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戴树民带着二队到了罗家岗。
队长王宏树跑到戴树民身边,轻声说:“我们去接头吧。”
“地方变了没有”戴树民问。
“地点在后岗上的东安庙,由悟光和尚接头。”王宏树说:“和尚要是出了事,就是罗二发本人。”
“出发。”戴树民命令道。
于是,十几个人就往后岗上爬,这是一条非常难走的小路,大家几乎是爬着上去的。
到了后岗上,个个都愣了,庙门大开着,门被砸破了,院子里全是破砖碎瓦,整个庙里没一点声音。
“不对头。”王宏树警惕地说:“这庙门是经常关闭的,有几个老和尚也是很少出庙门的。今天夜里庙门为什么大开着呢”
戴树民心里也早发疑了,便对王宏树说:
“你到前面去侦察一下,我们在这里做好准备,无论如何不能遭到敌人的埋伏。”
“好吧,你尽管放心好了。”王宏树说了一声,便伏在地上向东安庙爬去,好大一阵,他悄无声息地回来了,气喘地说:“庙内和尚一个也没有。”
“庙前庙后你看了没有”戴树民问。
“庙里庙外,庙前庙后,我都看过了,什么也没有。”王宏树回答得很肯定。
戴树民心里发生了一连串的疑问,悟光和尚是果慧介绍的。比较可靠,罗二发也是黄坡县第一批共产党员,做事很机密,有经验,上次来打罗家岗,就是他与工农起义军联系的,再说,决定这次行动很突然。时间很短,会出现什么问题呢,这使他很不放心,他对张绍礼说:
“你在这里负责,我和王宏树再到庙里去看看,你们要小心谨慎,注意隐蔽,有什么情况按第二方案行动。”
两个人又爬上去,走进庙门,东找西摸,庙里到处乱七八糟。几个和尚到底去哪了呢是被敌人杀了,还是自己跑了为什么任何暗记都没有两个人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戴树民想到要赶快与罗二发联系,可是这又使他为难,因为多次接头,他都不告诉一个固定的地点,都是在别人到处找他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有时就像那神奇的侠客。现在想与罗二发联系怎么可能呢,戴树民对王宏树说:“看样子找罗二发也找不到,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等明天晚上再派人来联络。”
王宏树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好说:“我们不要到山下面去了,从山上走吧,就是进不了洞,白天在山上也好隐蔽。我们在木兰山上活动一两个月了,都是昼伏夜动,连木兰山是个什么样子,都没有看仔细,将来胜利了,人家要是问我,你在木兰山战斗了那么长时间,给我们讲讲战斗生活,说说山是什么样子,美不美,我要是说不知道,不把人家大牙笑掉了吗”
“你想得很远嘛。”戴树民笑笑说:“你没有想过,我们全体都埋葬在木兰山上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王宏树摇摇头说:“我常常这样想,你不要看我们这几十个乡下佬,说不定将来还真能为国家出一把大力呢!”
在最艰苦的斗争岁月里,作为党代表的戴树民来说,他最担心的是部队经受不住艰难困苦的考验。敌人再凶、再强,想把革命的火种扑灭,想把革命的人民抓光杀尽,那是做不到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是,要使每一个人都能忍受各种各样难以忍受的艰难困苦,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戴树民十分清楚,要战胜艰难困苦,最主要的是要有充分的信心,他觉得王宏树充满着斗争胜利的信心,是难能可贵的。如果不是在执行紧急任务,他会大讲特讲的。戴树民想一想,说:
“好吧,我们就游览一下木兰山的风光吧!”
两个人来到队伍跟前,如此这般的一说,大家也都很高兴。于是,十几个人到了东安庙,散开在庙前庙后,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找遍了,还是毫无结果,这才决心回去了,从后岗上一直向木兰山主峰方向插去。
天色已经到了后半夜了,这个时候,在寂静的高山上,大家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也就不像先前那样静悄悄地,开始了有说有笑,渐渐热闹起来了。有的人开始哼起了小调。
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拖长了的干咳声。
“有人。”张绍礼说:“大家赶快做好准备。”
大家迅速地隐蔽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隐蔽在小树丛里的戴树民对身旁的王宏树说:
“不要慌,我看不像是敌人,要是敌人,早就打枪了,还会用咳嗽来给我们报信。”
“我也是这样想的。”王宏树说:“会不会是罗二发”
两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那人说话了:
“我是罗二发。”
戴树民也听出罗二发的声音,可是前后左右望个遍,连个影子也没有,不免着急地说:
“你倒是在哪里快出来呀!”
“我在古塔里。”罗二发还是那么慢腾腾的,说:“你们不要慌,这里边黑得厉害,我得慢慢下来,要不就摔坏了……”
古塔在不远处,几个同志马上跑向古塔去迎接罗二发。
罗二发看到同志们,很关切地问:
“同志们都很好吧,一路上没有碰到敌人吧”
“我们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正要回去哩!”戴树民问:“这庙里怎么什么人也没有啦,悟光和尚也不见了。”
“自从你们打了罗家岗民团以后,这里的群众可高兴啦,参加活动很积极。”罗二发说:“我经常到庙里来,和悟光和尚商量,怎么样把群众进一步发动起来,没想到被一个小和尚听到了,他坏了事,报告了民团,结果把悟光和尚抓去杀了,那个小和尚被另几个和尚打死了,以后听说和尚们化缘上普陀山去了。”
戴树民听了,问:“这些天敌人活动很厉害”
“倒并不很厉害,可经常出来活动。”罗二发心情很沉重地说:“敌人经常来搜山,夜晚有时还埋伏在路口。我估计这两天你们要来,所以,到晚上就来等你们。你们一来我就看到啦,怕是敌人的便衣,没敢出来,认出你们了,我才敢叫。”
“我们得想办法治治他们。”戴树民说。
罗二发一昕,心里很高兴,接头以前,他早就有了打算,见了起义军同志的面,一定要提出这个要求,现在戴树民主动提出来,他便接着说:
“敌人这样欺压老百姓,把老百姓糟蹋得太惨啦。我们要反击他们,要不,群众意见就大啦!”
