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情愫,莫忧芳心摇曳
见玉容,猎人惊魂失措
颜如玉低声道:“自然不是,小生不敢做想有这福份。”一张俊脸红得透亮。
莫忧心中柔柔的,道:“再晴几日,路好走些,我们便启程罢。”起身为他收拾衣物,当初颜如玉身上穿的衣服早在爬山之时被荆棘刮得破烂,如今身上穿戴俱是墓中之物,可幸定川王爱妾之甚,放了几件男人衣裳陪葬其中,想必是取自己陪在爱妾身旁之意,莫忧很是高兴,若非如此,只怕颜如玉就只能穿女子衣裳了。
颜如玉象个害臊的孩子坐在一旁,红着脸,偶然抬起头偷看一眼莫忧,又慌忙低下头去,攒着衣襟轻声道:“小生得姐姐恩惠多矣,若又得姐姐同行,一路相伴到京城,三生之幸,当不负卿。”
莫忧猛的回头,她被颜如玉这句话吓住了,这个酸腐的书呆子,羞赧得如同深闺女子,竟然说出了这等话?“如玉……你说什么……”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颜如玉微微扭转身,不敢看莫忧,头垂得越发低了,双手紧绞着衣裳,憋了半天,鼓起勇气又说了遍:“姐姐才华出众,聪慧灵通,小生若得姐姐,三生之幸。”
莫忧怔怔的望着他,想起初遇他时,他面对自己惊骇而鄙夷的眼神,嘴角不自觉的泛出冷清的笑容,动了动唇,想嘲他几句,再看他此刻那张红得滴血的面孔,又忍不住感动,难为这个书呆子能有勇气说出这种话来,笑着化解尴尬:“如玉,你取笑我来?”
“小生岂敢取笑姐姐……”颜如玉颤抖而惶恐。
莫忧沉下了脸,“如玉,我敬你是孔孟弟子,通晓礼仪,才救你在此,奉你衣食,陪你功课,你休要说这些轻薄话来相戏。”声音虽低,语气中却有责备之意,转又微微一叹,“我虽与你相识月余,不过到京城后,你春闱题名,平步青云,只怕那时要与我变做陌路人,若还记得今日恩惠,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时,莫忘我一杯喜酒就是。”
“姐姐……”颜如玉脸色忽白忽红,嘴唇哆嗦,偷偷抬眼瞟莫忧,急惶惶的道,“姐姐,小生岂敢轻薄,岂敢怠慢姐姐,小生如能春闱得意,自当禀明家尊,娶姐姐为妻。”他这话原本是在莫忧的斥责一激动,逼出来的,说得轻却快,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言语唐突,羞得面如血红。
“如玉!”莫忧低声喝出,泪已滑落,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说过,要娶自己为妻,不过,那已经成为一段记忆,一个梦,三生石上的一段记录而已。
“如玉举止端方,想必生于名门书香,婚姻之事,自有家中尊堂操办,如玉今日之言,且作云消罢。”莫忧心乱如麻,冷冷一笑。
颜如玉有些颓然,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莫忧已转身替他收拾包袱,他看着那纤细婀娜的背影,呆呆的没有再说,只是发痴,孰不知莫忧此刻心潮起伏,颜如玉?莫忧啊莫忧,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颜如玉突然“哦”道:“姐姐,白天有人来过。”
莫忧心中一跳,停下手中的活,回身问:“谁?”
颜如玉回忆道:“似乎是个路过之人,白衫清容、背负长剑,却问起了姐姐。”
莫忧忙问:“他问我什么了?”
颜如玉见她问得急促,面色微红,怯怯道:“他问小生是否见过一位白衣女子在树林中跳舞,小生想起当日初遇姐姐,姐姐也是在跳舞,便猜出他是问的姐姐。”
莫忧紧声追问:“那,你可有说什么?你可有说了见过我?”
颜如玉微笑着摇头,道:“姐姐曾吩咐过,不得对任何人道起,小生自然说,从未见过。”
莫忧放下心来,展露笑容,略一迟疑,又问:“你是个不善谎言的人,心中所想都在脸上写着,他果真信了你的话么?”
颜如玉细想一阵,坚定的道:“应该是信的,因为他点点头,没做追问便走了。”
莫忧觉得似乎不妥,但是颜如玉是个毫无心机的读书人,只要那人没有伤他性命便是好事,也不指望从他嘴里再问出什么,笑笑,正要说什么,凭直觉感到后墙外有人正在偷窥,心中一凛,猜想是白日行袭自己与询问的所谓“路过之人”,不动声色的站起来,柔声道:“天色不早,我先走了,你早些歇息。”
颜如玉羞赧的看着莫忧,要送出屋来,莫忧不让,伸手将他推入屋,低声道:“还是进去吧,屋外风大寒冷。”径直出了门,不紧不慢的走远。
一道白影从后墙移开,跟在莫忧身后,莫忧也不回头,笑道:“不要伤害那书生,想捉我就凭本事。”
那白影蹙眉冷声道:“你这妖孽安的什么心,要害书生的是你。”
莫忧格格笑道:“妖孽?你说我是什么妖孽?”
