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笔记
模特
题记:
“这样,就能让你永远保持美丽了,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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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商场里的模特,最好不要去盯着看,因为你不知道,这些模特的内部,到底是什么东西堆积起来的。
甚至于,有的模特看上去,竟然有一种活着的感觉,前一刻还仰着头,下一刻,却在注视着你的方向。
我叫许雅柔。
从小,我就喜欢芭比娃娃,因为它们永远都那么美丽,还能换上各种漂亮的衣服。
爸爸的生意很忙,没有时间陪我。他的爱,全都换成了物质,我喜欢什么,爸爸就给我买,从来没有二话。
所以,在我的童年里,我的玩伴就是各式各样的芭比娃娃。
这个喜好,也影响了我的一生。
我立志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并且成功了。
爸爸送我到米兰的一所设服装计学院去学习。
学成归来的我,打算将学到的东西,融入到未来的服装设计中,让我们国家,也能拥有世界级的时尚。
留学,在很多人的眼中,是一件非常高尚且值得庆祝的事情。
这也就导致,在我回国后的一周内,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家里探望。
有以前的同学,也有在同一个小区里,跟爸爸关系还不错的长辈们。
无一例外,他们进屋后,总会先寒暄几句,然后问我些国外生活怎么样啊、国外的饭吃得惯吗之类的废话。
一开始,我还象征性地回复几句,可后来,就有些不耐烦了。
甚至希望他们能够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直到一周前,一个高中同学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我才有所改观。
这个同学在高中时期就喜欢我,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毕竟这场聚会的名义,是庆祝我学成回国,所以,他提议,聚会的地点,就定在我家里。
通话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雅柔,我知道,国外都比较喜欢办派对,我们就在你家给你办一场派对好吗?”
我没有反对,因为这的确是我所喜欢的方式。
熟悉的场景,总能给人带来一种安全感。
家里有一个地下室,很宽阔,平时就用来放一些杂物。
回国后,我就把这个地下室改成了自己的工作室。
地下室最中间的位置,是一张长宽各两米的大方桌,上面铺满了各种设计图纸和选料夹。
笔、尺、刀都散落在桌上,显得很是凌乱。
其余的地方,摆满了各种模特,半身的、全身的;木质的、石膏的、橡胶的、覆着纺布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看到这些杂乱的模特,内心突然就烦躁了起来。
因为它们完全衬托不出我所设计的服装有多么时尚。
为此,我费劲了心机,想尽了各种办法,却始终搞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很快就到了我们约定的日子。
一大早,高中同学们就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我家里。
这下好了,原本是庆祝我回国的聚会,成了高中同学们炫耀的机会,各种吹嘘不绝于耳,比如自己创业有多么辛苦才取得成功啊,自己家里给安排了一份多么令人羡慕的工作啊云云,让人烦躁的很。
第一个来到家里的,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最讨厌的一个女生,她的名字叫做张雪莹。
张雪莹的确长得很漂亮,是名副其实的校花。
上高中的时候,就有一大帮子社会上的小流氓因垂涎她的美色,每天都蹲在门口。
等到放学了,张雪莹走出校门的时候,总会伴随着那帮小流氓的口哨声,当然也有一些百般殷勤的富二代。
也正是因为如此,张雪莹在学校里,就像个大姐大一样,看谁都是鼻孔朝天的样子。
据说,张雪莹后来和一个有点势力的小头目上了床,更是在学校里称王称霸。
不过,那都是在我出国以后的事情了。
张雪莹一进屋,就很热情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出于礼貌,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笑了笑,道了声欢迎。
喜欢我的那个男同学,叫高强,在我让管家安排张雪莹坐下后,他也进了屋,学着张雪莹的模样,想要和我拥抱一下。
我委婉地拒绝之后,他的脸上明显有些不高兴。
不过,随即就换上笑脸和张雪莹打了声招呼:“哎呦,这不是我们的校花嘛,来这么早,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呢。”
之后,二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随后,同学们便陆陆续续来了家里。
我借口说要去换件衣服,就匆匆地上了二楼。
因为听着他们那种虚假的客套,让我感到非常的恶心。
一直到管家来敲门,说是人都到齐了,我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带着这十几名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来到了地下一层的工作室。
昨夜,管家找人加班加点地把工作室搞成了派对现场。
酒水、饮料、食物、甜点,一应俱全。
其中一个女同学在走进工作室后,先是惊呼一声,然后就跑到我身边,挽住了我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道:“雅柔啊,没想到你家里连地下室都这么大!”
