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红霞褪去,天空就像是在纯净的水中被滴入了浓烈的黑液,天色由淡转浓,夜之女神毫无声息却又不可阻挡的主宰大地,银色的弯月出现深邃漆黑的夜空,发出璀璨的光芒,令得四周繁星黯然失色。据说这是一天中暗黑系魔法最具威力的时刻,每个修习暗黑系魔法的术士都是这么信誓旦旦的说。
山谷中静悄悄的,清冷的月色照映下,只有被黑龙王肆虐过后幸存下来的植物们随微风轻舞,婀娜舞姿中透出不屈的生机,即使是强大如斯的力量也未能让它们屈服。
精灵们不分黑白围成一圈,中间点着了火堆,受到精灵族咒文助力的火焰喷泉般的升腾丈许,顶端火蛇似的吞吐不定,照得四周如同白昼,随着那曾被誉为“不死教皇”的大魔导师的目光看去,雅典娜正刚念完光之四秘咒的强力回复咒文──神之祝福,体力魔力再一次由高峰跌入低谷。
五月吁出一口气,收回紧贴在战吹雪粉背的双掌,在与黑龙王大战一场后又不留余力的以水德真法替这足以媲美雅典娜的大美女驱除体内破坏之炎的微劲,此时的五月疲倦欲死,恨不得倒头就睡,全然没有与美女肌肤相亲的动人感觉。
也许是因为水德真法与破坏之炎有相克之妙用,再加上雅典娜的强力回复魔法,战吹雪轻轻的,缓缓张开与其无匹容颜绝对相配的黑眸,犹如大师终于在其惊世之作加上神来一笔。
“二哥~”长长睫毛下黑白分明的星眸关切的望向不远处躺着的战飞云,焦急之态在其玉齿红唇间表露无遗,原本残留战吹雪体内的破坏之炎已被驱除干净。
“你哥哥现在正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之中,体内真气自行运行且速度快得惊人,我已经尽力帮他收束体内真气,以他现在体内真气运行十倍于平时的速度,我也无能为力,好在虽然我不知道他对黑龙王用的什么武技,不过那功法的效用还在,使他身体能抵受住这超速的真气,换成是我可能就醒不来了。”五月露出个无奈表情,温和的道,“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适应体内的这种变化醒来。”
战吹雪来到其兄身边,只见战飞云头发蓬松,宽广的额头下嘴角含笑,呼吸平顺,面容安详平静,耳中听到五月的话,担忧稍减。
“谢天谢地,只要二哥和迦楼罗没事就可以了。”战吹雪脸上绽开笑意。
“迦楼罗?”五月诧异问道。
“哦,就是月华苍炎啦,他就是我八道中迦楼罗道这一代的传人,迦楼罗?孔雀!但是本名却是月华苍炎。”
“月华苍炎是吗?”五月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月华苍炎会与三百年前轩辕境内六大家族中的月华家有关吗?
黑龙王离开后的第三天晚上,武技华美强横的月华苍炎也终于醒来,但却对众人并不热情,温柔目光长时间的只在某位大美女身上停留,留给其他人的不过是简短而略带傲气的回答。
山谷中的风拂动众人的衣袂,五月目注这大贤者伊格林长眠之地,身旁站着数人,雅典娜、霍兰夫,以及闻讯而来的多尔尼。
耳旁传来法师长袍索索拂动的声响,五月落寞的看着墓碑,那黑龙王真是可怕啊,合这么多人之力,仍要以不少精灵族的死伤和伊格林的生命作为代价才能驱走他,他,真的是杀不死的吗?
想不到当年人类的英雄之一,号称人族最强魔法师的伊格林也要葬身在这里。无论是世人眼中受人崇敬的英雄也好,还是被视为灾祸的魔人义父也好,死后又有什么分别呢?唔,狮子老爹和酒鬼大叔,你们在另一世界还好吗?虽然你们一个很老土,另一个又啰唆,但是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是希望能遇上你们啊。
五月抬头,伤感的看着天上的夜月,这一刻觉得比和黑龙王大战后还要疲倦。
“辽,一世人两兄弟,有今生没来世的。”
“米玛,你给我闭嘴,你能不能有一天不吃肉,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魔法师,把分配给你治伤的‘回复药’拿去换肉下酒吃。”
“咳,咳。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但愿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你说这是最后一次,你这家伙。”
…
仿佛又回到自己离开佣兵团开始赏金猎人生涯的那一天,清晰得就像是昨天才发生一样,自己又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人,真的有下辈子吗?
