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镇A中学祝考生们取得好成绩！”“中国X通祝广大考生金榜题名！”在离校门还挺远的时候，林子就看见了那大红的横幅。当时黄嘉烨一出门，林子就追了上去。她想去送考，因为她不想让黄嘉烨在一群有家长送考的考生中孤身一人。黄嘉烨默许了，并任由林子挽着他。只是，一路沉默无言，黄嘉烨心事重重，一向喜欢叽叽喳喳的林子也小心翼翼地不敢开口。直到看到那些横幅，林子才迫不及待地读出声来，打破了两者之间的沉默。

“林子，送到这里就好了，你回去吧。”黄嘉烨把手抽了回来，没看林子，只是看着小门，一脸郑重，或许还有期待。

“可是……”林子连忙开口，她真的很想送黄嘉烨到校门口，虽然知道没什么必要，但是她就是想。就像，虽然知道自己好像并不是很喜欢黄嘉烨，但是她就是喜欢对他尽心尽力。

“回去吧。”黄嘉烨打断了林子，自顾自地往前走，只留下林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个被大人遗弃的孩子。林子忽然觉得莫名的悲哀。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辞了服务员的工作，一心扑在了黄嘉烨的高考大业上，然而，高考过后，她好像没了什么可以接近黄嘉烨的理由了……她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等到黄嘉烨上大学……她越想越感到可怕。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的她，只能转过身去，原路返回，而他，走进了校门后，以后会走得更远。

人潮汹涌，黄嘉烨一个人。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的高考祈祷了一番，他喃喃了一句——

“再见，林子。”此时无限惆怅的他，没有想到自己没过多久，就想亲手把林子抡死。

在考场外面等候许久，终于到了可以进考场的时间。根据考场要求，考生不能带书包进入考场，只能带最基本的考试用品。黄嘉烨把手探入，想把装好了考试用品的笔袋拿出来。一秒。两秒。三秒……黄嘉烨慌了。那是他放笔袋的位置，从小到大他换了多少个书包，换了多少个笔袋，但永远不变的，就是他放笔袋的位置。这可能是他的一点强迫症，或者是多年来的习惯。现在，那个他伸手一摸就能摸到笔袋的地方，是空的。

他颤抖着手，把书包倒了过来……还是没有。一股绝望的情绪将他吞没，让他全身发凉。这种感觉，在他那天在床上醒来时发现旁边的林子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笔袋里面装着的是他的身份证和准考证……笔没有临时去买还是来得及的，但是没有身份证和准考证，他根本没办法进考场。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出门前的每一个细节。他明明亲手将笔袋放进了书包啊，还检查了好几次，后来林子还帮他检查了东西有没有带齐……慢着！林子？林子！黄嘉烨痛苦万分地扶额。林子在检查他有没有带齐东西的时候，他在一旁喝糊糊都没看她。黄嘉烨百分之三百地肯定了，一定是林子那冒冒失失的姑娘检查完了之后没把笔袋放回去。

“同学，有什么特殊情况吗，现在可以进场了。”监考老师疑惑地看着这最后一个没进考场的少年。在监考老师的眼中，黄嘉烨脸色苍白，白色的校服衬衫被汗水湿透，贴在了瘦弱的身躯上，一副紧张至极的模样。

“老师”，黄嘉烨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深呼吸，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的证件和考试用的文具好像都找不到了，现在离开考还有半个小时，还有补救的机会吗？”19岁的少年，即使是竭力让自己冷静，都无法抑制声线的颤抖。

“我帮你问问吧。”监考老师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每年的高考都会出现一些类似的情况，即使对于整个考生的总人数来说，占的比率微乎其微。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考生的身上，都是百分之一百的毁灭。

在监考老师用寻呼机帮黄嘉烨问解决方法的时候，黄嘉烨也没有闲着。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直接打了电话给自己的母亲。“喂，妈，您帮我看看我笔袋有没有落在客厅，好像是林子帮我检查东西的时候忘记放回去了。”内心已经肯定林子没有把笔袋放进书包的他，推断得出笔袋绝对是落在客厅了，要是母亲开车给他送过来，也还来得及。

“不会吧！怎么可能！你和林子出门之后我刚刚收拾了家里，没有笔袋啊！”黄母也是被吓了一跳，她放下手中的清洁工具，很肯定地说。“儿子，你别急，肯定是在你书包里，你再找找看，不要慌……”黄母声音轻柔，试图想让黄嘉烨能放松一点。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黄嘉烨的大吼打断了——

