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忘川河边见过的魂魄颇多,生魂算是一种特别的存在。冥府里的鬼差和凡间的无常算是同僚,不同的是凡间的无常是活人,而冥府的鬼差是人死后的魂魄。
生魂一个最大的特点是阳气比较旺,不太怕活人的阳气,因此冥府往往在阳间都要安排一些活人做“冥差”,也就是无常,为的就是无常的生魂可以靠近将死的人,不怕将死者身边诸多眷属所发出的阳气,待生魂将死者魂魄带到冥道上,他们自然就能顺着彼岸花的花香来到忘川河边。
生魂一般是不会来冥界的,除非是冥府之主传召,因为无常毕竟是活人,这冥界的阴气太重对凡人的阳寿是有折损的。
弥月是来奈何桥边找人的,生魂除非传召有鬼差带着横渡忘川河否则只能留在彼岸。
见到弥月的时候,我刚从亡魂谷看了七月回来,离彼岸花的花期还有一些时间。我正准备去冥府逛逛,见见空华或者考虑在冥府的地界买一幢房子,住惯了凡间的宅院忽然有些不习惯奈何桥边孤零零的亭子。
弥月一身白色的长袍,长发飘扬衣袂翻飞的站在彼岸眺望,在一片青葱的绿色里格外的扎眼。彼岸花凋谢的季节彼岸是不会出现魂魄的,所以当我看见弥月的时候,很是诧异。
我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从奈何桥上走过去想看个究竟。远远的就看见弥月,我本以为弥月是个女子,走进了才发现是一名面容俊俏的少年。少年站在忘川河边静静而立,如墨似缎的青丝随意散在身后,一袭白色的衣衫衬得他风华绝代,清隽飘逸眉宇间却不失英气。
“姑娘可曾见过一个白衣女子。”见我站在桥边,他的眼里说不出的惊讶。然而却很快的平静下来,眉眼间带着些希冀的问我,我有些失望原来是来找人的。
“不曾见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近了才感觉到他身上的阳气,他是生魂并不是要渡忘川河的魂魄。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却没有见到鬼差,必定不是冥府之主招来的,我十分好奇他是怎么来的,又来这里做什么。
“我叫弥月,是来找人的。若是姑娘见了我所说的人,下次见了请一定告知。”弥月愣了一下,像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能在这忘川河边滞留得太久,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就认为我一定会帮他。
“找人,什么样的人。”我下了桥,渡过忘川的魂魄很多,渡不过的也很多,白衣的女子也不少。再说我为什么就必须帮他找人,退一万步见着了又能如何,不过是没有结局的事情,徒劳无功罢了。
“你见着了,自然就会知道是我要找的人。”弥月看着眼前有些好奇却又显得淡漠并且漫不经心的女子,能在这奈何桥上自由来去的女子,自然是不一般的人。若是能得她的帮忙,他一定能找到那个人的。
弥月从腰上解下来半块玉佩,是黑色的墨玉雕刻的兰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凡间还是哪里,或者冥府,群殴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很眼熟。
“她身上也有一样的东西,我的就托姑娘保管。”弥月很是谨慎的把玉石交到女子的手里,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坚信眼前这个女子不会推辞,或者是她看见手里的玉佩,带着熟悉的眼神吧。
“弥月你就不怕我占为己有,这东西可是很特别。”我有些好笑,这人究竟是哪里来自信,如此的相信我。不过是刚见面的人,哪里值得这样的嘱托,于我而言这不过是个眼熟的东西,与他而言这可是信物。
“我听说奈何桥边的渡,是一个寂寞但是善良的人。”弥月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说的是寂寞。我不知道守在奈何桥边算不算得上是寂寞,我只是习惯了这样安宁的日子,像是刻在骨髓里的坚守。若果这就是弥月说的寂寞,大约我是寂寞的吧。
我揣着弥月的玉去了冥府,空华又去了凡间,好像他总是在凡间,不像个鬼差倒像是个凡人。
“渡,凡间好玩吗?”那家伙突然冒出来的时候,我正在冥府的地界上穿行,周围都是走动的鬼魂。他们是渡过了忘川河的魂魄,因着某些原因滞留在冥府,便成了鬼魂生活在冥府,等到哪天愿意轮回了,就去往生台上跳下去。
“凡间吗?除了有地方住,就是吵闹了些。”我回头看那家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总是没声没息的冒出来。想起我要建院子,却不知道如何建,也许他能帮上忙。
“渡,听说你在凡间成亲了,成亲好玩吗?”那家伙冷着张脸,很是忧郁的问道。