戴树民想了想,问:“我们拿谁开刀呢”
“我看夏梦石部队的那个六连连长最坏。”罗二发说:“他天天来搜山抓人,就拿他开刀。”
这个绰号叫四跟狼的六连连长,名叫崔二,原是黄麻县民团团长,在龙坛寺被楚汉华缴了枪以后,韩守业把他送到武汉夏梦石那儿,成了连长,这次来到木兰山以后,罗家岗周围群众没有不恨他的。
戴树民点点头,问:“你看我们如何动手呢”
黄陂老罗二发一阵高兴,一双猴子似的眼睛紧盯着戴树民,想了一会儿,说道:“能把四眼狼这个连打得落花流水,这一带的环境就可能缓和一些。我倒有一个办法,你看行不行”
“你就快说吧!”戴树民催道。
“四眼狼几乎天天带人四下去抢粮,抢来的粮食不直接背回罗家岗,而是背到岗南姓郑的地主家,因为每天营部、团部都有人在他连部等着瓜分粮食,经常是你争他吵,一团混乱。后来。四眼狼就想了个鬼主意,少背点粮食回连部,让营部、团部的人多少得点,大量的粮食放在姓郑的地主家里,夜里再派人去背回连部。四眼狼常常亲自带上人,有时他们枪也不拿。如果我们事先分头设下埋伏,等四眼狼带人背粮,我们就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倒是好办法。”戴树民说:“我们设下的埋伏,敌人要是不来怎么办”
“我有办法。”罗二发胸有成竹地说:“敌人在罗家岗找了个厨子,我已把他买通了,今天白天叫他把伙房里的粮食都弄出来,晚上非去背粮食不可。”
“好,就这么办。”戴树民高兴地说:“天黑以前,我们设好埋伏圈。”
“好吧,我带你们进洞隐蔽起来,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休息,睡上一觉,好有精神。”罗二发在前面带路,还不断地嘱咐大家,说:“小心跌倒。”
朵朵浮云,飘飘地从月亮旁掠过,深沉的冬夜显得很寒冷。大家跟在罗二发的后面,个个都像猴子一样,慢慢地爬到笔直的悬崖下面,攀登悬岩和陡坡之间的怪石,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沿着不到五寸宽的石头边,来到了洞口。这个洞是一个非常好隐蔽地方,洞的上边是高大的绝壁,下边是悬岩和陡坡,地势极端险要,上下非常困难。敌人要是从山上来,根本打不着;要是从下边来,只要有一支枪,就能堵塞住敌人的来路。洞里藏了好多吃的东西,十几个人在洞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也饿不着。等大家进洞以后,罗二发说:
“这个洞是镇上几个共产党员秘密准备下的,是防止万一的。你们就在这藏一天吧,洞里有水。有吃的东西。”
罗二发把戴树民等人安顿好以后,赶紧出洞去了。
傍晚,大家吃饱喝足之后,按照事先规定的地方出发了,当他们埋伏好之后,果然四眼狼亲自带着十多个人到地主郑家来背粮食了。为什么四眼狼总是自己带着人来背粮呢,其实,他自己一粒粮也不拿,他也不是因为班长、排长带人来不放心,而是他看上了姓郑的小老婆刘氏。那刘氏呢,本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见了男人就心花了,加上姓郑的也想利用四眼狼的权势,这样,四眼狼就不断地来了。
四眼狼带着十多个兵,进了姓郑的家,他叫士兵去装粮,自己去和那刘氏鬼混去了。
敌人进了姓郑的家,罗二发跑来找戴树民,说:
“我一个个都看清楚了,一个也没有带枪,等他们出来后,动作要快,不能耽误时间,要是引起镇上敌人出动就不好了。”
“好来。”戴树民说:“这你就放心吧,你好好观察,他们一出郑家的门,就赶快给我们发信号。”
约摸快到半夜,罗二发发出了信号,四眼狼带着十多个人,离开了郑家。十多个兵每人都扛着一口袋粮食,四眼狼空着手走在最前面,他挺得意,悠哉游哉地走着,嘴里一会儿吹吹口哨,一会儿哼着淫荡的小调。
敌人已经完全进入了埋伏圈,戴树民猛地大喊一声:
“打!”
埋伏的战士,像猛虎下山一样扑了下来。十几个敌兵一听,个个都像惊弓之鸟,放下粮食就跑,四眼狼也着了慌,撒腿就想跑,但他哪有王宏树快,王宏树的两只大手就像老虎钳子似的,死死的把他钳住了:
“四眼狼,你还想跑!”
四眼狼早已吓掉了魂,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成句;
“我……我……饶命……饶命……”
因为事先作过研究,这次行动主要是抓四眼狼,所以,对那些跑了的敌兵,一个也没有追。戴树民和罗二发过来一看,只见四眼狼头顶地屁股朝天跪在地上,哀嚎着饶命,心里一阵恶心,罗二发举起刀,手起刀落,把四眼狼的脑袋砍了下来。戴树民立即命令大家把粮食扛回洞去。
等敌人把他们连长的尸体抢回去以后,在镇里响起了鞭炮似的枪声,鬼喊狼叫地要抓人,戴树民带着二队早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