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红军留下二团继续巩固黄麻南部根据地,师部率一、三两个团,再次出击平汉路。
部队在黄柴畈地区,进行了紧张的军事训练。盛夏七月,骄阳似火,正是练兵的大好时机。指战员们在烈日下摸爬滚打,挥汗如雨。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经过一番勤学苦练,新战士基本上掌握了射击、投弹、劈刀等技术,初步学会了利用地形地物,部队的战术技术水平有了新的提高。
随着军事素质的提高,战士们跃跃欲试,日夜盼望着上战场与敌人比高低。楚汉华、张琢、许其朋的心情也和大家一样,期待着上级早日下达新的作战任务。
红军指战员的胃口越来越大,当部队游击到黄陂北境长轩岭,听说县城里只驻夏梦石部的一个营,纷纷要求攻打,一份份求战书到了徐向前同志那里,他说:
“不能盲动,攻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打仗要像小孩学走路,刚学会走,不能马上就学跑,要一步一步的来。”
这时。得到应山县委送来的情报,说:
“目前,蒋、阎军阀混战方酣,双方大军集结于陇海铁路东段,决战胜负不日即将揭晓。现在,武汉驻军很少,平汉铁路上守备军力单薄。新从武汉到花园车站的敌教导师一个团,因初到,情况不明,害怕袭击,一夕数惊。白天挖壕,夜晚坐更,赶筑工事,只求保命……”
根据这个情报,师首长进行了研究,最后决定袭击花园驻敌。
花园,是平汉铁路南段的一个重镇,距离武汉约一百公里。该镇西傍淠水河,东、南、北三面均为平原。据进一步侦察得悉,驻守该敌为敌教导师第五团,下辖步兵营、重机枪营、迫击炮营和一个直属步兵连,总兵力一千四百余人。该团的主要任务是培训军士和基层军官,装备虽好,但缺少实战经验,战斗力较弱。该团驻到花园后,驻小河溪的魏家武部一个团已退守广水,花园守敌相当孤立,一日数惊,害怕袭击,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要全歼该敌也不是轻而易举的。敌兵力与我相等,且有坚固建筑物和预先构筑的机枪掩体作依托,强攻对我不利,师首长据此情况,决定夜袭花园,出其不意,攻其不各。
七月二十八日午后,部队的一切工作准备就绪。为了缩短奔袭路程,红军预先由黄柴畈秘密转移到西距花园四、五十里的青山口。这里背靠大小悟山,地形复杂,便于我军隐蔽集结。
深夜,繁星闪烁,夜深人静。部队从青山口出发,快步行军在绵延起伏的丘陵地上,准备拂晓前发起攻击。盛夏的夜间,蛙鸣阵阵,凉风习习,一天的暑气顿感消失。
按照师部规定的行军序列,一团在前面,师部在中间,三团在后面。
楚汉华、许其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全团的最前面,张琢走在全团的最后面。一团的行军序列:三营、一营、二营。
虽然行军在起伏的丘陵地上,但是,有楚汉华和许其朋在前面,队伍行进的速度仍然非常快,像卷一阵风暴似地,向前卷去。
走了有一个多小时,离花园镇越来越近了。
“停止前进,就地待命。”后面突然传来了口令。
原来是后卫部队掉了队,失去了联系。在两个月之前,这支部队还只有四、五百人,那时说走就走,说住就住,行动十分迅速、灵活。现在,像一个吃胖了的人,走动也不方便了。师有师部、团有团部、营有营部、连有连部,师里还有政治部、经理(供给)部,乘马、驮马、炊事担子。全师集合一下也要一、两个小时,特别是没有大部队行军的经验,部队出发后走了二十华里左右,后面就掉队了。
部队只好停下来。走得正欢的营长吴二先一听说停止前进,心里着急得很,便着急地问楚汉华:
“团长,是怎么回事”
楚汉华也不知道咋回事,心里也着急得不行,说:
“我还不是跟你一样吗,赶快向后传口令,问问是怎么回事!”
