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兰瑛应约返师门
老恶婆痴颠为异人
丁青月不说话,父亲找银发老妪的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甚至父亲重金将罗衣买回京城的事也是才知道的,当然,由此也证实了当年父亲说罗衣“得了重疾死了”是慌言,离开“晨暮忆人”后他回家丁府去问父亲真相,父亲倒是毫不犹豫的承认,罗衣是一颗诱莫忧入网的棋子。
丁青月很痛苦,可是他不能背叛父亲。
丁青月的剑使得如游龙惊鸿,却又招招凌厉,气势磅礴,银发老妪手无寸铁,一双肉掌在剑光剑气中穿梭,非但皮毛未伤,反倒是掌动袖翻,越发的逼进。
丁青月见莫忧仍是站着,低喝道:“阿忧,快走!”
莫忧摇头:“哥哥,我不能走。”
丁青月气道:“阿忧糊涂,你先走,随后哥哥去找你。”莫忧仍是摇头。
吕扬一步挡住,道:“少爷,她不能走,相爷有令,必须带她回去。”
丁青月怒道:“混帐!相爷那边自有我担着,阿忧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要你小命!”
吕扬被他喝制,后退一步不敢言语,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莫忧,莫忧冷笑道:“吕侍卫放心,不见哥哥安全退下,我不会走,我要是想走,吕侍卫也拦不住。”
远远的过来一人,见有人打斗,先是惊异的“咦”了一声,停下脚步看了看,快步跑过来,向莫忧招手道:“莫姑娘,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莫忧扭头一看,不觉失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成都出了名的吝啬商贾区安楚之女区兰瑛,遂笑道:“区姑娘好,区姑娘怎么也来京城了?”
区兰瑛道:“奉师父之命来办点事,莫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莫忧睨了银发老妪一眼,努嘴做出个无奈的表情:“那老妇非要杀我。”
区兰瑛尚未明白过来,银发老妪却是瞧着莫忧分神,突然晃了个空子,捌开丁青月,如大鹏扑落,一双利爪朝着莫忧就抓了过来,丁青月急呼:“阿忧”,指剑来救,区兰瑛正面相对,看得真切,一把拉开莫忧,也喊道:“莫姑娘小心”,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剑,向着银发老妪刺去。
银发老妪冷冷发笑,摔袖荡开丁青月的剑锋,却惊眼瞪着区兰瑛,平身退开两步,喝问:“你这女子,这短剑从哪里来的?”
区兰瑛收剑入鞘,淡声答道:“恕不便相告。”
银发老妪惊睁着眼将区兰瑛打量了数圈,厉声问:“快说,是不是一个姓齐的男人给你的?”
区兰瑛一惊,正要说话,莫忧连忙制止,冷笑道:“看来你的仇人真是不少,刚才还想杀我,怎么,难道人家的剑是你仇人的,你也要杀她吗?”
银发老妪大怒:“闭嘴!你的命还是我的,老妇想杀你就杀你。”丁青月拉住莫忧,银发老妪指着区兰瑛道,“你快说,这短剑是不是一个姓齐的给你的?”
区兰瑛不喜她的无礼,不过仍然恭敬答道:“无可奉告,晚辈也不知师父姓讳。”
银发老妪惊道:“你是他收的徒弟?好得很,好得很,他现在在哪里,你快带我去找他?”
莫忧喊道:“怎么?又想杀了人家吗?”银发老妪骤然伸手,欺上莫忧的前襟,莫忧这次早有防备,灵活的滑后一步,拧身躲开,丁青月横剑挡住。
银发老妪喝道:“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莫忧还要相讥,区兰瑛劝道:“莫姑娘,你别惹她了。”转脸向银发老妪道,“抱歉,师父有交待,一概不见外人。”
银发老妪眼中怒火顿时全无,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急声道:“我不是外人!我不是外人!姑娘,你带我去见他。”
区兰瑛坚定的摇头,银发老妇疾身上前,一把抓住区兰瑛的手,事出突然,区兰瑛来不及躲避,莫忧与丁青月也惊住了,生怕银发老妪伤害区兰瑛,不料银发老妪只是紧拉住,连声道:“我们不是仇人,我不伤害他,姑娘,相信我,带我去见见他吧。”眼中闪闪发光,疑是泪光流连。
大家都被银发老妪突然的变化惊震,心里猜测着区兰瑛的师父与她是什么关系,区兰瑛也有些不知所措,迟疑道:“师命难违,如无师父的许可,晚辈不敢冒然带前辈去,不过,晚辈可以先去请示师父,征得师父同意,再回复前辈。”
银发老妪很是高兴,连连称好,却又黯下神来,松开区兰瑛的手,叹道:“他必不肯见我,他恨我。”摇着头后退两步,忽又上前,面露喜色,道,“好,好,去问问也好,总是一线希望。”
银发老妪的失态令在场众人瞠目结舌。
银发老妪催促着区兰瑛快去,区兰瑛为难道:“路途遥远,非数日可返,至少两月。”