“我不慌？你跟我说让我不慌？全世界都进考场了就我一个人还傻站在外面！”如果眼前有一张桌子，黄嘉烨肯定会把它掀翻。黄嘉烨愤怒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跟播报着高考考场考风考纪的广播声碰撞，已经坐在教室里等待开考的考生被黄嘉烨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往窗外看去。

“同学你冷静！”监考老师温和又不失严肃地制止了黄嘉烨的大喊大叫。“刚刚帮你问了，说可以让校长开具一份证明，让你今天上午的这科考试先进场，接下来的考试你回去再找一找证件吧。”

“谢谢老师！”黄嘉烨恨不得跪下来给监考老师磕头了，这让他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什么都别说了，先进去把这科考了，其他的慢慢再说。刚刚松了一口气，他抬起手看了看表，又差点陷入了晕厥。离开考还有二十分钟不到了……用正常的速度从这里到步行到行政楼的校长室都需要将近二十分钟，这一来一回就需要……不要怂！咬了咬牙，黄嘉烨在监考老师怜悯的眼神中向校长室奔去……

“阿姨，怎么会！我真的把笔袋放回他书包里了！我可以对天发誓的……”林子带着哭腔在电话里对黄母说，就差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摆在黄母面前了。

“林子你先别太激动，阿姨相信你的。”黄母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刚刚收拾了家里，有没有笔袋落在客厅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林子就算是再迷糊，总不至于会不知不觉把笔袋顺回了自己家吧。黄母猜测，笔袋还是在黄嘉烨的书包里，只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他怎么还能顾得上去认真找呢。事到如今，只能为他祈祷了。难道说，黄嘉烨真的是没有读书命，命里就不该上大学？黄母忽然间发现自己信命了。

无人的校道上，黄嘉烨一路狂奔。六月的阳光炽热而毒辣，他跑得气喘吁吁，在心里将林子咒骂了无数遍。忽然，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喘气声中夹杂着其他的声音……就像是，文具碰撞的声音。他立刻停下了脚步，奔跑后脚步的瞬间停止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晃了晃脑袋，他发现那文具碰撞的声音停止了。呵呵，肯定是自己幻听了。笔袋不是都已经不见了么，哪里还会有文具碰撞的声音？看来自己是紧张得快要疯掉了。定了定心神，他又跑了起来。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黄嘉烨愣住了，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文具碰撞的声音也随之小了起来。天！黄嘉烨觉得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从肩上卸下书包，用力地晃了晃，那声音很响。他又不那么用力地晃了晃书包，声音也随之轻了点。这意味着什么！笔袋就在他的书包里！

一阵狂喜，他对书包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就在不显眼的夹层里，他那珍贵的笔袋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刹那，他百感交集。顾不上想其他的，他拉上书包链，原路跑回考场。一路上那文具碰撞的声音让他莫名地心安。

在监考老师诧异的眼神中，他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准考证进了考场。一坐下气还没喘过来，开考的铃声就已想起。及其，疲惫，然而没有时间去笑话调整。连拿出张纸巾擦擦汗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开始考试了。也许是刚刚经历过高速的奔跑和强烈的情绪起伏，黄嘉烨根本不能平静下来。一拿到试卷，条形码就差点贴歪了。做题的时候，题目有点棘手，加之语文原本就是他的弱项，黄嘉烨可谓手足无措。

根据考场定律，不会做的题就先跳了，做自己会做的。然而，跳了若干道题之后，黄嘉烨傻眼了——他跳的题比他做的题还要多。这不是正常的情况，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定下心来，慢慢地读前面的题目，发现自己还有些是会做的……当把非作文的部分搞定了之后，虽然答得不怎么样，但他还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了看表，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离考试结束就还有那二十五分钟了，他连作文题目都还没看……

“叮铃铃……”他颤巍巍地写完了最后一个句号，要求八百字的作文他写了802字。前面的题答得一塌糊涂，作文写得不忍直视……瘫坐在椅子上，痛心地看着自己的答题卷被收走，黄嘉烨生无可恋。

林子在备考时给了黄嘉烨无限的助力，但是到了最后，林子一个无心的举动，差点就让他满盘皆输。黄嘉烨走出考场，看到自己班主任的那瞬间，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伤心，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