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奉茗,青衣人甘入罗网
宝刹踏春,“丁青月”突遇不测
莫忧微锁眉头,道:“既然已到窗前,若不相请,岂不是小女子的怠慢?”
窗外人略一思索,道:“丁府的千金丁晗月断然说不出这种话来,姑娘的身份令在下很有兴趣,纵是香闺布有天罗地网,在下也得进来一睹芳容了。”
莫忧声音略冷,笑道:“天罗地网?当真有趣,窗叶未扣门未拴,请进吧。”
身影消失在窗前,门无声的开了,门口站着一位青衣男子,剑眉斜飞、星目灿然、面目刚毅俊逸、挺鼻薄唇轻含笑,身形颀长,莫忧以手抵下巴,淡淡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生得完美的男子,心中已赞了百遍,却是不动声色的斟了两杯茶,道:“你倒是未教我失望,从门而入。”
青衣男子唇角微扬,道:“佳人相约,在下岂能行那小人之径。”
莫忧扬眉笑起来,笑容灿若春花,道:“这是刚送到京都的西湖龙井,堪值一品。”
青衣男子也不客气,拂袖掩门,缓坐对面,莫忧端起其中一杯茶,放在他面前,道:“这茶中便有天罗地网,你喝是不喝?”
青衣男子眼角轻挑,道:“佳人奉茗,纵死亦值。”说着毫不犹豫的端起杯,悠品一口,赞道:“果然好茶。”莫忧微微一笑。
青衣男子渐敛笑意,问:“冒昧问姑娘与丁谓的关系。”
莫忧淡然道:“不足为外人道。”
青衣男子冷笑起来,不再多问,莫忧起身步至琴旁,素手一拨,一串琴音如流芳泻玉、倾然而出,青衣男子恍然笑道:“在下愚顿,一时竟忘了聚花楼的悠然姑娘。”
莫忧浅浅而笑,看来杜音音果然是个守信之人。
青衣男子驻目赞道:“悠然姑娘好琴韵,青月兄好眼光,两位姻缘当传为千古佳话。”
莫忧垂目笑道:“多谢美言了。”青衣男子目光依然停留在莫忧脸上,脸上的赞赏渐渐褪去,换上淡然的神色,道:“青月兄人中龙凤,悠然姑娘得遇此生之幸,望姑娘好生珍惜,告辞。”
莫忧在他转身之际,轻笑道:“悠然今晚巧遇阁下,便诚意相邀,大喜之日还望阁下赏个薄面,悠然当敬谢三杯。”
青衣男子略一怔,道:“好。”转身就走。
莫忧冷声道:“站住。”
青衣男子惊诧的回头,莫忧淡然道:“阁下既是青月的朋友,为何不登门投帖,白日造访,却要深更半夜来?”
青衣男子略显吃惊,亦冷了声音,道:“传言姑娘小家碧玉,落尘青楼,身世之悬令丁府两位夫人生疑,看来是有些道理的。”
莫忧倒吸一口凉气,这人是个捕蛇高手,善掐七寸,一句话将莫忧逼到角落,青衣男子冷声一笑,待要跨步出门,门外已传来声音:“姑娘可曾安歇?”
莫忧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青衣男子,慢声问:“何事?”
丫环在门外禀报:“小姐来看姑娘了。”莫忧一怔,才共享晚餐分别不久,怎么又来?正迟疑,丁晗月在门外询问:“姐姐若是安歇了,我就明日再来。”
莫忧忙道:“未曾安歇,妹妹请进。”向青衣男子使个眼色,青衣男子微微一笑,轻步至窗前,正要开窗跃出,却听得窗外有丫环的轻语,不及思索,闪身隐入床后。
这边莫忧已开门迎进丁晗月,丁晗月笑道:“姐姐,我刚才向母亲讨了一天,明日去相国寺上香,姐姐可愿同往?”