“不用啦。我到后面去一趟,问问师部。”许其朋说罢,抬腿就向后奔去。他腿跑得快,不大一会,就探清楚了,回来说:“后卫部队掉队了。”
营政委戴孟雄一听说是后卫部队掉了队,心里生气得很,发牢骚说:
“这样的部队还能打仗,跟着走还掉队,指挥员应该撤职。”
楚汉华深知戴孟雄的脾气,什么事他倒都是积极分子,火气旺,对待任何事都很热情,但思想偏激,对自己干的事处处都顺眼,对别人干的事,难得顺他的心意。楚汉华本不想说什么,但考虑到这样场合会影响兄弟部队的关系,他告诫似地说:
“戴政委,掉队的原因很多,这又不是故意的,怎么能动不动就撤职呢!你是营政委,带一、二百个兵,说话、做事都要做出表率的样子。”
戴孟雄是小文化人,他处处很佩服楚汉华,这会儿挨敲了几句,他倒也感觉自己说话冒冒失失,便说:
“对,我接受,以后说话注意。不过,团长,你也有体会,时间在战争中的重要性。在一定的情况下,赢得了时问,就是赢得了胜利,耽误了时间,就是贻误了战机。如果我们夜袭不成,就失去了歼敌良机。”
“是这么个道理。”楚汉华点点头,“不过,这又有什么办法昵”
部队坐在路边等了好一阵子,后卫部队才跟了上来。查了查原因,是走错了路。
师部又命令部队继续前进。部队走到距花园车站东十五里的平头山时,天已破晓,失去了夜袭时机。
许其朋一看天已经亮了,头上像被泼了一瓢冷水,悄声地对楚汉华说:
“这仗怕是打不成了。”
“我也有点担心。”楚汉华说:“多好的机会被耽误了。世界上有好多事就是这样,机会抓得好就成功,抓不好,能办成功的事也办不成。”
这两位指挥员正在焦虑不安的时候,师部传来了命令,要团长、政委、副团长到师部开紧急会议。楚汉华估计是研究打不打的问题,便给各营营长、政委布置一下,要他们掌握好部队的情绪,抓紧叫大家休息。
他们赶到师部时,三个团的干部已经到了。大家围坐在小山坡上,徐向前同志亲自主持讨论打不打的问题。大家意见不一,有的主张打,有的主张不打。这时,侦察人员也把应山县委陈书记找来了。陈书记带有遗憾地说:
“你们可来啦,真叫人等得着急!”
师长见县委书记来了,很高兴,问:
“情况有变化吗”
“情况倒是没有变化,只怕时间有点晚了。”县委书记想了想,又说:“为了配合主力部队的这次行动,我们布置了地下党同志,在花园镇南、北两街把敌人的仓库点着了,敌人救火忙了通宵达旦,原驻守镇南的魏部留守连,在午夜后撤离花园归建。其他没有什么情况。”
徐向前同志非常认真地听了县委书记的汇报。他平时说话不紧不慢,话不多,了解情况细致,决心坚决果断,要求极其严格。经过他仔细考虑后下的决心,除了情况有重大变化外,决心是不易动摇的。他认真地分析了这些新的情况后,说:
“我们虽已失去了夜袭良机,但由于敌人彻夜救火,必定是疲惫懈怠,凌晨势必晚起,警戒亦必疏忽,给我们提供了新的可乘之机,而敌留守连的撤离,又给花园的守备留下了一个缺口,我军的行动尚未暴露,利用镇郊农作物作掩护,仍可隐蔽接敌突然发起攻击。我的意见仍按原定部署进攻花园,并采取相应的补救措施:令师特务连化装成赶集的群众先行,扫除进击道路上的敌人岗哨。”
大家一致认为,这一判断和作战决心,是徐向前同志在指挥上坚决果断、机动灵活的表现,特别是采取的补救措施,能保证战斗的突然性。于是,大家一致同意了徐向前同志的意见。
徐向前同志见大家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便提出了具体作战方案。花园镇位于平汉路东侧,敌人的兵力部署呈梅花形:步兵营两个连驻镇内,另一个连驻车站东南之曾家庵、丁家台子。重机枪营两个连驻镇北车站东侧,另一连及团部驻车站两侧的北门外横街。迫击炮营驻镇西北的李家祠,团直步兵连驻淠水河岸边的罗湾。根据敌人分布的情况,徐向前同志的决心是:
