大树,顾容志行。
太医认真的检查了一遍,忽然说道:“太后玉身体未受损,可是,再无脉象可查,唯一办法,便是,便是……”
“说!”顾容志行怒道。
“便是请仵作前来。”太医院院首说完,再一次跪在了地上。
顾容志行的手下,咔嚓一声,生生将那龙椅上的龙头掐断。
众人也是心惊,仵作前来,便是真正的验尸,开膛破肚,如何能够对太后的矜贵玉体下手?
顾容志行冷哼一声,“宁王,对太后遗体如此,实在是大不敬,身为人子,这般大逆之事,朕实在做不出来。”
炎杉凝着顾容志行,想着顾容吏远与太后的主办关系,心想,若是主上,恐怕也不会希望太后死后尚被辱,便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
顾容志行见宁王松口,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听炎杉说道:“臣还有一位证人。”
顾容志行看着暗清卫中,再无人,便挑了挑眉。
炎杉笑道:“那位证人,此时正在宫中。”
“哦?不知是何人?”顾容志行淡问。
炎杉淡淡一笑,“白嫔。”
众人再次一惊,却又有敏锐的人察觉到了顾容志行的脸色微微一变。
“朕的爱妃,竟然是证人?”顾容志行笑了起来,“宁王,你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炎杉却不肯松口,“皇上可敢?”
“有何不敢?”顾容志行抬手,太监立刻下去请白嫔前来。
如今战事紧急,远金虎视眈眈,内有顾容吏远和司徒仪珊,顾容志行可以说是外忧内患,他不敢冒险,若是将这批大臣和诸侯王都拿下了,大顾国内必定动荡,这便遂了顾容吏远的心愿。
所以,只要是能够兵不血刃的解决身世之事,顾容志行便会选择最和平的办法。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时朝中在议论着此事,顾容志行以为在殿上解决了此事,便不会再有后患,然而,大顾国却已经由一批小孩子,口口声声相传了顾容志行的身世。
皇室血脉不可乱,这一番的流言,甚至比以往几次的都来得凶猛,而那些流言,也顺风顺水的利用了百姓的心理,正因为皇上皇位来得不正,所以,大顾国才会有战乱,天灾,种种迹象碰到一起,百姓便已经信了八九分了。
白嫔来到殿上,淡淡扫了一眼众人,这才朗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秀丽的脸庞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双眼睛古井无波,更看不出半点儿情绪。
“爱妃平身。”顾容志行淡淡开口,“今日,乃宁王有事要爱妃为证,爱妃实话实说即可。”
白嫔转头看向炎杉,“这位想必便是宁王?”
“小王见过白嫔。”炎杉淡淡行礼。
白嫔微微屈膝,算是回礼。
“请问娘娘,皇上身上,是否有一处胎记?”炎杉开口。
白嫔脸露诧异之色,却还是点了点头。
“娘娘可知道那胎记所在的位置?”炎杉再问。
白嫔又点了点头。
炎杉淡淡一笑,转头看着苏然,说道:“姑姑且再说一说当年的情况吧。”
苏然这才站出来,“当年皇太后滑胎,却命人将此事隐瞒下来,算好了日子,在临盆当日,从外面抱回一个男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