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忧不待他说话,先把俏脸沉下,心想哪里来的公子哥,竟把自己当成了小霸王,你在此吃得饭,我就吃不得吗?想让掌柜的来轰我走,我就偏不走,看你奈何?不料那掌柜的拱手笑道:“请了,两位客官,梁少爷刚才发了话了,两位今儿个随便吃喝,一概用度,由梁少爷请了。”
莫忧一怔,疑惑的扭头去看凌梓凤,见他笑意淡淡,不惊不疑,心想,你也是凌家的浪荡公子,说话行事常无正理,难不成那姓梁的竟是你的哪路朋友?凌梓凤看出她的心思,摆手道:“你可别往我身上瞎猜,就算浪荡公子,也分个三六九等的,我可不识得他。”
莫忧卟哧笑出来,心忖,你倒读出了我的眼神!扬眉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也不管你们认不认识,人家一番好意要请咱俩吃喝,你说,应是不应?”
凌梓凤笑道:“若是我一个人在,必不推拒,如今有你,自然你说了算。”
莫忧笑道:“那好得很,有人抢着请我吃饭,这样的盛情,我也不忍心推拒的。”说着,仰头盈盈笑着看掌柜的,道,“既然梁少爷请客,这么几样小菜岂不是扫没了他梁少爷的颜面,如此,我们也过意不去,掌柜的,你且去准备,将这店里的名贵酒菜都上齐了,也不管吃得多少,只管上桌就是。”
掌柜的一听这话,脸都有些挂不住了,苦笑两声,拱个手,颠颠的跑去向那蓝衣少年请示,那蓝衣少年微微一怔,明知莫忧存心戏弄,却不见恼色,唇角浮出一抹讥讽,折扇轻摇,潇洒的一挥,示意掌柜的按莫忧的吩咐做就是了,心想,区区一顿饭菜,本少爷还掏不起不成?
莫忧远远的坐着,将他那傲然之色尽收眼底,故意大声又道:“掌柜的,我还有几个朋友,马上就到,你可得多做些,别让我那朋友吃不饱,丢了梁少爷的金面。”
掌柜的不敢应声,偷偷的看向蓝衣少年,蓝衣少年被这一激,越发显得不惜千金,大袖一挥,挥退掌柜的,莫忧哈哈大笑,笑声如一串银铃,清脆悦耳,她站起身来,遥遥的向蓝衣少年拱个手,几步迈出,来到蓝衣少年的桌旁,却不停下,径直站在门口,向路上往来行人喊道:“诸位乡亲,今儿个有位大少爷请客,邀请大伙进来吃饭,美酒佳肴,任君品尝,大家快来啊。”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商贩农人听了,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一涌而上,如潮水一般挤起酒楼来,莫忧闪开一地,笑眯眯的看着蓝衣少年,道:“梁少爷,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蓝衣少年见莫忧故意刁难,已恨得咬牙切齿,面上也变了变颜色,只见他“嘿嘿”的干笑两声,将扇一收,盯着莫忧,慢慢的拱手笑道:“请了。”
莫忧闻言大笑,爽快的回他一礼,向满屋乡民道:“各位自请坐下,敞襟痛饮,开怀饮食,不必客气,如果觉得哪味汤菜可口,亦可向掌柜的说一声,另做一份带回家去,慢慢品尝。”吃饱了还带走,当真是岂有此理?蓝衣少年身后的狗腿子早已看不下去,跳将起来怒道:“少爷,这妞儿实实不知好歹!竟将少爷您当成了……。”
蓝衣少年回身怒目,无须说话,早有另一人察颜观色,一巴掌摔在那人嘴上,低骂道:“少爷做事,哪有你指手划脚的份。”
蓝衣少年这才满意的挑了挑眉,向莫忧道:“在下荣幸之至。”
很快酒菜陆续上桌,众乡民平素哪里吃过这些美味,一个个如狼似虎,秋风卷叶般一扫而尽,然后就呼喊掌柜的速速上菜,更有甚者忙着呼朋唤友,席间人来如流,竟将诺大一间酒楼挤得满满,桌旁坐不下的,也有坐在走廊、也有干脆站着,如此爆满情景,直将蓝衣少年并掌柜的惊得目瞪口呆。
也有高傲之人,不屑占此便宜,但觉怪异,围在店前探首张望,蓝衣少年面色阴晴不定,时不时看向莫忧,莫忧却故作不知,与凌梓凤边吃边聊,时而招呼众人,竟理也不理他,如此一席吃完,已是日薄西山,此时,众乡民个个来向莫忧道谢,然后捧腹散去,果真有人顾念家人,另要了食物用油纸包了带走,留下一片狼藉。
莫忧、凌梓凤相视一笑,起身要走,蓝衣少年上前迎住,微微一笑,神色甚恭,抱拳道:“在下梁清,得识两位,三生之幸,还未请教两名尊姓大名。”
莫忧冷眼看他,忽然目光落在他颈间,衣领半掩一道血痕,心中顿明,忍了忍气,故意挑眉问道:“咦,你刚才说,你叫……(我)……什么?”