说实话,我被她吓了一跳,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只好应和地点了点头。
心下却对这些同学排斥到了极点,尤其是这个挽着我胳膊的女生,我都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看到了我疑惑的眼神,那个女生放开我的胳膊,撅起来嘴,说道:“雅柔,你该不会忘了我是谁吧?我可是你最好的姐妹,刘悦啊!”
刘悦?
我满脑子都是问号。
突然,就像一道光砸中了我的脑袋。
猛然间,我想起了面前这个嗲声嗲气的女孩子。
刘悦,一个每天就知道占别人小便宜的人。
上高中的时候,不管干什么,就从来没见过她掏过一次钱。
她经常跟在我的身后。
而那时候的我,年轻不懂事,又不会拒绝,所以我买什么,都有她一份,去哪玩的时候,她也总是跟着。
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把这种事情引以为傲,还说自己是我最好的姐妹。
“好了,一会再叙旧,我们先开始吧。”
高强似乎看出了我的为难,赶紧过来解围。
他在说话的同时,走到了工作室的正中央,那个摆着蛋糕的桌子前,清了清嗓子。
“昔日的同学们,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今天把大家聚集到这里,第一,当然是为了给雅柔接风洗尘,这点大家是都知道的,让我们欢迎雅柔学成归来!”
说罢,就带头鼓起了掌。
周围的同学们,也都附和着。
不过,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夹杂着一个声音。
虽然压得很低,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声音在说:“哼,马屁精,谁不知道他是想攀上许家吃软饭,还雅柔雅柔,叫的可真亲密啊。”
另一个声音低声附和地“嗯”了两声。
果然,高强在示意大家安静之后,接着说道:“今天,还有一件事,希望大家帮我做个见证。”
说罢,他便朝着我单膝跪了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绒布盒子。
不用说,这种盒子,里面装的一定是戒指了。
高强打开盒子,深情款款地看着我。
“雅柔,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喜欢你,嫁给我吧!”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原本我以为,他最多也就是请求我做他的女朋友,可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就求婚了。
一时间,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周围的同学有跟着起哄的,也有嗤之以鼻的。
见我没有反应,高强的脸色有些难看,半跪在那一个劲地朝我使眼色。
最后,是张雪莹出面,化解了尴尬。
她走上前去,一掌拍在高强的后脑上。
“哪有你这样的,一上来就求婚,人家都还不是你的女朋友好吗?”
同学们都跟着哄堂大笑。
高强这才赶紧改口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激动了,雅柔,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说实话,高强在高中时期,也算得上是有名号的。
因为他确实长得很精神,属于那种干干净净的帅小伙。
起初,我对他,也是有一些好感的,但后来去了国外之后,逐渐地淡忘了这个阳光帅气的男生。
再加上今天这样的场面,如果我不答应,那得有多么尴尬啊。
所以,我勉为其难地轻轻点了点头。
就是这连我自己都怀疑有没有动作的点头,却让高强兴奋地跳脚起来。
他上前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激动地语无伦次。
接着,同学们便起哄,让我和高强接吻,我婉言拒绝了。
高强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换上了一副男主人的姿态,招呼着同学们。
管家把派对的食物准备得相当丰盛,估计是怕有女孩子不喝酒,还特意准备了一些奶制的饮品。
说实话,派对办得很成功,但我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看着这些高中时代的同学,却始终有一些距离感梗在我的心头。
好不容易熬到了点蜡烛的时候,我匆匆点了蜡烛,在同学们的哄闹中许完了愿望,就借故身体不舒服上楼休息去了。
可能是喝了些酒的原因,这一觉睡得特别香。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
拖着依然有些困乏的身体,光着脚就下了楼。
很奇怪,平日里忙碌的管家和仆人们,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整个家里都空荡荡的。
这时,我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爸爸。
他说今晚回不来,让我在派对结束后,早点休息。
挂点电话之后,我才想到,管家他们可能是在我的工作室里收拾吧,于是,便朝着地下室走了过去。
地下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根本没有人。
“真是的,人都哪去了?”
