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忧一边出招一边冷笑道:“哼,蓝花郎,你这无耻之贼,我今夜代那无辜女子来取你性命。”话音甫落,剑已如灵蛇一般贴近项其琰衣衫,项其琰飘身退后,赞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日不见,莫姑娘剑术精进。”
莫忧毫不放松,见他避退,刷刷又是两剑,连环迭进,直逼项其琰前胸,冷声道:“不错,当真是刮目相看,初见你时,我还只当你是个应试举子,只想你才华过人,赢得探花桂冠,想不到你竟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蓝花郎、淫贼!你平素作恶多端,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今夜被我遇上,怎么饶得,定要将你除去,为那些女子报仇。”
项其琰自知罪孽深重,也不反驳也不否认,只是诧异的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莫忧厌恶的轻啐一口,哼道:“若非我亲眼所见,你这衣冠堂皇,我还不敢相信呢。”
项其琰双眉顿立,锁成一团,奇问:“自从那天在那林中酒肆一别,莫姑娘又曾见过项某么?”
莫忧见他分明狡辩,怒道:“休要明知故问!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还要装疯卖傻吗?那女子只怕现在还在哭哭啼啼、觅死觅活,她已说出蓝花郎三字,你还能脱赖得了?哼,若不是我偶一回头,也正好瞧见你穿墙而逃,一时也不敢确认,一身蓝衣这样明艳,还有得假吗?”
不愿听他再辩,剑式一招快过一招,一剑幻成两剑,两剑幻为四剑,瞬息之间,已成剑影一片,银光成墙,夹带厉厉寒风,将项其琰裹住,项其琰已听出其中原故,也不反击,只是连连闪避,两人在屋内连翻带跃,一青一蓝两条影子矫捷如猿,飘幻如魅,剑影在灯光下飘忽闪烁,剑芒在灯光下凌厉如刺,两人一来二去,几十招下来,无分胜负。
项其琰原本心中苦闷,以酒浇愁,被莫忧突袭,愈加烦躁、郁忧,微微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蓝花郎三字,也知道我的过往喜好,想必也听说过,我蓝花郎想要女人,还需要委屈到她哭哭啼啼觅死觅活?你说的哪家千金小姐,这样委屈?”
莫忧见他也说这话,益发讨厌,道:“当真无耻之极!我懒得与你多说,看我取你性命。”
项其琰突然拂袖震开面前长剑,肃面道:“莫姑娘不必急于动手,何不带项某去见见那位姑娘,她若当面指认项某,项某自当引颈就戮,随莫姑娘处治了,如何?”
莫忧听罢,收剑立身,冷声道:“好大的口气!竟然赌定了那姑娘受你盅惑,我倒要瞧瞧,你当着我的面,能有什么阴谋诡计?”
项其琰情绪低落,也不驳言,只道:“莫姑娘带路。”
莫忧收剑回鞘,飞身出屋,穿墙走巷,很快又回到那清陋院落,果然那姑娘仍在啼哭不止,自觉无颜苟活,执意求死,其父母守在一旁捶腿跺脚,泪水涟涟,一家子抱头痛哭,好不戚惨。
莫忧将项其琰推到屋里,向那姑娘道:“姑娘勿悲,我已将那淫贼追了来,你再确认一眼,我再杀他为你解恨。”
那姑娘哪敢抬头,掩面大哭,其父母一见项其琰,即扑上来,揪住他又打又骂,项其琰衣袖一扬,周身起风,那对老夫妇竟被无形之力推阻,不得再近其身,见他如此厉害,老夫妇愈发恨得咬牙切齿,项其琰却不理搭,只远远的向那姑娘道:“在下蓝花郎,姑娘不妨抬头来看一眼,确认一下在下是否就是ling辱姑娘之人?”
莫忧上前扶住她,道:“勿须怕他,你只消说个是与不是,若是他无疑,我必立即杀之。”
那姑娘这才怯怯的半抬粉首,从衣袖处露出眼眸,探了探项其琰,忙又垂首掩面,轻轻的摇摇头,以示否认,莫忧一怔,追问:“姑娘可是认得仔细了?”
那姑娘咬咬银牙,低低的吐出三个字“不是他”,莫忧一窒,尚未言语,项其琰已冷笑道:“莫姑娘,如此,在下是否可以离去?”
莫忧对那姑娘道:“姑娘可再看看,此人就是蓝花郎。”
其父母也围上来,劝说女儿:“有女侠在此,女儿说出无妨,女儿说那淫贼自称蓝花郎,竟不是他吗?”