“为全歼守敌,我们兵分两路,由一团从东南方向进去,解决铁路西侧的敌步兵连、重机枪营、团部及罗家湾的直属步兵连。由三团及师属特务连从西南方向进击,解决镇内的敌人,而后会合一团夹击敌迫击炮营。”
此时此刻,时间是多么宝贵啊!早一分钟到达花园,就多一分胜利把握。大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于是,部队就出发了。为出其不意,成功突袭,指战员大步流星地向前飞奔,花园镇的轮廓已依稀可见,到花园东南李家寨时,即按预定方案分两路。沿铁路东西两侧展开。
这时已经天亮。赶集的群众,有的挑着瓜果蔬菜,有的担着柴禾杂草,有的提着家禽,三三两两地向花园走去。楚汉华、张琢、许其朋带领一团尾随师特务连的一部,穿越半人高的棉花地,很快到达镇东南的曾家庵、丁家台子附近。
路口的敌人两个哨兵,正在盘查过往的群众。
特务连的几个战士乔装成卖柴的,混进赶集的群众之中。他们趁敌哨兵弯腰翻看柴担之际,一刀一个将其报销了。
楚汉华见敌哨兵已被解决了,立即带领部队跃上大路,和许其朋兵分两路,各带一路冲进敌军驻地。
果然不出所料,救火忙了通宵的敌人还在睡大觉。
“缴枪不杀!”战士们吼喊着冲向敌人。
战士们的吼喊声,把敌人从梦中惊醒,这里有守敌一个连,敌连长睡眼蒙地看到战士都穿着老百姓的粗布衣服,以为是民团,大声喝道:
“你们瞎了眼啦,我们是国军!”
“我们是红军,你们被包围了!”一连连长罗大虎大声地回了他一句。
敌人一听说来了红军,顿时乱成一团。有的慌忙跑去取枪,可是枪早已被红军战士拿到手了。有的光者屁股往床底下钻,有的跪在床上哀求饶命。敌连长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企图顽抗。罗大虎一个箭步冲过去,抡起大刀就砍,那家伙惨叫一声,半挂在脖子上的头颅在床沿边直晃。
“谁敢动,这就是下场!”罗大虎举着血淋淋的大刀大喝一声。
敌兵们一看他们连长顽抗的下场,吓得面无血色,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一个个都目瞪口杲。
一团一营全歼了敌人一个连后,继续向纵深突破。位于铁路东街的敌重机枪营发现我军进攻,立即以猛烈的机枪火力封锁了我军前进的道路。楚汉华当即令一营在正面钳制敌人,二、三营从两翼迂回。
敌掩体内的机枪吐着长长的火舌,子弹贴着地皮飞过,发出嗖嗖的响声。汪大贵组织全营火力压制敌机枪,掩护一连去炸掉敌火力点。只听得轰轰几声,敌机枪顿成了哑巴。
在一团的两面夹攻下,敌重机枪营全部被歼。接着,他们又越过铁路向敌团部所在地横街发起进攻。
这时,三团也以迅速、勇猛的动作突入花园镇内,消灭了敌步兵营,与一团对进突入横街,一举歼灭敌团部和一个重机枪连,活捉了敌团长。驻扎在镇西北罗湾村的敌人企图渡过淠水河西述刚窜至河边就被红军战士追上,全部被活捉。
至八时许,敌大部被歼,唯有迫击炮营在敌副团长胁迫下,依托镇西北角的李家祠堂作困兽之斗。李家祠堂房屋坚固,不宜强攻。红军战士一面在柯堂周围堆集棉花、柴草,准备火攻,一面展开政治攻势,瓦解敌军。敌士兵在我感召下,很快哗变,打死了副团长,向我军缴枪投降。
