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汪德琨日出三竿还不起,可是一到了晚上,他的精神来了,像幽魂似的,在镇上乱转,见到谁家有好吃好喝的,他就厚着脸皮去要,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临走还顺手牵羊偷点走。所以,他每天不劳动,也饿不着肚皮,是个道道地地的痞子,人们把他算作泥鳅。
现在,他变了,不走街串户要着吃了,有人请他吃饭,他也有钱买饭吃。他尝到了甜头,变成忙人了。凡是有热闹的地方,肯定有他在场。
这天,他早早起来,见郭志浩走出镇,就多远地尾随着。郭志浩和许其朋在田头谈话,和在田间劳动,他全看到了。晚上,有几个人来到许其朋家,他也跟随着来,趴在河岸边,听人们的谈话。这边的人们刚要散,他哒哒哒地一溜小跑,到了汪德寿的家,急促地敲门。那汪德寿呢,这个时候正在想点子哩!按照他的想法,武汉来的人,在七里坪的时间不会长,宣传宣传,发动发动,等到农会成立起来,也就该走了。按照他的想法,以后,农会扛大旗的是楚汉华,出主意的是戴孟雄。楚汉华跟韩耀光世代有仇,跟我无冤无仇。这个人脾气直爽、性情暴躁,吃软不吃硬,过去路上碰到,大家都挺客气,凭我的心计,给他多烧香多磕头,他会把矛头直对准韩耀光,不会对到我汪德寿头上来的。至于戴孟雄,他是老师,又不是农民,他不缺吃不缺穿,我家的孩子,都在他学校里念书,平时跟我的关系好得很,我再给他学校资助一点,他帮我说几句好话,定个开明地主,不算土豪劣绅,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想来想去,他的心里很踏实,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伸伸懒腰,正想去睡觉,忽然听到敲门声,出来一看,见是汪德琨,立刻拉开笑脸:“琨弟,有事?”
“寿哥,有情况。”汪德琨进屋后,坐下来,抽几口烟,把从早到晚听到的看到的,给汪德寿全讲了。
诡计多端的汪德寿,听得很认真,听完后,他说:“琨弟,你赶快参加农会。”
汪德寿听了很惊讶,摆摆手,说:“我不参加。”
“为什么?”
“参加农会,又要开会,又要斗地主,斗争你们这些人,我是绝对不干的。”
“真要是斗我,你就装狠点,你明白我明白就行了。”汪德寿说:“你要是不参加,农会里要做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不但你要参加,而且要把你的那些穷朋友都动员去参加,只要都听我的,我每年给你们每个人两石稻米。”
汪德琨一想,这倒不错,赶紧答应:“行,行。”
“还有一件事。”汪德寿说:“跟戴孟雄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你的亲戚,你做做他的工作,只要他把戴孟雄的一举一动告诉我就行,每年也照样给他两石稻米。”
“这事好说,他听我的。”汪德琨满口答应。
汪德寿拿出三十块银元,在手里数了数,来回掂了掂,然后往汪德琨手里一放:“手里有钱,活动方便。”
汪德琨装上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