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温九点点头说道“当初出征西突厥，他曾密谋想要烧了破晓军团的粮草嫁祸给统叶护，可派出来的人却实在是软骨头，我拷问没几句便统统说了说出来。”

温九说着，嗤笑一声，“他倒是打着好主意，想要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可他自己却终究做不了渔翁。”

“我以为温将军一向是斩草除根，没想到竟会留下这样大一个隐患。”

“这次确实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杀遍他的族人，却终究还是落了一个。”

李勣闻言不由点点头，他一向不赞同李靖在战场上的妇人之仁。

李靖却对温九的做法并不赞同，沉吟片刻后说道“若是温将军当初不下如此杀手，也许如今便不会有靺鞨之乱。”

听闻此言，温九却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地看一眼李靖，“李将军以为，我不如此，那莫贺咄的后人便会老老实实躲藏起来吗？”不等李靖回答，温九便继续说道“不会，即便我什么都不做，心怀恶意的人仍旧心怀恶意，不会因为我的手下留情而改变。”

听完温九这番话，李靖面色愈发凝重，他心中虽钦佩温九的百战百胜，可对温九的如此心狠手辣的做法仍旧不赞同。

不过李勣听到温九这番话倒是连连点头，在他看来，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百姓的残忍，只有将敌人尽数铲除，才能确保百姓的安居乐业。

李靖向来推崇不战而屈人之兵，只可惜温九的一席话却直接打破了他一向的准则。

“二位将军，我很久之前便想问你一句。”温九目光落在远处。

“温将军但问无妨。”

闻言，李靖和李勣同时看向了温九。

“何以止战？”

轻轻落下四个字，随后温九便安静地等着两人给自己的回答。

“在李某看来，自然是该以战止战。”李勣当下便说道，随后便见温九看着自己露出一个略有些惊喜的笑容。

没想到李勣的想法竟会与自己相同，温九一时间倒是对李勣改观不少。

听完李勣的回答，温九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李靖。以他对李靖的了解，自然不难猜到李靖的想法。果然，在听到李勣的回答之后，李靖就蹙起眉头，显然是不认同李勣的观点。温九见李靖沉默不语，便笑着摇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驱着金狮走向了队伍的最前方。

“那温将军认为，何以止战？”

李靖打马追上温九，反问一句。

温九坐在金狮背上，触手可及之处尽是金狮滑顺的皮毛。

“同李勣将军一般无二，在下一向信奉以战止战。”

听到温九这话，李靖原本就皱起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知道，世间大多数人都不认同这一想法，所以我才想问李将军一句，何以止战？”

落下这句话，温九便不再理会李靖，继续往前而去了。

“大人，您和李靖将军说了什么？属下怎么瞧着他面色有些不好看？”

温九看一眼满眼好奇的辛志诚，心中一动，开口便问道“小辛，你以为何以止战？”

“自然该以战止战！这天下便是谁更强大谁说了算！”

果然是自己带出来的人，温九满意地笑笑，没再与辛志诚多说什么。

“老沈，刚刚大人问了我一个问题。”

对于温九的沉默，辛志诚心里有些打鼓，他不知自己说得对与不对，只好又去问沈勇达。

“大人问了你什么？”

一听与温九有关，沈勇达当即便问了一句。

“大人问我，何以止战？”

“那肯定是以战止战！”没有片刻犹豫，沈勇达便脱口而出。

听到沈勇达的答案和自己一样，辛志诚难免安心一些，转而便又问道“我方才也是这样对大人说的，可大人却只是笑了笑，没再理我，是不是咱们的想法不对啊？”

“正是因为你们的想法同大人一样，大人才不再说什么。”

不等沈勇达回答，跟在他们后面的吴野便开口说道。

“是这样吗？”辛志诚有些不确定。

“好了，想这样多做什么？不论如何止战，咱们便都听大人的命令就好。”

一旁不喜欢多言的王义难得开口说了一句话。

“王大哥这句话说得很对！”离他们不远的施林通如此说道。

因着温九一句话，一直都没想明白的李靖听到不远处沈勇达几人交谈的声音，眉头拧得更紧了。

“懋公。”

李靖打马走到李勣身边。

“你为何会认为应当以战止战？”

李世民未登基前，李靖便常与李勣把酒言欢。从那时起，他二人的想法虽然总有不同，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也总是想通。只是玄武门之变后，李靖却突然发现李勣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后来两人总是因为一些战事上的事情发生争执，再往后便越来越少来往了。此番也只是因为有共同的目的才会再次坐在一起，只是没想到李勣的想法竟会与温九一样。

“妇人之仁换来的不会是和平，而是新一轮的血腥。”

听到李勣这话，李靖仍旧不甚赞同。

“不该如此一概而论。”

李勣看向满脸不赞同的李靖，微微一笑说道“天下百姓皆知你虽为武将却向来宅心仁厚，可是药师，你可有想过吗？如果大唐这些年来没有破晓军团四处征战，是否还能安稳至今？”

听到李勣这一问，李靖一时怔住。

确实，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我以为，正是因为以战止战，如今大唐才能天下安宁，百姓才可安居乐业。”李勣说着，目光落在前方温九的背影上，“我看温将军不像穷兵黩武之人，想来他所求左不过也只是天下太平，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罢了。”

随着李勣的目光，李靖也看向远处的温九。

眼下，破晓军团正路过一座城镇，李靖看到那个在战场上一向犹如杀神的温九，此刻却像一尊慈眉善目的弥勒。他从令百姓害怕的虎背上下来，笑眯眯地同聚拢在他身旁的百姓说着话，哪里还是那个威震天下令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破晓军团主帅？哪里还是那个一脸狠戾地说出以战止战的骠骑大将军？哪里还是那个在朝堂上不可一世的统领北衙六军与兵部之朝廷重臣？分明就是一副邻家儿郎的模样。

“药师，这便是真正的温九，是整个破晓军团敬仰的主帅，是陛下最是信任倚重的人。”

不知何时，秦琼走到了李靖与李勣的身边，他目光深沉地看一眼李靖，嘴角荡开一个引以为傲的笑容。

“叔宝，你也以为，应当以战止战？”

看着秦琼，李靖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秦琼施施然点头说道“自然，将军的想法便是我的想法。”

闻言，李靖再次蹙起眉头。他想起以往两人相处时，秦琼也不是一个会将敌人斩尽杀绝之人，没想到成了破晓军团的人之后，想法竟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药师，”秦琼说着双眼看向李靖，“其实将军并非一个狠心之人，你瞧，他在百姓面前不久很和善吗？”

直到这个时候，李靖才终于失笑着摇摇头。

罢了罢了，温九从来都不是他们能任意揣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