我小声嘀咕着,转身就准备上楼。
可就在这时,工作室里却传来了一个女人微小的说话声,声音太低,没有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奇怪,会是谁呢?
刚才我在一楼的时候有注意到,院子里同学们开过来的车都已经走了啊。
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缓缓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工作室的灯,大部分都灭了,只有那个设计台旁边的高脚台灯还亮着。
而那个女人的声音,就是从那半人高的设计台后面发出来的。
因为我是光着脚的,所以并没有发出声音,那个女人也没注意到我的接近,依然在嘀咕着什么。
该不会是遭了小偷吧?
我心想道。
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个声音,好熟悉!
是张雪莹!!!
而且,还有高强的声音!
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设计台下面,是空心的,我轻轻地俯下身子钻了进去,隔着设计台背面那层并不厚实的木板,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亲爱的,你说,许雅柔会不会上当啊?”
张雪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的喘息。
这对狗男女,居然在我的工作室内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放心吧,你知道的,上高中那会,我就跟她表白过,现在借着这个理由跟她表白,她是不会起疑心的。”
高强一边说着话,一边逗弄着张雪莹,惹得她娇喘连连。
“讨厌,没够是吗?赶紧走了,要不一会被人发现了。”
张雪莹明显有些紧张,催促着高强离开。
“放心吧,我在她喝的酒里面放了些料,一时半会她是醒不了的。”
嘴上这么说着,但高强也明白,这毕竟是在我的家里,所以还是站了起来。
我躲在设计台下面,听着他们穿好衣服,然后关了台灯。
借着从门缝中透进来的光,我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离开的身影。
夜晚。
目睹了这可笑的一切后,我慵懒地趴在卧室的书桌上。
对于高强,我是有一些欣赏的,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早就和张雪莹走到了一起。
愤恨充斥着我的脑海,让我全无困意。
我决定将计就计,看看他们到底计划干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我从昨天留下的留言通讯录中找到了张雪莹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用邀请她当模特的理由,将她叫到了家里。
我在工作室里发着呆,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张雪莹才姗姗来迟。
“呦,雅柔,忙着呢啊。”
一进屋,张雪莹就用她那嗲嗲的声音问候道。
我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给她倒了一杯水。
闲聊了几句之后,她终于拿起水杯,小噙了一口水。
抛开她和高强做的那些龌龊事不说,大家闺秀的风范倒是被她表现的淋漓尽致,也难怪她可以让那么多男人痴迷。
但我却看得几欲作呕。
待她放下水杯后,我挑选了一件自己还算满意的作品,递给她。
“麻烦了,雪莹。”
然后,给她指了指换衣间的方向。
“客气什么,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
张雪莹热情地迎上来,拿上衣服就转身进了换衣间。
好姐妹?哼,真真的可笑!
我屏气凝神,静静地等待着。
大概过了两分钟,换衣间里传来“咚”的一声。
她终于晕倒了!
我紧了紧手中的裁布剪,朝着换衣间走了过去。
……
锁好了工作室的门后,我回了卧室,好好洗了个澡,趴在书桌前,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管家来敲门,说外头有个后生要见我,看着像个裁缝,满手老茧。
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带着满心的疑惑走出房门。
来人大概20岁的模样,眉清目秀,右腋下还夹抱着一匹绢布,左手中拿着一个信封,正四下打量着我家的会客厅。
当看到只穿着半透明纱衣的我站在楼梯口正顶着他时,年轻人赶紧收起四处张望的眼神,低下头盯向了自己的脚尖。
他生涩的模样,倒是惹笑了我。
这都21世纪了,怎么还有这么古板的人。
我斜卧到沙发上后,开口问道:“听说你是来找我的?”
“还请问,可是许雅柔许小姐?”
年轻人不但习惯古板,就连说话也文绉绉的,像是民国时期的文人。
“是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啊?”他越羞涩,我倒越发开心了起来,决定逗弄一番。
只见他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回答道:“小生名唤钟浩,携家师推荐信前来,为许小姐做工。”
“师父?你师父是谁?”
钟浩却没再说话,依旧低着头,上前将手里的信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赶紧又退了回去。
我打趣道:“怎么?我长得很吓人吗?”
