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育在腾狼的记忆中是无敌的,这不仅止于其优秀的战斗能力,若只单论这点,在北方各部中能与狼育一较高下的人还是有的,而战略与战术上狼育虽然优秀,但却也不算是最好,狼育之所以能让腾狼认为其存在是无敌的,让北方人跟随,并成为草原的共主,主要还是因为其从来不怀疑自己的作为。
狼育的行为无比强硬,强硬而充满自信,彷佛一道曙光,告诉北方各部他们未来应该前进的方向,有了这方向,所有人都有了同样的价值观,知道甚么是好,也知道该做些甚么才是对的,因此尽管十分自我中心,狼育还是受到众人的爱戴,究其原因,是因为眼光高度不同。
同样出身狼部,腾狼等年轻一辈自然以狼育为目标,不断努力、奋斗,以及模仿,不仅模仿狼育的强悍,更模仿狼育的狂傲──
──但是搞砸了,不是任何人都能变成狼育。
带着自信冲入森林,自以为用血气之勇便能如心中憧憬的对象一般横扫敌人是何等的傲慢,但这理所当然的事,却是伙伴用自己的死给腾狼上了一堂最沉重的课:北方人不怕死,但不接受无法反抗的死,无能为力的死──腾狼正是害他们无能为力而死的元凶。从此刻起,死者倒卧在地的模样将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究竟有多么愚蠢而自大。
说起来,腾狼对凑的敌意多少源自于对狼育的憧憬,发现凑理所当然地比自己更接近狼育,所以腾狼才感到不安,对凑的南方身分心生忌惮,对凑的妻子身分心生忌惮,对有着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拥有的优势的对象心生妒忌,恐怕才是这股情绪的真面目。
然而现在腾狼再也不想做任何事,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追上狼育,甚至无法触及凑,无力感深深掐住了腾狼的咽喉,使他喘不过气,只能倒卧在帐篷内沉默注视着帐外的事物,从此刻起,他对凑的敌意已经烟消云散。
在这百无聊赖之际,不知为何,腾狼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声音,那是曾经与友人一同看过的戏剧的配乐,腾狼曾经评价过很无聊也很无趣,甚至让他感到怒火攻心的作品,但现在他似乎也无法用那样锐利的眼光去批判那部戏剧。
强者无法获得好结局又如何?弱者被莫名其妙的幸运关照又如何?只要世人谁又不希望自己好运,这与努不努力没有关系,也与强不强大毫无关联,单纯只是想要幸福而已,这是不管哪一种人都会追求人生,在退无可退时,向神灵祈祷与请求的避难所。
如此一想,腾狼似乎稍稍释怀了,不管是对戏剧的剧情,还是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正当腾狼感到自己的情绪稍稍放松之时,医务室的帐篷突然被掀开,凑的副官踏入了医务室内,以轻蔑的眼神看着倒卧在帐中的骑兵们,并对着军医开口。
“就是这群不要命的傻子啊,还有几个人活着?”
“三十几个,不过意识清楚的不到十个。”
“指挥官要问讯,让意识清楚的到主营去。”
听了副官这样说,军医也以让人不快地态度对着腾狼等人大喊。
“听到了吧,还不快准备准备!”
军医的态度毫无疑问是将腾狼等人当成笨蛋,这些由南方征召而来的人骨子里相当看不起北方人的横冲直撞,更别说蠢到去自杀的森林敢死队,自然更不用说。
面对军医的态度,几名受伤的骑兵深深感到被藐视,怒气就要爆发,握紧拳头正打算干上一架,但腾狼却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摇头制止,并率先往主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