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氛围,就是这种氛围。
外界曲解了杨咏信所谓暴露隐私的内在含义,那些媒体并未真正进入内部进行卧底暗访,道听途说地写上网瘾机构所有人要暴露自己的隐私,否则就要被电击。
一些媒体这么写了,另一些媒体就纷纷跟风。
其实仔细想想,哪怕是被电击,隐私是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己自愿,又怎么可能说给这么多人听呢?
这些家长说出的不是只隐私,更是愧疚。
如果你不坦诚,如果你不认错,你的孩子,也不会坦诚,也不会认错。
“好,很好。”杨咏信满意地笑了笑,在这里的家长都心知肚明,这是把自己孩子从走偏的道路上拉回来的唯一稻草,自己在他人生成长过程中没有起到良好的引导作用,如今亡羊补牢,也可能为时不晚。
“小胖爸爸,你也出轨过?”杨咏信走到一个大胖子的旁边,笑着问道,“我记得你的文学作品里,偏爱少妇。”
这是个国内知名网络作家,笔名叫月耀。
他尴尬地笑了笑,根本不敢抬眼看坐在对面的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的病,非常非常地奇怪,喜欢用奇奇怪怪的东西把自己包起来,刚刚送过来的时候,他儿子把自己用树藤卷成席子一般的东西,整个身体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睛。
除此之外,不去上学,就呆在家里玩游戏,整个人包起来,只露个眼睛和手掌,一直不停地玩游戏。
“你出轨,你儿子知道吗?”杨咏信问道。
月耀摇了摇头:“我很隐蔽,我老婆知道,为了这个事情差点离婚,但是儿子不知道,因为我们从来都不会在他面前发生争执,都是在外面吵,我们还挺注意教育的。”
身旁的老婆频频拭泪,显然,最后这句话在现实面前实在是太弱了。
杨咏信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对面患者的区域,指了指一个小胖子,这个小胖子一站起来,徐浩就忍不住想笑,只见他将一条内裤套在头上,四角的内裤上面挖了两个小洞,露出眼睛。
“现在好多了,刚来的时候你是没见着,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和手掌,包得严严实实的,现在经过两个月的治疗,你看就套了个头了。脖子啊什么的都是露着的。”身边的开矿大哥轻声说道。
徐浩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出了问题了,这简直是聚集了国内最为畸形的一群人,居然还有内裤套头上,把自己包裹起来的人,这是什么病?
精神病!
徐浩心中浮现出这三个字。
“小胖,你告诉你父母,大声地告诉他们,你知道你爸爸出轨吗?”杨咏信问道。
“知道。”小胖的声音一下梗咽了起来:“就在爸爸获得全国优秀作家奖的那天晚上,在车库,我看到了。”
“丢人吗?”杨咏信问道。
“丢人。”
“可你爸爸自称是优秀网文作家,他的读者有几百万。”
“所以更丢人!”
小胖突然哭了起来。
他觉得没脸见人,别人越夸他爸爸,他越觉得丢人,渐渐地,慢慢将自己封锁起来,越来越严重。
这位大作家很是尴尬地站在那,看着儿子的控诉,不知如何是好。
“好,请坐。”
徐浩以为杨咏信要继续往下挖,结果让他意外的是杨咏信居然不像上一个治疗对象一样步步紧逼,而是挥了挥手让两人坐下,“护士,今天安排小胖和小胖家长单独一间病房睡,小胖妈妈,你还在原房间睡。”
原来,之前这作家以为自己出轨的事儿子不知道,如今知道自己儿子早就知晓,其中震撼外人难以体会,晚上的独处,这对父子肯定会彻夜长谈。
可是,这孩子是不是也太敏感了?这点挫折都受不了,居然把自己包裹起来,这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徐浩皱了皱眉头,心想。
“这小孩有点偏激。”徐浩试探道。
“这里的小孩哪一个不偏激?”
煤矿大哥一句话,肯定了徐浩的判断。
的确,能上网上成这样的都偏激。
性格偏激是一种精神类疾病吗?
徐浩不懂医学,也下不了这个判断。
可是可以肯定的是,来这里治疗的在思维方面,大多异于常人。
“下面是分享时间,我们欢迎三个月前出院的萌萌同学和她的妈妈,今天萌萌从海南坐飞机回来分享,辛苦了。”杨咏信笑着伸出手欢迎一对母女。
返院分享是这里的另一特色,也是徐浩十分感兴趣的东西。
在那些媒体的报道中,寥寥数语概括了返院分享这个环节,大致说回来分享的都是托。
因为按照电击治疗网瘾完全是违反人性的设定,是不可能有人真的被治疗好后,还愿意回来分享的。
电击,怎么可能治疗好网瘾呢?
一个人被这么电击后,好不容易出去了,怎么可能回来分享呢?
不是托是什么?
“大家好,我叫萌萌,是高新市一中清北班的学生。”
这个叫萌萌的小姑娘约莫十六岁,正上高一。
所谓清北班,就是清华北大班,那可是高中学校的火箭班。
“这里有好几个认识萌萌的,举一下手。”
杨咏信微微笑着摸了摸这个和这些患者一样留着齐耳短发的少女。
三十几个人举起了手。
患者治疗痊愈离开,是陆陆续续的,萌萌三个月前离开的,在网瘾中心很多人比她晚来那么几个月,现在还在治疗,认识她很正常。
说明她不是托,是确实在这里接受治疗,而且治疗成功离开的患者。
有时候新闻就是这样,跟风的人多了,就成了真的了。
那些媒体说这回来分享的是托,然后国内其他媒体跟进都说是托。
新闻的真实性已经在市场经济中,为了盈利而渐渐地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