白影语声淡淡:“千年白狐,你今日被我撞见,千年修行就到尽头了。”
莫忧娇笑道:“好呀,你这么有本事,就来试试,要知道,狐狸精吃人是不吐骨头的。”
白影不再说话,从背后拔剑跃起,清厉的剑锋挽出一圈寒光,刺向莫忧,莫忧不避不让,一边转身一边扬袖来拨,广袖落下,莫忧笑吟吟的看着白影,这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浓眉星目挺鼻,面容俊朗儒雅、身形宽厚挺拔、白衣如雪飘逸。
白衣男子双目炯炯,目光随剑而进,乍见莫忧回头,却如见了鬼,脸色骤然铁青,长剑落地,连退两步,紧紧的盯着莫忧。
莫忧娇俏而笑,眸光盈盈,妩媚动人、灵秀温婉,男子却恍若失了三魂七魄,眉眼中尽是惊骇、痴迷、悲伤、彷徨,喃喃问:“你,真是狐狸精吗?”
莫忧长发飘飞如丝,眸灿如星,笑意生时,轻灵若梦,幽淡如诗,又如雪后天霁,云散月出,绚丽明朗,笑容忽转,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道:“当然,你要是不想被我吃了,可以把剑拣起来。”
男子失神的摇头,讷讷问,又象是自言自语:“不,我不信,你是谁?你真是这雪山的白狐么?”
莫忧咯咯笑道:“贪财的猎人,千年白狐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若是乱了神、失了魂,只怕非但抓不着狐狸,还要被狐狸吃了。”说罢,朝他眨眼笑笑,施施然转身离去,一带衣裙在白雪之中隐隐消失。
男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消失在林中,伫立成一尊玉雕。
自从与那进山捉白狐的白衣男人打个照面后,一连几天,莫忧也不敢去破庙找颜如玉,她知道那男子一定会去那里等着自己出现,只剑出半截,莫忧就知道,那男子的剑术出神入化,自己绝对抵挡不过,他若再次出手,自己唯有束手待缚,不过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奇怪,难道自己的容貌很骇人么?
莫忧对镜自照,铜镜里容颜如花,虽称不上绝代风华,也可算端庄秀丽,想起颜如玉被自己的舞姿惊痴的样子,不由得粉腮带笑,春心荡漾。
那天夜里,莫忧睡到半夜突然醒来,见田婆婆床上空空,心中一惊,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去找,只见田婆婆坐在外室,手里捧着一片红布,呆呆的发愣,莫忧不敢说话打扰,只好静静的远看着。
田婆婆发现了莫忧,叹道:“小姐,您醒了?”
莫忧惶惶走过去,见田婆婆满脸是泪,心疼的为她拭去,柔声问:“婆婆有什么心事,为什么不告诉阿忧,一个人偷偷落泪?”
田婆婆抱住莫忧,轻泣道:“不敢让小姐挂牵,这不过是老奴的家事。”手里紧攒着那片红布。
莫忧依在田婆婆膝前,仔细打量那片红布,看出是个孩儿的小肚兜,隐约猜出故事,双手抱住婆婆,道:“婆婆,您虽然叫我小姐,可是在阿忧心里,您就是阿忧的祖母,是阿忧的恩人,婆婆的心事,阿忧理应分担。”
田婆婆听了这番贴心的话语,又惊又喜又欣慰,将莫忧紧搂在胸口,低低的哭了一阵,这才道:“小姐,实不相瞒,老奴原来也有个孙女,和小姐一般年纪,十年前,老奴与夫人离开丁府时,就将她遗弃在丁府,只怕……已没命了。”
“我全记不得当年之事,这等大事,婆婆为何早不告诉我?”莫忧脸色顿变。
田婆婆抚着莫忧的长发,叹道:“小姐当年脑后颅受伤,旧事模糊,这不过是老奴家事,怎好多说,再说,丁谓心狠,定然当即杀她泄恨,如今已成一堆白骨,念也无用,又何必惹得小姐心烦。”
莫忧心中一痛,这个同年龄的女孩是因为自己而死的,田婆婆当年如果不坚持保护自己和母亲,此时还可以留在丁府与孙女团聚,现在却只能捧着一片肚兜垂泪怀念,顿时心中拿定了主意,必要立即去一趟丁府,去探个究竟。
莫忧攀上田婆婆的脖子,柔声宽慰:“婆婆不要伤心,或许您的孙女还在人世,有一天,阿忧一定把她带回来见您。”
田婆婆明知她不过是宽心的话,仍是感激不尽,莫忧追问那女孩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田婆婆见她认了真,叹口气道;“小姐不要当真,老奴心知她绝无生存的希望,罢了,不说也罢。”
莫忧坚持要知道,田婆婆只得告诉她:“她叫罗衣,今天应有十五岁了……”
莫忧手一松,田婆婆未作堤防,莫忧一屁股软坐在地上,脸色如雪、目光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