“还好。对了,我打算在彼岸建一个院子,你来帮我吧”我和他慢慢的在街上走,就像在凡间和空华一起走在街上一样。只是那时候周围都是活生生的人,现在我们的周围却是鬼魂罢了。
“去了一趟凡间你好像不一样了,你不是一直喜欢呆在亭子里,怎么现在想建院子了,什么时候建,想建一个什么样的院子。”那家伙很是惊讶的看着我,然后又问了一堆让我头疼的问题。
“还没想好,你回来帮我吧,我实在不认识什么人。”我皱着眉头有些为难,我只是想有一个院子,其他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想。看来想在彼岸建一个院子,根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渡,我就要成亲了,婚宴你要来参加吗?我是不想请亡魂谷里的那只昙花妖的。”那个人的脸色有些别扭的古怪,说起七月的时候脸色更加的不好看,如果说他不喜欢烟云知起码还是有些交情的,所以对七月,总是有些我不懂的情绪。
“她托我找一个凡人,要我许那人一世安逸。渡,你在忘川河边,不如你帮我留意一些。渡,她不喜欢我,可是我还是愿意娶她,我想我是喜欢她的吧。”那个人自顾自的说,眼里却显现出淡浅的哀伤。又是找人吗?这么凑巧,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喂,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的名讳。”许一世安逸,这样的事情并不是谁都能办得到的。能说出口便不是那么难以办到的事情,那个女子明显是心里装着别人的,也许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凡人。
“阎冥,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还是想要帮那个叫青玄的魔,夺回魂魄。只要是渡,想要的我一样能办到。”那个人转身看着我,眼里是说不出的悲伤,是了阎冥。不能问起的名讳,问了便是有愿要许,冥府的冥主,就是鬼魂们的神明。只是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罢了,也不是所以的鬼魂都有许愿的权利,这世间的因果冥王也必须遵循。
“只是好奇,你从来不说你的名讳,问问罢了。”我低低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冥王这么好说话来的,她真的无愿可许,青玄,他说的是那个失了魂魄的魔吗?阎冥为什么以为我要许这样的愿,他不过是我在凡间游玩时遇见的过客罢了。
“渡,你若现在不许愿,以后都没有机会了。”阎冥颇为认真的看着我,是的叫出阎冥的机会只此一次,再没有下次的可能,可是
“那就许我以后都能叫你的名讳吧,不然每次见着都只认识,叫不出你的名字,总觉得缺了什么。”我真的无愿可许,在这冥界里我实在没什么所求的。
“渡,你真浪费。”阎冥伸手使劲的揉着我的头顶,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手肘缝隙里他的眼眶,有那么一瞬间是发红的。
在冥府转了一圈,我终于决定还是在奈何桥边盖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用太宽敞,也不用太华丽,院子里种上一些书,再置办一些桌椅。
要想盖起来一座房子,我一个人显然是不行的,我不得不又去了一次亡魂谷,希望七月能帮忙我一些。
“你那亭子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怎么又想建个院子,再说你也不住。”七月显然不太能理解我的行为,摆弄着手里的花草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显然以为我只是一时兴起。
“想建一间凡间那样的住处,下次你来的时候,也能到屋子里喝个茶什么的,这样不是很好。”我看着七月,我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我们这样的存在根本就用不着休息,千万年的时光都是这样,我们不用像凡人一样晨昏定时。
“花期不是快要到了,你怎么还不回奈何桥?”七月终于弄好了手里的花草,站起身蹙着眉回头看着我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忘川河边吹来的风里面已经能闻到浅淡的花香。
等我急匆匆的赶回去的时候,彼岸已经是一片绚烂的绯红,如血似雾。凡间的魂魄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就像是无边的孽海,血红的花朵和蜂拥而来的魂魄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