莫忧心中欢喜,转念又想,贼惊夜事件尚未查明,怎么又允丁晗月外出,不怕意外么,莫非是他们在故意探试我,我若去,明日定不太平,我若不去,反让他们猜忌,遂笑道:“甚好,据说这相国寺是前朝睿宗皇帝钦锡更名,并亲笔书写了‘大相国寺’匾额。可想气宇非凡,是座古寺宝刹。”
丁晗月点头道:“正是,这相国寺又称‘皇家寺’,殿宇崇丽、巍峨壮观,而且香火鼎盛,出入多是达官、文豪与皇族,据说,圣上时常去呢。”
莫忧笑道:“如此说,明日我定要好好欣赏了。”
丁晗月喜道:“那,姐姐早些安歇,明日一早我来接姐姐。”两人见礼辞别,丫环们拥着丁晗月姗姗而去。
莫忧松口气,刚关上门,青衣男子从床后走出,门外又响起声音:“奴婢侍候姑娘安歇。”门吱的一声慢慢被推开。
莫忧想再掩门已来不及,拂袖将桌上烛光打灭,屋内顿时一片漆黑,丫环连声道:“奴婢失礼。”
莫忧道:“无妨,你们退下便是。”
丫环道:“少爷吩咐过,一定要侍候姑娘睡了才能离开。”
莫忧道:“也罢,我且略坐一会,你去取蜡烛来。”丫环应声退出,莫忧低咳一声,青衣男子晃身已在门口,回头向莫忧微微一笑,飘然离去。
次日一早,丁晗月果然来接莫忧,两人刚行过礼,丁青月含笑而来,见妹妹也在,笑问:“妹妹何事早来?”丁晗月将去相国寺的事说了,丁青月稍稍一怔,笑道:“悠然,你初到京都,是该去看看相国寺,我今日无事,陪你们同去吧。”
莫忧心中一喜,有青月在,自己便可安心了,忽又转念,若是青月遭人围攻,我是出手不出手?正忖念,丁晗月笑道:“哥哥愿意同往,自然更好,我去吩咐下人们备轿。”
丁青月摆摆手,正要说话,一个丫环匆匆跑来,道:“少爷,老爷请您去书房。”
丁青月笑道:“你们收拾吧,我去去就来。”
莫忧隐隐不安,丁谓此时召他前去,定是另有安排,果然不多时,丁青月回来,欠疚道:“我另有要事,不能与你们同行了,你们早去早回。”
丫环过来请示,轿子收拾妥当,是否现在出门,丁青月点点头,将两人送上轿,又仔细的嘱咐了随行的丫环侍卫们,一行浩浩荡荡的向相国寺去。
寺内香火鼎盛,远远的可见殿宇辉煌、紫气缭绕、香客接踵、游人如织。
大丫头在轿外请示:“小姐,香客太多,前方山路被轿马所拥堵,车马难行。”
莫忧转脸问丁晗月:“不如我们步行,可好?”
丁晗月略一犹豫,点头道:“甚好,正好观赏沿途风景。”便招呼停轿,几个丫头围过来,扶着两人下轿,侍卫们前后簇拥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山。
正值早春,山上叶未尽绿花未全开,无甚可看的,不过晨曦乍照,远山如画,轻雾如丝,叶尖晨露滴嗒,百鸟脆啼,倒是一派欣然景象,丁晗月坐守深闺,难得出门,惊赞不已。丫环们为讨小姐欢心,一道上也欢天喜地。
莫忧自小在深山长大,这景象不足为奇,表面附和的啧啧称赞,暗暗的观察四下有无可疑现象,快到寺门,也没有异常,莫忧渐渐放下心,随丁晗月齐肩入殿,两人在观世音菩萨座前虔诚的磕了几个头,丁晗月又向老禅师求了支签,丫环们陪同着在西厢解疑,一会柳眉紧锁,一会又含羞带臊,莫忧旁听半晌,觉得无趣,慢悠悠的在园中漫行,寺内亦有奇花异草、参天古树,放生池中金鲤摇尾。
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惊呼声,有人喊了句“哎呀,死了人了。”莫忧心一紧,赶紧回厢房,见丁晗月仍端坐解签,丫环侍卫围了一圈又一圈,看情景并没有听到刚才的惊呼,松口气转身往外走。
有人跟上来道:“悠然姑娘,外面人多眼杂,恐不安全,姑娘若是想出去转转,由属下陪同前往。”
莫忧扭头一看,一个长得高大威武的黑脸侍卫恭敬的看着自己,隐约就是那“吕大哥”,只因自己当时坐在梁上,又急于跟踪,未曾细看,不过他的声音却是记得,不禁在心底冷笑,这就是所谓的眼线了,微笑道:“有劳了。”也不理他,径直往外走。
黑脸侍卫恭声道声“不敢”,紧步跟上,莫忧看着人们渐渐向远处围过去,也加快了步伐,人群中有人喊道:“好象是丁府的公子,快死了。”
丁谓,你让青月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会快死了?莫忧象是被人猛然捅了一刀,脸唰的白了,低呼一声“青月”,疯了一样向人群冲过去,黑脸侍卫平静的看着她,慢慢的跟过去。
莫忧尖叫着“让开!让开!”扒开层层围观的游人,平地上果然俯躺着一人,满身血迹,一动不动,看这背象,正是丁青月,莫忧扑上去,心疼的抱住他,泪就流下来,哭喊:“青月,青月,你怎么了?”费力的将他翻个身,血液顿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