两滴泪珠不受控制夺眶而出,五月迎着光辉的银月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也许这一刻只有月亮才能明白五月的笑容。
“师傅啊,乱世终于开始了。”静立良久的多尔尼缓缓开口道,脸上皱起比刀刻还要深的皱纹,疲倦和伤感出现让人感到他好像在这短短一天间老了一百岁不止。
“多尔尼叔叔,你没事吧?”雅典娜轻声道。
“我没事,公主殿下,明天,明天我们起程吧。”多尔尼的声音哽咽着,转身向魔导军团驻地走去,突然间一个踉跄,如果不是有手中的魔杖差点就跌倒了。
“多尔尼叔叔!”
多尔尼似没有听到雅典娜的呼喊一样继续前行。
“其实这不能怪他的,如果没有他和三千魔导军团,我和伊格林根本就没法在短短时间内破开白精灵们的迷幻之阵搜索完方圆五百里之内,而这也使他魔力消耗得一干二净,没法再参与阻止魔龙之役。”霍兰夫摇头叹道,昔日伙伴伊格林的死,连这心机深沉的前教皇也不得不心生感慨。
“希望多尔尼叔叔能够没事,也许只有时间能冲淡他心中的悲哀。教皇大人,您真的决定与我同行吗?”雅典娜想起亚特兰斯王之死,脑海中出现其父的面容。
父王啊,您在天之灵看着吧,保佑您的女儿,我一定会恢复我亚特兰斯的昔日的荣耀,让四海之内只有亚特兰斯的声音。
“是的,公主殿下,抛弃了对神的信仰的我,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束缚我,但是最终我会不会为您做点什么?这个答案还得你来告诉我啊。”
霍兰夫转过身去,跨出一步后低头,眼中射出如电寒芒:“不过我可是要先说明一点的,我和伊格林是绝对不一样的,他的那种不切实际的和平是永远不会来到,只有强有力的手才能掌握世间的一切。”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老头就是不死教皇?长得还没我帅嘛,人又啰唆。”五月嘀咕道。
“他,不过是一个投机商罢了,不过有一句话他说得很对,只有强有力的手,才能得到自己想得的。”雅典娜双目幻彩连连。
五月做出个夸张的表情,双手一摊,“我知道他说得很对啊,不过话太多了,还做那么多动作,太抢我这主角的镜头了吧。”
雅典娜:“……”
“五月,你会跟我一起去阿难吗?”雅典娜双手不自觉的揉搓着衣角,轻声道。
五月收起嘻笑的表情,眼睛扫过漆黑的山谷,远处只有几个角落还有灯火在闪动着,“我记得当义父死时,我从来没有那么的痛恨过别人,也从来没有那样的渴求力量。但是自从修习七真法之后,我才明白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到底生命本身是什么呢?我实在很想知道啊。南方自古就是大陆多种文化的发源地,更有无数古代文明遗迹,说不定我能在那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迎风傲立,脸上出现少有的认真,直视雅典娜的玉容,“也许世上真有命运这个东西,决定去南方就算是我对命运的一个小小挑战吧,又或者这个决定本身就是一种命运。”
“那么把清儿也送回去吗?”
“是的,我得把她送回去,不然她少了一根头发,那个霸道老哥以后找上门来,可不是说笑。”
五月作出害怕的表情,“那么,你一路上小心。”
“不过有多尔尼和那糟老头子,想来是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的。”
雅典娜终于被他逗笑,“什么糟老头子?他可是不死教皇哦。但是这不一样啊,你和他们不一样的,你,你知道吗?”