银发老妪有些遗憾,转又点头道:“行,就依姑娘,凡事听姑娘安排。”
区兰瑛道:“晚辈在京城不家点事,因此要再耽搁几日,等晚辈办完事情,即刻回师父请示师父。”
银发老妪急道:“姑娘有何事情,何妨交于老妇来办。”
区兰瑛笑道:“不敢劳烦前辈。”
银发老妪亦久历江湖,自然知道这是她的私密之事,不能假于他人,虽然急着得到答复,但是也不敢催紧,只能默默,说,依从姑娘便是。
区兰瑛道:“既然如此,晚辈就与前辈约好,两个月后在此再会,恐途中变故,烦前辈等我七日。”
银发老妪毫不犹豫的应允:“我等你三个月。”
区兰瑛点点头,又道:“晚辈还有一事,前辈若不答应,晚辈亦难兑约。”
银发老妪应道:“你说便是,无不应允。”
区兰瑛道:“莫姑娘是我的朋友,你必须保证,不能伤她。”
银发老妪稍有迟疑,不过很快又点头:“好,就依你,若能见着他,什么都可依你。”
区兰瑛这才道:“那好,前辈言出必诺,不可无信,我如今去找师父,两个月后再会吧。”银发老妪喜滋滋的不住点头,区兰瑛向莫忧道:“莫姑娘,保重。”
莫忧谢她出面解围,区兰瑛笑道:“当日与姑娘一见如故,不必言谢。”丁青月也上前致谢,区兰瑛不知两人的关系,不便多说。
银发老妪突然笑起来,向区兰瑛道:“姑娘,你去见他,万求他允我见一面,他若是执意不肯……”不说话了,区兰瑛接过话:“晚辈亦当应约回复前辈。”
银发老妪眼神突然冷厉,转向莫忧,指着她道:“他若执意不肯,姑娘就转告他一句话,莫柔的女儿和我在一起,见与不见,他自己决定。”
莫忧一怔,顿时云里雾里,不知娘亲与区兰瑛的师父又是什么关系,银发老妪一会以置自己于死地,一会又以自己为敲门砖。区兰瑛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迷糊的看向莫忧,倒是莫忧轻松的笑了:“区姑娘,如此我更加安全,她要是想见你师父,又怎么敢伤我?”
区兰瑛一想有理,即向众人告辞,匆匆离去,莫忧原想问她住在哪里,不猜她肯定不说,再想自己一要杀人,二防被杀,麻烦不断,又何必与她添忧,也就只作谢过,与她别过。
银发老妪转头看了看莫忧,眼中射出两道冰冷的光,慢慢的又转向丁青月,哼道:“看来你对这个妹妹,感情不一般,这两个月里,你好好保护她,但凡出了半点差错,我会把相府翻过来。”
丁青月很不高兴,浓眉紧锁,正待说话,莫忧扯住他的衣裳,嘻笑道:“不劳你操心,我这条命硬得很,谁动我克谁!说实话,我还兴奋的等着见那位神秘人物呢。”
银发老妪银牙紧咬,双目怒火炽燃,似乎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到底又忍住了,哼哼两声,一个翻身已不见了踪影。
莫忧仰头看丁青月,他还是这样好看,英挺刚毅,叹道:“哥哥,如果我杀了丁谓,你会怎么样?”
丁青月的眸子迅速黯下,道:“阿忧,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我已经死了。”莫忧难过的低下头,我不想你死,可是我要丁谓死,哪怕你恨我。
丁青月扬声道:“吕扬,你先回去回禀相爷,就说今夜无异常。”吕扬迟疑着不敢应声,丁青月喝道:“吕扬,你不听我的命令吗?”
吕扬见少爷生气,立即答应,领命离去。
莫忧道:“哥哥,照顾好罗衣,如果她受到伤害,你知道我会怎么样。”
丁青月定定的看着她,突然道:“阿忧,我与林家千金的婚事定在一个月后。”
莫忧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她早就知道这门婚约,可是丁青月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莫忧的心还是慌了,她不希望青月娶林小姐,因为她知道青月心里不喜欢林小姐,因为那个晚上她坐在梁上听到了他与丁谓的对话。
莫忧有些闷声闷气的问:“哥哥,是不是你不想背叛丁谓,就必须娶她?”
丁青月没有作声,良久,点头道:“是的,养育之恩,我不能负。”
莫忧原本还想说“丁谓不善、林特不善之言”,又想以丁青月的性情,不善又如何?想了想,莫忧什么也说,转身说走,丁青月追上去,问:“能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可放心。”
莫忧想了想,告诉他暂住揽月居,丁青月点点头,又从怀里摸一件物什交到莫忧手里,道:“陈彭年之案,不过在百姓中已结,陈党仍在追查,你应当避避风头,京城人多眼杂,你这身打扮又太招人耳目,若是万不得已出门,可戴上这个面具,遮掩一些。”
莫忧展开一看,果然是张很精致的面具,高兴的收好,想说声谢谢,话到嘴边又咽回去,青月,我对你,已不是“谢谢”与“对不起”可担的。
莫忧低着头走远,丁青月以目相送。
殊不知,另有一道青影远远的伫足凝目,深远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