钟浩紧张地连忙摆手:“非也非也,非礼勿视,是小生不敢亵渎了许小姐的名节。”
“我又不是什么都没穿……”
虽然感到有些无趣,但我还是直起了身子,让管家拿了件绣袍过来。
看了信,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我老师的徒弟。
在国外的时候,有一个在唐人街开裁缝店的老者,是个中国人,五十多岁,性格温和,手艺也好得很。
他做的衣服总带着浓重的中国色彩,但也融合了西方的时尚,我非常喜欢,再加上他待人细腻,便时常去光顾。
一来二去,我才发现,这老华人不光手艺好,在服装设计上还很有自己的见解,深入我心。
于是,我便认他做了老师,求教一些学校里没有的知识。
“你刚才说做工?是什么意思?”放下信后,我抬头看向坐在旁边,显得很拘束的钟浩。
钟浩不善言语,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清一二,最后还是管家给我解释,我才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你是老师介绍过来,给我当长工的裁缝,只要有设计图,你就能按照图纸和设计理念把衣服做出来,对吗?”
“是的,许小姐。”
这次他回答的倒是干脆。
“那工资怎么算啊?”既然是请工人,自然要掏钱,这是常识。
可钟浩听了这句话之后,反应却有些超乎想象的激烈。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明显有些愤怒,并不强壮的身躯颤抖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导致语气有些急促:“如果许小姐看不上小生的手艺,大可明说,不必这般羞辱于人。”
好家伙,给他工资怎么就成羞辱他了。
真是个死板的家伙。
依然是管家出面解释,才化解了尴尬。
管家对钟浩说:“那既然如此,先生便在府里先住下,一日三餐有人照应,小姐那边,便仰仗先生了。”
不愧是老江湖,这一番客套下来,钟浩居然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对着管家深鞠了一躬。
管家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以后小姐别在他面前提钱的事情,像那种以手艺为骄傲的人,不喜欢用钱来衡量自己的手艺,这种人,乖张得很。”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就是个一根筋。
真可惜了这副好面孔。
不得不说,钟浩虽然为人偏执,但对于做衣服这方面来讲,却真的很细心,手艺也非常好,看来是深得老师真传了。
起初我并没有将自己最喜欢的设计图纸让他来做。
并非不信任,而是我想看看,他的手艺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没成想,钟浩根本不在乎,即使再简单的设计图,他也会一丝不苟地认真查看后,才下刀裁布。
而且,他每一次在裁剪布料之前,都会轻轻地抚摸一遍那些布料,似乎在对它们诉说着什么。
他的种种行为,很明确地传递出一种感觉:在他心里,裁布制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爸爸跟我说过,凡是有大本事的人,总会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怪癖。
所以,对于钟浩那些让人不太理解的行为,我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自从他来到家里之后,便把我的工作室当成了家,除了吃饭睡觉,基本上就不出来。
每当见到我走进工作室时,他总会停下手里的事情,对我鞠上一躬:“许小姐好!”。
偶尔,在我设计图纸的时候,他也会站到旁边,小心翼翼地与我保持一些距离,盯着图纸里的内容阵阵发呆。
转眼,钟浩已经来家里十天了。
这天,我正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构思着我的设计,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是高强。
他满脸焦急,进屋后便问我:“雅柔,最近雪莹来找过你是吗?”
看着他心急如焚的样子,我心里一阵暗爽。
怎么?终于知道着急了?晚了!
“没有啊,前几天她说要来给我当模特,但一直没有来,电话也打不通,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佯装着并不知情,给他递上了一杯水。
高强缓了缓气,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这事我知道,就是那天之后,我就找不到她了。”
好一个张雪莹,死了死了,还要让男人如此为她着迷。
我心里的恨,让面部的肌肉有些抽搐,也让高强醒悟了过来,赶紧给我解释道:“雅柔,你听我说,是这样的……”
当下,他给我编了个看似毫无破绽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他如此焦急。
我微微一笑,说道:“原谅你了,既然是生意上的来往,那你赶紧去报警吧。”
他愣了会神,似乎没有想到我这么好骗,然后说自己要去公安局,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高强离开时的背影,我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觉醒。
到了工作室,钟浩出奇般地没有跟我问好,也没在工作,看我的眼神也与平时有些不同,但我并无心理会。
原本应该气愤的我,此刻却异常的冷静。
冷静得让我自己都感到有些后怕。
走到设计台前,拿起台上的笔尺一通操作后,便转身离开了工作室。
关门的时候,我看到钟浩正站在设计台前,两眼紧盯着我刚画的图纸出神。
第二天。
天色刚蒙蒙亮,管家就来敲我的房门。
在我的斥问声中,管家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钟先生给小姐找的模特到了,小姐不去看看吗?”