一丝红晕上脸,雅典娜微侧身子,充满温柔的眼神望向五月。他,真的明白吗?
“我不想再待在北方,因为我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去找卡修;清儿也不适于老待在这里,我得把她送回去才能安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再次出现在你身边。”五月沉声道,轻轻走近雅典娜的身边,伸手握住她的玉手。
雅典娜面现红潮,呼吸急促,“五月,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哦。”身体不同自主的向五月靠去。
五月双手搂着雅典娜柔软的身体,怀中玉人的秀发在其口鼻间掠过,两人身体不堪这种厮磨,双方体温、心跳都前所未有的达到一个足以让一般人心脏爆裂的程度。
四周无人,热情似火的一对男女在即将分别去找寻各自目标之前终于不能自制,忘情的拥抱在一起,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止下来,再也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上的差别,学过多年的皇室礼仪更是被抛之脑后。
“不要再去什么阿难了,和我一起去南方吧。”五月闭上双目享受着这种美妙的感觉,轻轻用手摩挲着雅典娜的秀发,发自天然的幽香从发上传来,这种感觉足以让五月忘掉一切烦恼。
怀中的雅典娜身体明显一震,体温骤降,缓缓离开五月怀抱,“我是亚特兰斯唯一的嫡系子孙,我绝对不会让亚特兰斯的光辉至我而终。”
“人的一生不过是像流星一样,一闪即过,快快乐乐就好,何必呢?”五月叹道。
“既然我来到了这个世上,我就绝不会让自己白白走过,人的一生应该是五光十彩,绚丽夺目的,像白天里日照中天的太阳,普照万物;像夜空中无可争辉的银月,天空中的群星不过它的点缀!”
“可是没有日不落的太阳,也没有不会阴缺的银月;人的心就像草原上的的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没有谁能全部掌握的。”五月涩声道。
雅典娜抽回原本让五月握着的玉手,转过头去,“我想那是因为太阳和月亮的力量还不够强吧。”
“我累了,我要去休息。”雅典娜玉容转淡,起步移身。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当草长起来时,又烧掉吧。
可惜五月并不知道雅典娜会这样回答,只是怔怔着的看着玉人的背影没入黑暗中,心中隐隐担忧着,何必,何必活得这么累呢?
唉,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她呢?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浮现五月嘴角,在这无限美好的夜空下五月看来是那么的慵懒又带点无奈。
次日,当第一缕晨光射进山谷时,山谷中生机盎然,嫩草青芽,绿藤缠壁,虫鸣鸟叫,一夜之间又诞生无数生命,让人感叹大自然的威力。
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众人分道扬镳,雅典娜和魔导军团、精灵族人一起北上阿难寻求四将军之一“铁壁”蒙兰的支持,战吹雪和月华苍炎则将护送其兄返回战家。五月紧握了一下熟睡中的战友的手,真想趁睡着时打他一拳啊,那一剑,那一剑大约是自己生平见过的最强武技。
“一路保重,小心你二哥啊。”五月挥手告别,名正言顺的在战吹雪身上大饱眼福。
“一路多承照顾,五月大哥,希望闲暇时到战家一行,吹雪必倒履相迎。”战吹雪深施一礼,俏脸微红,极是可爱,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被五月从空中接住的那一刻?
五月哈哈一笑,想起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又相见,不免也有所伤感。
将眼光前移向正和白清倩道别的雅典娜,两女正相拥作别,以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愿你一路平安!”
“现在他们,他们应该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吧?”站在船舷边凝视大江的五月背对白清倩忽然道。
“可惜雅典娜姐姐不愿来南方,不然就热闹了。”白清倩想起不由黯然,本来正决定想方设法也要留下来,但是五月出乎意料的肯和她游历南方,却实在是意外之喜,那么家中那几个老古董的脸也不再那么讨厌了。
偷偷的望向那个大傻瓜,他在看什么?为什么总是不肯转过头来,难道这流了几万年都没有一点变化的江水比自己还要好看不成?