枪声停止了,战斗结束了,师指挥所还在不停地忙碌着。徐向前同志站在指挥所门口,看到缴获的东西真不少,有的战士身上背着好几支枪,有的战士背不了,肩上还扛着。看到这情景,他脸上也挂着喜悦的微笑。这时,汪大贵身上背了四支长、短枪,满头大汗从他面前走过,他一看,便叫住问:
“汪大贵,迫击炮呢”
“什么迫击炮”汪大贵愣了,说:“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听了这些话,徐向前同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些扛枪的庄稼汉,光知道要步枪、短枪,不懂得要炮、要机关枪。徐向前同志便边说边比划着,说:
“命令你一定要把迫击炮找来,谁也不准破坏。”
“是!”汪大贵一拍脑袋,因为根据比划的,他脑子里也有点印象,刚才在冲锋的路上见过,他说:“你放心,我这就带人去找。”
汪大贵带着全营的人去了,不到一个小时,找来了五门迫击炮,还找来三挺水机关枪。他高兴地向徐向前同志报告说:
“全镇都找遍了,就找到这些。”
徐向前同志一看,很高兴,找来了五门迫击炮都能用,三挺水机关枪,是全新的汉阳造。可惜,战士们不懂,把枪身、枪鞍、枪架拖乱了套。徐向前同志虽是黄埔军校出来的,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水机关枪,不会摆弄。他说:
“汪大贵,回去在俘虏兵里找到班、排长和教官。动员他们把水机关枪装好。水机关枪、迫击炮我们不会用,叫他们当老师,教给我们使用的办法。”
“是,我们一定照办。”汪大贵走了。
汪大贵走后,徐向前同志一直看着这位年轻营长的背影。真像一只猛虎。他想:这是我们红军的骄傲。
这一次战斗,共经历三个小时,我军以极少伤亡的代价,取得了全歼守敌一个团的战果。共毙、伤、俘敌团长以下官兵一千四百余人,缴获重机枪八挺,迫击炮五门,长短枪八百余支,其中不少是出厂不久的汉阳造。
战斗一结束,红军战士又顶着烈日,在街头巷尾展开政治宣传,做群众工作。红军战士经过半夜的急行军和三个小时的激战,虽是又饥又饿,但严守纪律,没有一个人擅自进商店入民宅。人们看到红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原来紧闭的商店、民宅纷纷打开了,铁路工人、商店职员和街道居民忙不迭地给红军战士送茶倒水,连连称赞:
“这才是我们穷人的队伍呀!”
战斗结束的第二天,到了八月一日,红军和当地人民群众在小河口溪举行了庆祝“八一”南昌起义三周年和花园战斗胜利大会。
这是一个欢腾的日子,阳光灿烂,碧空如洗,会场上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人们兴高采烈地唱道:
八月里来桂花香,
红军游击到我乡,
孝感花园打一仗,
小郎哥呀!
缴获枪支无其数,
还有八挺机关枪……
花园战斗的胜利,极大的振奋了铁路沿线和根据地广大群众。戴树民和张琢两个人想了个办法,不但在镇上贴满了“反对军阀混战”、“反对苛捐杂税”、“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国民党军阀”、“工农联合起来”等标语、传单,为了把红军的影响扩大到武汉去,把标语、传单贴在一个机车上,找来一个勇敢的司机,将机车开动后,快到武汉时跳下来,让贴满宣传品的机车,像野马般的驶向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