模特?我什么时候让他给我找模特了。
带着疑问,我起床下了楼,来到了工作室。
工作室中,只开着设计台旁的高脚台灯,显得有些昏暗。
而钟浩和一个陌生女子,就站在设计台旁讨论着什么。见我进来,钟浩后退一步,像往常一样给我鞠躬问好,并且还用眼神示意陌生女子照着他的样子向我问好。
陌生女子显得有些拘谨,但还是朝我微微点了点头:“许小姐,你好,我是这次来给您测试新时装的模特。”
“新时装?”我有些搞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钟浩转身,走到墙边拉开了展示台的垂帘。
没想到仅仅是一晚上的功夫,钟浩就已经按照我昨天随手画的图纸制作好了成品。
我为它惊艳了。
那是一件大红色的晚礼服,带着长长的拖尾,上面有黑金相间的线绣成的一副我看不懂的图案。
虽然看不懂那幅图,但却给我一种极为欣喜的感觉,我很喜欢它,很喜欢!
陌生女子被钟浩带到了换衣间,我则站在设计台前等待着,百爪挠心。
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急切,想要尽快看到她穿上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掌心处都被用力握拳的指甲深深刺破而流了血,却不自知。
钟浩一改往日常态,走到我的面前,用绵软的布料帮我包扎了伤口,我的心情才平静了一些。
换衣间的门开了。
那一刹那,我感觉迎面走来的,是天使!
踩着圣光,从天而降。
我的作品终于有了生命!
我激动的抱住了钟浩,喜极而泣。那一刻,我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钟浩的脸瞬间红得像天边烧红了的云,还隐隐作烫,才让我缓过神来。
调整了一下仪态之后,我微退半步,轻声地说了声“谢谢”。
钟浩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他向来都藏不住心思的。
“好了,小姐,您去休息吧,我会让这份美保存下来的。”得到我肯定的钟浩,说话的声音也有了底气,不再像平时那样怯弱。
说完,他便转身朝陌生女子走去,示意让她穿着新衣服坐到墙角处去。
那里,有一个三角地台和柔迷的射灯,是我用来给作品拍照的地方。
我还想留下来继续欣赏这份佳作,但因为钟浩的坚持,最后还是带着浓浓的不舍离开了工作室。
离开之前,我问了女子的名字。
她说叫她晴儿就可以。
很美的名字。
中午的时候,钟浩告诉我,说他已经将那件绝美的作品保存好了,并且和我保证,永远都不会褪色的。
对于他所说的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到他平时的乖张怪异,也就没有多问。
日子过的很快,高强再也没有来找我,这让我的生活平静了许多。投身于新款设计的同时,内心的愤恨也慢慢消失了。
平淡的日子,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无法给人灵感。
对于我这种以设计创造为生命的人来说,这是致命的。
这种折磨让我快要神经了。
钟浩似乎能读懂我的心思,也没有再按照那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图纸来制作成品,每天就呆在地下室,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或许,对他来说,制作那些没有生命力可言的服饰,就是在浪费布料的生命,同时也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吧。
转眼,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我没有设计出一件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与此同时,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
钟浩一如既往地待在负一层的工作室,用一块黑布在靠墙的位置围出了一小片地方,整日整日地钻在里面不见天日,也不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某一天,我实在记不得是几月几日。
管家突然来找我,说是高强进了看守所,因为一个女人。
我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但是,当我看到钟浩的眼神时,我的内心,泛起了一阵恨意。
他似乎在鼓励我,让我振作,可是又让我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名曰复仇的情绪。
也是在同一天,钟浩拉开了那块神秘的黑布,让我欣喜若狂。
黑布后面,是他亲手制作的两个模特,全身的那种。
和普通模特不同的是,钟浩制作的模特,极其逼真,就连毛孔都刻画的生动而俱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模特的脸是被蒙起来的。
大概是因为还没制作完成吧。
我走上前,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太激动,可伸出去的手还是忍不住的在颤抖。
当我的指尖轻轻地触碰到模特时,一股电流传遍我的全身。
我哭了。
因为这种感觉太幸福了,就是一个人突然间得到了一件绝世宝藏,因此激动不已的幸福。
在那一瞬间,失落已久的灵感充斥着我的大脑。