嗯,一定是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吸引力,早知该穿那件黑的。咦?我去年生日时哥哥送给我的那件呢?难道放在家里了?真是该死啊。
五月当然不知那小妮子小脑袋中一会儿冒出来这么多的想法,凝视目光所及的的滔滔江水,这发源于圣山之巅的大江,自古以来就这样流淌着,似乎可以永桓存在似的。
但是世间真的有永桓存在吗?
人到底是什么?只是创世神的偶然遗物,还是天地间的必然出现?是不断想改变加之自身宿命的反抗者,还是天性自私的破坏者?为何我们总是要在爱恨生死之间痛苦挣扎?如果自己不修习七真法,不发生那么多的事,就不会去想这些吧,但是只恨自己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不然自己宁可只是一个别人眼中的贪婪猎人。可是一切都像这永不停息的江水似的一去再不肯回头,如果人也能像这流水一样过即无痕,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自不会有喜怒哀乐,但是又有谁能办得到呢?至少五月自知,他是绝对的办不到啊。
两人天差地远的冥想间,船驶到了全江航程中最宽阔最壮丽的一段。
五月坐的这船并不算小,长七丈有余,高近三丈,加底舱共三层,但在这广阔的江面上却实在不比一叶轻舟引人注目多少。
两岸青山葱葱,连绵不绝,将这蓝波荡漾缓缓东去的尼罗河夹在中间,偶尔河面飞过几只低空掠过的飞鸟,翠羽红喙,一掠翅间清脆的叫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江面,让五月想起了非肉不欢的米玛大叔也舍不得拿去换肉吃的那幅轩辕古画,据说那是他的传家之宝。
依稀记得很相似哦,画那画的人该不会像自己一样坐船刚好经过这里,一时灵感来了提笔画下?
在这难得一见的如画美景中,白清倩仍在琢磨明天穿什么衣服,而五月终于完全放松,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大自然的瑰丽中去,忘记了喜乐,忘记了哀愁。
完全投入的那一刻五月只觉心神与这脚下的青波绿水如有感应的融合在一起,就在融合的那一刹那,甚至可以透过这至柔之水将周围环境了解得通灵剔透,无有遗漏。
几乎能感觉到真气所及江水中鱼儿每一下的摆尾,甚至带起的每一股水流的变化,江中的每一个漩涡都是清晰可见的,五月水德真法所化真气沿脚下甲板透入,融入江水,与脚下一处漩涡结合在一起,顿时吸力大增,将附近的鱼儿吸到里面一阵狂旋猛转。
最奇妙处莫过于大凡武者所修真气如要透过物体施展必有衰竭,但这水德真法却大逆常规,由木及铁再至江水,如同源而出,毫无阻碍之感。
在这空灵的境界中,五月机缘巧合下与大自然融为一体,领悟到平时难以感知的天地奥理,诸般法诀在体内此起彼伏,平时真气运行吃力的地方一下变得轻而易举,如有神助。
双目深注漩涡处,五月脑海中出现一个念头,不自觉的点头微笑。
几乎同一时间,心中警惕立生,感觉到船底舱有一细微的物体下在以常人难以想像的高速移动着,在常人感觉最多不过是觉得大气流动加剧,但五月清楚感到正向自己而来!
当那物体瞬间至顶层时,与五月相隔已不过数丈之遥,陡地收势隐于船顶,收摄声息,心跳呼息全无,便似多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落在船顶,让人难以察觉。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五月,五月本身有一种无法解释的灵觉,灵觉发动时,来人虽是身如微尘仍会让他有所感知,加之五月刚才处与天地冥合之境,灵感大幅增强,脑海中甚至出现了那人的黑衣黑肤,凛冽的眼神。
暗叹一声,真气收回布满全身,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跨前一步将白清倩护住。
能身似一粒微尘将自身隐藏得如此之妙者,五月至今为止只看到过一人而已。
眼望流水,精神却达至锁魂境界紧紧锁定来人,有意为之下,那能将周围一切如明镜般反映在心的灵觉却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暗叫可惜。
五月淡淡说道:“想不到没钱的买卖也肯干,墨兄行事当真是出人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