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在高兴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向这边跑来,边跑边焦急地喊道:“我也要参加农会,我也要参加农会。”
大家一看,来的是十五岁的罗大虎。大大的眼睛,红红的脸膛,因为跑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参加农会,我是自愿的。”
原来,自从郭志浩他们发动贫苦农民参加农会,罗大虎心里就活动了,本想去找戴孟雄,但他看到别人都在家里等人去找,于是,他也等,可是,左等右等,没人找他,晚上成立农会了,还是没有人找他,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便找到会场来。罗大虎是个好孩子,劳动勤快,办事热情,镇上没有人不知道的。但让孩子入农会合适不合适呢?大家拿不定主意,楚汉华也不表态,大家面面相觑的看着,戴孟雄一看,这么多人竟被一个孩子难住了,便自作主张地说:“不行,不行。”
等待大家表态的罗大虎,听戴孟雄说不行,又见他把手一扬,意思是让他走。事情不那么简单,他反问道:“为什么?”
“这是大人的事。”戴孟雄说:“小孩子不能入农会。”
“戴先生,小孩子要不要翻身?”罗大虎很沉着地问。
这一问,把戴孟雄问住了,穷富又不是以大人、小孩子来分的,难道说翻身还能以大人、小孩子来分吗,便随口答道:
“谁受压迫就要翻身,小孩子受压迫也要翻身。”
“小孩子要不要革命?”罗大虎又问。
“要革命,革命的人越多越好。”戴孟雄这些天来,一直把自己认为是最革命的,他最讨厌的是那些不愿参加革命的人,他认为不愿意革命的人,就是反革命,他的想法就这么简单、幼稚,罗大虎一提出这个问题,他回答得非常快,“小孩子也要革命。”
这就难不住罗大虎了,他毫不示弱地说:
“戴先生,你口口声声小孩子要革命,小孩子要翻身,可你又不让小孩子参加农会,小孩子怎能翻身?小孩子怎么革命?”
“小孩子不参加革命也行。”他刚想说,但又把话噎住了,也觉得自己的话相互矛盾。但他是学校里的老师,自认为是有身份的人,有学问的人,怎能在小孩子面前承认自己的不是呢,只好随口说:“等到大人革命成功了,小孩子也就翻身了。”
“这么说,你一个人革命吧。”罗大虎步步紧逼地说:“你把革命搞成功了,大家全翻身了。”
会场上热闹起来了,有人发出赞许的笑声,有人在嘁嘁地议论。一向受人尊敬的戴先生,被惹恼怒了,气得他直哆嗦,大声说:“小孩子走开,不要在这里破坏!”
罗大虎才不怕吓唬呢,毫无惧色地说:“我要加入农会!”
经过两个人的争辩,倒使戴树民的脑袋开了窍,穷苦人都要翻身,都要革命,都应该欢迎,为什么罗大虎入农会就不行,他觉得没有道理,便问:
“罗大虎,你知道吗,参加农会要跟地主豪绅斗争的,参加革命要不怕掉脑袋的。”
“知道。”罗大虎说话的神气倒很有点气派,回答说:“要是不知道,我就不来了。”
“可是,你年龄小啊!”戴树民说。
“不小了。”罗大虎坚持说:“有的事大人能做,小孩子做不了,有些事小孩子能做,大人还做不了呢。”
“嗬,你很能说哩。”戴树民觉得罗大虎并不是胡搅蛮缠,而是句句说在理上,没有理由不让他参加农会,他看戴孟雄满脸怒气已经消失了,眼睛睁得很大,翕着嘴在那听着呢,便用征求的口气,说:“把他的名字写上吧,你看呢?”
戴孟雄眉头一皱,拿出教训的口气,说:“对你这个捣蛋鬼,真没有办法。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要是哭鼻子,看我怎么用巴掌来扇你。”
罗大虎皱皱鼻子,撇撇嘴,再没有吭声。
戴孟雄拿起笔,正要写罗大虎的名字,忽然又把笔放下,他说:
“我们学校里,像他这么大的,或比他大的学生,有不少家里也是农民,他们要参加农会行不行?”
“我们也一样欢迎。”郭志浩说。
“那好吧!”戴孟雄拿起笔,在农会的名册上写:罗大虎,十五岁。写好后,他好像还有点拉不下面子,又说:“算你参加农会,可只能算个候补会员,还要考验考验你。”
罗大虎不知道什么叫考验,问:
“别人要不要考验,你要不要考验?”
坐在罗大虎身边的张志荣,觉得小孩子不应该犟嘴,该少说几句,便疼爱地往罗大虎的后脑勺轻轻扇了一巴掌,说:“大虎,少强犟几句。”
罗大虎这才不吭气。
这时,戴孟雄宣布发赤化带。
最后,戴孟雄叫楚汉华讲话,他哪经过这样的场面,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讲,可是他说不出来,他只是表示了一个态度,一定要把农会办好。
渐渐偏西了的月亮,毫无保留地把一派银光洒向大地,山也笑,水也笑,当牛做马的穷苦人当家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