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符克中了暑,加上频繁来往于武汉与黄麻之间,也太辛苦了,在七里坪他生了一场病,人们对他照顾得特别周到,身体才好起来。他屈指一算,这次来已经八天了。镇上的火热斗争生活,不断鼓励着他,特别是斗争韩耀光的胜利,使他很兴奋。因为这里边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觉得身体已经恢复了,便要赶快回武汉去汇报,七里坪人见留不住他,便给他准备点吃食,关照他路上多加小心。于是,他带着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启程走了。只见他头戴斗笠,脚穿草鞋,腰里掖一条毛巾,奔跑在山间小路上,依然走得那么急,走得那么快,谁看了都能感觉得出来,赶路的人恐怕不是有一般的急事。
他到了武汉,顾不上换衣服,顾不上吃饭,顾不上洗脸,就找长江局汇报了。
欧阳符克能讲善说,加上他大学文化水平,读过的中外名著很多,形容词非常多,事情到他嘴里一加工,真是生动极了。他把七里坪人和韩耀光的斗争,描绘得有声有色,听的人赞不绝口。最后,大家一致意见,通过邮电局给七里坪农会全体同志,发一份明码贺电。电文如下:
鄂黄麻县七里坪农会全体同志:
斗争韩耀光的全部情况知。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领导这场斗争的领导艺术、斗争策略、胆量,值得称赞,特此电贺,望再接再厉争取更大的胜利。
中共长江局
贺电电文是大家一句一句的说,由欧阳符克执笔,写好后又由他送邮政局去发。他拿起电报稿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说:
“派去黄麻的同志,对顾右人的意见很大,说他右倾,说他和韩守业勾结在一起,尽为土豪劣绅说话。”
长江局领导同志点点头,说:“我们也早已经觉察到了,所以有些重要情况就不通知他。”
“他是共产党员,又在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过。”欧阳符克不满地说:“他跟地主豪绅站在一起,对于这样的人,应该立即开除出党。”
“还需要观察,还需要考验。”长江局领导同志说:“七里坪农会受县农会领导,但我们派到七里坪的同志,不受他们领导,派去的同志,可以代表长江局指导县农会工作。这些,我们都明确交代过。”
“顾右人对这点非常不满。”欧阳符克说:“我当面批评过他,可他不听,还不承认我这个交通员。”
“你什么事都太心急。”长江局领导同志笑笑说:“心急是吃不了热粥的。”
“还有一个问题。”他眼睛向四下看看,然后悄悄地说:“楚汉华个人委托我请示一个问题。他对韩耀光的三姨太卢英婉和她妹妹卢宾婉恨之入骨,他们用巧计把两个人抓到了七里坪,想一刀一刀把她们剁了,可是跟戴树民、郭志浩、曹如海商量,几个人都不同意,这个事他用测试办法,心里对几个人还有看法,特别对郭志浩,他总觉得郭志浩和卢宾婉,在感情上可能有点拉扯,我回来时,他送我左一程右一程,多次提到这个事,叫我悄悄地问问领导,只要领导同意,他说他自己动手处置。”
长江局领导同志听了以后,皱皱眉头,问:“你表态了没有?”
“没有。”欧阳符克摇摇篮头,他确实没有表态,但实际上他是支持楚汉华的。他和楚汉华情投意合,楚汉华说什么,他都信,他都支持。这个人说来也怪,思想感情偏激,他出身富裕家庭,看到富裕家庭出身的人参加革命,他就恨,要是跟国民党、旧军队沾过边的人,他对人家能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口把人家吃了,他的这种情绪,不止一次地向楚汉华表露过。楚汉华出身贫寒,对出身富裕的人,本来就有一定有偏见,欧阳符克的情绪,自然对他要加重影响。不过,欧阳符克也有他的长处,不管他个人情绪如何,尽管他高兴时添好话,不高兴时加恶语,可从不自作主张,乱作决定。他向领导汇报,传达领导意图,从来都是原原本本,不添油加醋。
长江局的领导同志皱皱眉头,在屋里踱了一圈,点着一支烟,刚想抽,突然神色有点惊慌,说:“欧阳,你得赶快再去一趟七里坪。”
“什么事?”欧阳符克也感到吃惊,他一想到去一趟的辛苦,心里真有点害怕。
“去说服楚汉华,把那两个女的放了,而且要保证她们的安全,我们要利用她们去对付夏梦石。”
“可她们是夏梦石的亲信、走狗、帮凶。”
“以毒攻毒,也是一种方法。”
欧阳符克不大愿意为那两个女人再去受一趟辛苦,可又不敢提出来,便找借口想拖一拖,说:“我病了一场,让我休息两天再去行不行?”
“不行,不行。你还得连夜走。”领导同志说:“楚汉华很果断,戴孟雄、许其朋性子又急,去晚了,就要误大事。”
欧阳脑子反应快,觉得不是一般小事,想多探探口气,问:“他们要问为什么,我怎么回答?”
“你就说是长江局的决定,必须坚决执行。”领导同志非常坚定地说,欧阳不好再说什么了,便连夜起程。他不敢怠慢,依然走得那么急、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