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蔚蓝的天空转瞬间就被灰色的绸带蒙上了一层阴影,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淡漠的风凌厉地穿梭在人间的每一个角落,将人的惊呼抛在身后。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这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一群穿着黑色风衣,戴着超大墨镜的男子顶着这扰人的天气还坚持在唐家宅子里东找西翻,整个家被他们‘灵巧地双手’倒腾得完全像是失窃的样子。
管家唯唯诺诺地站在客厅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穿着紫色连衣裙,戴着珍珠项链满脸贵妇相的女人则是瘫倒在沙发上不住地哭泣。
“张叔,出什么事情了?”一个穿着粉色卫衣、蓝白色牛仔裤的漂亮女孩从屋外匆匆走了进来,海藻般的秀发散乱开去,凌乱中透着一股别有的气质。
她不屑的眼神看着在家中走来走去的黑衣男子们,丝毫没有半点的惊慌害怕。
管家伫在原地,脸色有些窘迫,很久抽搐地嘴唇中才挤出几个字来:“他们...他们是银行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像是中气不足的样子,声音十分的弱小。
“银行的?银行的跑到我们家来干嘛?”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抬高了几分,仿佛是在质问这些莫名其妙又突然出现的男人。
而一直坐在旁边哭泣的贵妇听到这样子质问的话语,哭声也渐渐提高了几个分贝,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女人。
唐凌菲的眼神望向了坐在雪白色皮质沙发上的女人,她满眼的不可置信。就算平时再多的埋怨和不满,妈妈也不是个会轻易在佣人面前掉眼泪的女人。她赶紧跑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子问道:“妈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好不好?”
安庆如左手上紧紧地拽着一团餐纸,固执地擦了擦眼泪,哽咽了几下说道:“凌菲,你爸爸他被抓了,我们家房子也被银行查封了,接下去我跟你们姐弟几个该怎么活!”说完,她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什么?爸爸被抓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妈!爸爸可是一市之长,他怎么可能被抓,怎么可能……”唐凌菲满脸的惊愕,“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明明我早上出门办理留学手续的时候还跟爸爸通过电话,怎么可能现在就他就被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自己的电话想要证明自己说的就是事实。
安庆如握着唐凌菲微凉的双手,颤抖地声音说着:“刚开始你爸爸单位打电话过来,说他……说他……挪用公款,而且……罪证确凿。现在已经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很可能面对的是……是……牢狱之灾,而我们家的宅子也被银行给查封了,现在,我们……我们必须离开。”
唐凌菲的脸色由绯红变成了惨白,白中甚至透着些噬人的血丝。她从没想到过这种电视剧才会出现的狗血桥段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顷刻间全家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爸爸由万人敬仰变成了万人唾骂的对象,而她们全家还必须搬离这个生活了整整几十年的宅子。
她看着房间中被风吹得摇晃的吊灯,仿佛这就是最后的告别。墙壁上的壁画也东倒西歪,还有茶几上那盆即将枯萎的百合,此情此景是那样的映衬,唐凌菲第一次觉得这个家的东西是有着感情的。
几个黑衣的男人进进出出的检查着、抬着东西往外走,看着家里一点一点的被腾空,她固执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偷偷低落下来。
两个健硕的男人从偏厅里抬出了一架黑色的钢琴,唐凌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搭在钢琴的架子上,极力的阻止着他们即将要搬走它的行为。
“小姐,麻烦你让开一下。这些东西都是我们银行查封的物品,你是没有资格随意触碰的!”其中的一个男人冷冷地说着。
“不,这是我爸爸买给我的钢琴,我是不会让你们抬走她的。我死都不要……”说完,唐凌菲用双手护住了整架钢琴,就算是受伤她也在所不惜。
“这可由不得你,我可告诉你,干扰我们法院执法的罪责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不要到时候怪我没提醒你!”男子狠狠地说着,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怜惜。
管家扶着安庆如走了过来,安庆如哭红着双眼搂住还护着钢琴的唐凌菲,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人家也是依法办事,你又何必在这里添乱呢?听妈的话,让开,随他们怎么做吧,东西没了以后可以再买,只要我们全家人都还在不就是最好的事情吗?”说完,她又哽咽了几下。
“妈,我不要,这是爸爸以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不能眼看着他们抢走了。我不要...不要……”说完,一串晶莹的泪珠滑落。
女人声音颤抖着,发怒的吼道:“那你这样做不觉得我们很难堪吗?你不觉得这样子做是在丢你爸爸的脸吗?你都这样理智,我该怎么向你弟弟妹妹交代,还是我也应该随着你爸爸一起去监狱生活你们才开心呢?”
