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枪会在聚众的当天夜里就出动了。
张荆歧没有让顾泉出动,其他各会教师爷在豫九聋子带领下,像蝗灾似的向七里坪进攻。汪德寿和逃到商光的一些地主豪绅也跟着一起出动了。
汪德寿和豫九聋子走在最前面。
说起汪德寿,到商光也快一个月了。由于忧愁、担心、受怕,身上掉了好多肉。这会儿,他走在队伍里,心中焦急、烦躁、不安,总嫌走得太慢,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飞到七里坪。
在七里坪,除了韩家,就要数到郑家。民国以后,地主之间的矛盾加深,有些地主同军阀、政界的势力结合在一起,有了权势,榨取豪夺更厉害。所以,地主与地主之间勾心斗角、争权霸产、狗咬狗的事情很多。汪德寿和韩耀光之间,就有着尖锐的斗争。韩耀光的背后,有好几股势力支持着,明的斗,汪德寿斗不过,只好暗地里捣鬼。多少年来,他就像长在两块石头中间的树,只要间缝里有一点空隙,就赶紧把根挤过去,拼命地挤呀挤呀。而对佃户,他和韩耀光一样的狠毒。七里坪成立农会后,他坐不安睡不眠,开始想在农会里捣鬼,鬼捣不成,就偷偷跑到商光,张荆歧不出兵,他也不敢回七里坪,就寄人篱下住在张家店。后来,他听说李玺壁、韩耀光被处决了,心里又喜又恨,喜的是他少了两个对手,恨的是农会的势力越来越大。现在,他领着红枪会回镇,去消灭农会,他当然劲头十足。其实让他带领红枪会,是张荆歧和张生洪使用的计,这一点他是没有想到的。张生洪是国民党黄麻县党部的书记长,当然不好出面领红枪会去攻打七里坪,所以,想来想去,打头阵的事找上了汪德寿。
汪德寿一路上,心里得意得不行。有这么多的红枪会众,他要狠狠地报仇,心里发狠地想着,应该把农会里小组长以上的人统统抓起来处决,看以后谁还敢组织农会。只要不组织农会,不闹共产党,我汪德寿就可以太太平平过日子。韩耀光、李玺壁已经死了,韩守业在外面做县长,韩守成在外面当团长,镇上没有人来争权夺势了,镇上的九条狗、十八条泥鳅,还不都听我的,我汪德寿说刮什么风、下什么雨,谁敢说个不字。想着想着,汪德寿想到进镇后,首先是抓人,接着是开杀戒。人要是不狠,谁都敢欺侮。人只有心狠,才能制服别人,统治别人。
他不时地回头看看那众多的会众,虽然自己已经走得气喘吁吁了,但总嫌走得太慢。他已快五十岁了,身体肥胖,过去很少走路,行动起来,不是骑马,就是坐轿子。现在,他跟那些教师爷们走在一起,哪能走得过人家,人家个个都有一身武艺,走起路来身轻如烟,会众们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走起路来欢里活跳。现在,他所以能跟得上大家一齐走,一是复仇心切,二是各个会都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走法,比如扇子会,一边走一边摇扇子,又跳又蹦,走起来很慢,使汪德寿有喘息的机会。
终于,到了七里坪了。
一进镇,跟着回来的一些地主、豪绅、恶霸、土匪、流氓、地痞,一个个像发了疯似的,狂呼着向镇里跑,汪德寿一进镇,心里比别人更疯狂,也更焦急。他呼哧呼哧先跑到自己的家,一看,几进的院子里没有自己家里的人,他这才想到,应该事先派人送个信,叫家里人不要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