梁清一怔,忙又答道:“梁清。”
莫忧嘻嘻一笑,娇声应道:“哎……乖儿子。”
梁清脸色陡变,怒道:“你叫我什么?”
莫忧咦道:“你刚才不是叫我‘娘亲’吗?你可不就是我儿子了。”凌梓凤忍俊不禁。
梁清开此盛宴相待,反而受此大辱,冷笑一声,骂道:“好个丫头片子,本少爷有意结交,布席款待,你倒是抹干净嘴就翻脸不认人了。”一挥手,身后几个爪牙已哇哇叫着冲上来,要掀莫忧耳光,莫忧冷冷一笑,柳眉微挑,故意的往凌梓凤身后躲,啧啧道:“哎呀哎呀,了不得,这等不孝之子我可不要了,送给你吧。”
凌梓凤瞧在眼里,乐在心里,笑骂道:“好没道理,这种以下反上的逆子,你不要了,便好意思送给我?我也不稀罕要!”说话之时,拂袖将几人掀倒在地。
莫忧眼珠儿转动,忽见门外坐着一人,直裰青布,体形庞大,光头锃亮,正是铁头罗汉,招手笑道:“大和尚,不如送给你,平时里玩耍取乐也好。”
铁头罗汉扭头朝她咧嘴一笑,摆手道:“你这女娃儿可是要害洒家?他那梁家的夺命抓厉害着呢,洒家要是要了他,万一被他那五只爪子挠一下,老命可就没了。不要,不要。”
莫忧听他管自己叫“女娃娃”,而不是“苏夫人”,顿感一宽。
凌梓凤远远的抱拳,笑道:“想不到在此见到大和尚!”
铁头罗汉起身回礼,看他与莫忧并肩而立,一对璧人,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自在有酒处。”两人相视而笑,莫忧心中一动,早在林中酒肆已见识铁头罗汉爱酒如命,虽未见凌梓凤痛饮,想必也好杯中之物,忽想起那天他说道:“我戒酒了,你却喝酒了。”原来两人竟是酒桌上的朋友。
三人戏语,梁清听得怒火中烧,随从几人被凌梓凤拂摔在地,又爬起来,要为主子出气,梁清却突然伸手挡住,扭头就走。
莫忧喝道:“休走!”凌梓凤已闪身挡住门口,梁清大怒:“岂有此理,本少爷的银子竟是白花了,本欲结交你们做个朋友,反倒不识好歹,要羞辱与我。”
凌梓凤淡声道:“伶牙俐齿未必是件好事,梁公子以为几个臭铜钱就可以买我们置之不理么?你那几个钱原本也是民脂民膏,今天宴请百姓,也算物归原主,你也真是好大的胆子,不思避祸,反倒招摇过市,当真以为无人可动你么?”
梁清脸色骤变,喝道:“胡言乱语,本少爷与你初次会见,只因英雄相惜,主动请客,却落你等不识好歹,哼,这成都是我梁清的地盘,休要当做本少爷怕了你等。”
莫忧啐道:“你也配称英雄?哼,往日做了多少丧天良之事,我也不知,今儿个叫我遇上,
身后狗腿亦跳脚呼道:“你们知道我家少爷是什么人吗?敢在成都撒野,准叫老爷擒了你们下狱。”
梁清出手如电,疾扣莫忧颈间,莫忧不闪不躲,戏言相看,只听梁清“哎哟”一声哀嚎,手臂如触电一般缩回,侧目看时,铁头罗汉恁大一个身躯不知怎的挤了进来,提着齐眉棍,朝他挤眉弄眼,梁清虽不识得此人,但见他这般架势,心里已生了怯,回头望时,身后那帮爪牙反退后半步,更不敢上前。
莫忧嘻笑道:“谢大和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