唐凌菲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听到妈妈说话这么大的火气,简直就像即将要暴发的火龙。听到这些话后她不敢再继续抗辩下去,手渐渐地松开。
两个黑衣男人顺利地从她身边抬走了钢琴,她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妈妈好久好久,最后小声而试探性地问道:“妈,弟弟妹妹……知道……家里……家里出了事吗?”
安庆如的眼神好似放空,望着白色窗户外面的花园,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到这个家里最成熟稳重的大女儿回家后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怎么面对二女儿和小儿子。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转过身握着唐凌菲的手说道:“走吧,我们上楼收拾收拾东西,等一会儿就搬出去。这间宅子已经不属于我们了,佣人们中午也会离开的。我们不能硬被人轰出去,总要给你爸爸留下最后的几分尊严。”
这是唐凌菲第一次觉得妈妈做事很有主见,以前的她总是活在爸爸的威严之下,从来对事情都不会有任何的看法和意见,只要是爸爸说的,她都照做。她以前甚至怀疑过妈妈离开这个家离开爸爸后就不能生活,现在看来,她对妈妈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妈妈远比她想象的要坚强。
唐凌菲点了点头:“我们一起上楼收拾东西。”
说完,她便拉着妈妈往楼上走去。安庆如交代唐凌菲自己回房间收拾东西去,走到自己的房间便关上了门,她猜想大概是妈妈想进去好好回顾一下她和爸爸之间满满的回忆,也没多问的就自己回房间了。
整间屋子可能因为被撤走了一大半东西的关系,显得格外的宽敞。
唐凌菲摸着墙壁上粉红色的壁纸,回忆就像洪水泛滥开来,那是爸爸在她6岁生日的时候吩咐工人做的,就是为了完成她的公主梦。
而墙角一隅的书架上,则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牌,那些全都是她在学校里获得的奖牌证书,而她当时获奖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博得爸爸的欢笑和赞许。
还有电脑桌边放着的全家福,这是她收藏的唯一一张全家人的照片,照片里全家人都笑得很甜,甜得就像童话故事般没有遗憾……
唐凌菲觉得这所有的美好回忆都像是对现实的无情嘲讽,转眼间这些美好通通都不属于她了,她的世界剩下的只是一片未知的空白。
她将相框拿起,装进自己的箱子里,所有的物质财富她都可以不要,唯独这张相片不行,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念想以前的东西。她又打开衣柜来,一件一件的取出、整理、装进了自己的箱子里,很快这些可以带走的东西就装好了。
唐凌菲拖着满满的箱子,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就快不属于她的房间,痛心和难过中还是迈开了步子,要离开的事实终究无法改变。
当她走出卧室的时候,安庆如已经拖了个小箱子站在了2楼的楼道间,看样子早就收拾好了,“妈,你收拾完了吗?那我们现在是……”唐凌菲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
“我们这就离开吧,你弟弟妹妹的东西管家已经都收拾好放在楼下了。”说完她的眼眶有些发红,拖着行李就下了楼。
唐凌菲跟在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又让两个人陷入悲痛中。
当房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两个人已经站在了屋子外面。
此刻的天空黑得嗜人,看样子暴风雨就快来了。风呼呼作响,两个女人拖着四个行李箱,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往哪里走。
很快豆大的雨滴就从天空掉落下来,“嗒嗒嗒”的雨珠滴落在两个无处可去的女人身上,天与地瞬间幻化成了一片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