我快步走到设计台前,尺飞笔走,只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一副设计稿就诞生了。
钟浩表现得比我还要兴奋。
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不仅仅是喜悦,还有一种对设计图病态的爱慕。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我这么想着,实在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着一张图纸产生这种情愫,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只有钟浩这样的人,才能将我的设计理念融入到作品之中。
只有这样,我的作品才是完美的。
设计完图纸之后,我贪婪地抚摸着栩栩如生的模特,脑海中幻象着服装制作完成后套在上面的样子,嘴角不由得上扬。
接下来,就是钟浩的工作了,他还是坚持让我出去。
说实话,对于钟浩的手艺,我是非常肯定的,但唯有一点,他从来都不让别人看他裁布制衣的过程。
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将我的设计制作出来,裁布制衣的过程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这次,钟浩足足两天没有合眼。
第三天,当他走出地下室的时候,眼里布满了血丝,看着有些恐怖。
他微笑着对我说:“许小姐,您一定会喜欢它的。”
说罢,便一头栽倒在客厅里,昏睡了过去。
我叮嘱管家把钟浩送回房去休息,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冲到了工作室。
这次,工作室的灯全部打开着,聚焦到正中央的设计台上。
因为那件华丽的时装,就摆在上面。
那是一件纯白色的绣服,肩宽而平,呈三角状折叠向下,勾勒出女性腰身的美妙,前胸处融入了国风元素,Y型叠衫的造型透露着一种严谨却不失时尚的大气。
所有的边缘,够用黑布包裹了半厘米,给这件绣服增添了一丝肃杀之气。
如果非要打一个通俗易懂的比方,它像极了一件丧服。只不过,那长达三米的白色拖尾,让它彻底脱离了世俗,成为了一件足以震撼视觉的时装。
设计台的一角,立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白色死亡的复仇。
这应该是钟浩给它起的名字吧。
我从没想过,钟浩的字竟然写的如此好看,霸道而不失文雅。
“白色死亡的复仇……”
嘴里呢喃着它的名字,视线始终停留在它上面。
要是它穿在那栩栩如生的模特身上,会不会显得更加完美。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画面:模特双手交叉在小腹部位,轻捏兰花指,穿着白色死亡的复仇,优雅端庄冷艳。
我再一次落泪了,因为这美丽的幻想。
直到夕阳西下,管家来敲门,我才从臆想中被拉了出来。
钟浩也醒了,换上了一件纯蚕丝料面的睡衣,还理成了短发。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
我坐在餐桌旁,招手示意钟浩坐过来跟我一起用餐。
钟浩拉开椅子坐下的一瞬间,睡衣松开了一条缝。
原来他的身材这么好。
我赶紧挪开视线,免得二人尴尬。
他确实很古板,吃饭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眼睛也只是盯着桌上的菜肴,从头到尾没有看我一眼,就连我给他夹菜的时候,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感谢。
“许小姐,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吃过饭后,钟浩扔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还没等我回答,就起身离开了。
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气愤之下,我将碗筷摔在地上,回了卧室。
从窗户上,看到在院子里站着的钟浩,我的内心深处一阵悸动。
我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看着换上一身西服的钟浩离开的背影,我竟然感觉到了一阵空虚,好像他在这个家里的时候,我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
百感交集中,困意袭来,便和衣睡下了。
天未亮,敲门声轻响,我惊坐而起。
可这次敲门的并不是管家,而是钟浩,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美艳尤物的那种。
我心头一揪,失落感就像淋头而下的一盆凉水,冷彻骨髓。
同样身为女人,站在她的面前,我却感觉自己如此渺小。
“许小姐,这是奈奈子,是一个日本人,是我找来试衣服的模特。”
原来是这样。
我的心突然又暖了。
奈奈子用她们国家的礼仪向我问好,然后就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胸前。
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屑,但我并不在乎。
随后,钟浩便带奈奈子下了楼,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