那姑娘越发羞恨,背面向里,低声哭道:“委实不是此人,女儿不敢说谎,那贼虽称蓝花郎,却不是此模样。”
既然如此,莫忧怏怏,只得又劝慰了姑娘几句,答应她必定再寻着恶人为他报仇,这才离去,项其琰沉面不语,随之出门,莫忧知他是蓝花郎,就算这次不是他所为,往日罪孽也不少,犹豫片刻,回身向他道歉,项其琰伸手阻止,静默半晌,叹道:“苏岭为你憔悴了很多。”
莫忧忽闻“苏岭”二字,心头一震,戚然冷笑:“憔悴?他何来憔悴?”
项其琰凤目黯淡,道:“其实男人花心是很正常的,三妻四妾也不为过,何况他并没有背叛你,她虽然欺骗你,却都是因为爱你至深,无论他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你始终是最重要的一个,更何况,他早已有表示,有你为妻,他不再纳妾,如此,你是他唯一的妻室。”
莫忧勃然大怒:“不要以爱情的名义来说理!我需要的,从来也不是‘最重要’三个字!”言毕,扭头就走。
项其琰在她身后追问:“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不会原谅男人的欺骗?”
莫忧头也不回,坚定的答道:“别人是不是我不知道,我是!”
项其琰僵立如石,呆呆的看着青色的影子渐行渐远,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纵然是夏季的风,冷进衣裳,仍然觉得一丝丝的凉意渗入骨肉,莫忧的那句话,沉重的落在他心里,让他从未有过的彷徨。
直到一道长长的影子在青石砖上延伸过来,身后的人越走越近,项其琰叹口气,露出个苦涩而嫉妒的笑容,缓缓回身,看到寂寞走来的凌梓凤。
停住脚步,凌梓凤问:“你向她表白了?”
项其琰艰难的点点头,笑容越发苦涩而苍白,沉声道:“是的,可是她拒绝了。”
凌梓凤问:“你说了你是蓝花郎?”
项其琰僵硬的摇摇头:“我想说,我不想骗她,莫姑娘的话你想必也听到了,苏岭是个痴情的人,但是做错了一件事,就是不该欺骗她,莫忧如此坚决的态度,想必再回首的可能性很小,女人一旦认定伤害,比男人还要狠心,可是我没有勇气,我怕一旦说出来就会永远失去她。”
凌梓凤道:“你太小看她了,只怕她早就认出你了,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主动坦白。”
项其琰摇头:“这倒未必,江湖上虽然知道蓝花郎三字的人不少,但是认识我的人不多,若非上次偶遇铁头罗汉,莫姑娘也不知道蓝花郎就是我。”
凌梓凤微微一笑,道:“莫忧涉世未深,她非但不认识你,亦不知道蓝花郎何意,音音不同,她游戏红尘,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虽然从不过问江湖中事,但是江湖上的新闻人事,十之八九都瞒不过她,蓝花郎虽然神出鬼没,少有人见,却不代表她对你毫无疑问。”
项其琰沉闷的点点头,目光从青石砖慢慢移上,落在凌梓凤的脸上,黑暗中那双眸子深如幽潭,难测深浅,淡然一笑道:“黑白两道都知道苏岭,却忽略了你凌二少爷,你绝对不简单,也绝对不仅只有凌二少爷这一个身份。”
凌梓凤不说话,微微笑。
项其琰也不追问,只道:“莫姑娘的性子,你比我懂,她刚才的话,你想必听在心里了,苏岭为她费尽心机,却败在欺骗二字上,你若想获取芳心,最好还是离这两个字远点,这个女子,心硬似铁。”
凌梓凤目视黑暗深处,淡笑不语。
项其琰叹道:“如果我是莫姑娘,我也会犹豫不决,究竟该选择谁,不过恕我直言,你的希望不太大。”
凌梓凤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移到了项其琰面上,项其琰道:“就算莫姑娘爱上你,苏岭也不会放手,他愿意费尽心机赢得她的心,又怎么会轻易舍去?最重要的是你的母亲,老夫人绝不会允许你娶莫姑娘,莫姑娘的身份已经是苏夫人,世人皆知,你与苏岭是手足之情,你母亲怎么能允许这样有损门楣的事情发生,而你,如此孝顺,必不肯逆母而为,否则你也不会与贞娘成亲吧?”
凌梓凤一语不发,翩然而去,目光中沉郁的忧愁将夜色染得越发深沉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