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逸听罢,哈哈一笑,道:“佛门之内也分三六九等,所谓佛根万物有,看来渡化在人为了!”僧人一摇头,道:“施主此言差矣,佛门广大,不渡无缘之人。象我等福缘浅薄,慧根不深之辈,只有诚心向佛,修积福缘,才能成为真正的佛门徒弟。”李尘逸歪头看了看僧人,问道:“大师你法号叫做什么?”僧人道:“象我这样的比丘,名号与少林僧人不同,师傅赐我号为心湖。”李尘逸道:“心湖师傅,你是否觉得佛门中人与象我这样的俗人有本质的区别?”
心湖望着李尘逸,道:“天下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物事,人各有志,才能有这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李尘逸道:“许多佛门中人一心向佛,弄得痴痴呆呆,毫无生气,我想这是不是区别?”心湖道:“佛门中人追求至高无上的精神境界,乃是精神上的最高获得,这才是佛门徒弟与俗人的本质区别。”
李尘逸道:“同是追求,同是梦,何来高低贵贱,大师你未免太执着了吧!”心湖闻言,如迅雷贯耳,呆立当场。半晌,向李尘逸躬身合什,道:“多谢施主!”李尘逸道:“大师此举可又是着相了。”说罢二人相视一笑,不知所以。
心湖问李尘逸道:“不知小施主到少林寺来有何目的?”李尘逸微微一笑,道:“人言少林寺乃佛门圣地,且受到当今皇封,若不游历一番,岂不枉称游学仕子?”心湖喧了一声佛号,道:“小施主大智慧,深通禅理,定是高人徒弟,贫僧恭迎施主。”李尘逸亦是双手合什,算是答谢心湖。
李尘逸向心湖道:“少林寺如此气势,小子不知从那一处瞻仰为好?相烦大师为小子引导一下,大师肯赐教吗?”心湖道:“贫僧巡山已毕,愿为施主带路。”
少林寺中进香拜佛的善男信女进进出出,每一座佛殿前均有人膜拜,过了好长时间,二人终于走完了头一进寺院。李尘逸心中哪想烧香拜佛,一心只是为了进到少林寺后院之内,一睹少林寺内部不为人知的奇异风采。
来到后殿之外,李尘逸对心湖道:“人说少林寺如何宏伟壮观,我看也不过如此!咱二人不过一个多时辰即将各殿参拜完毕,怎么没见有什么特异之处,这却是为何?”心湖微微一笑,低首合什,道:“小施主有所不知,你参拜的不过是少林寺供奉佛祖菩萨的前殿,少林高僧们参禅礼佛都在后一进寺院内,而硕果仅存的上代高僧,都在紫松林内闭关参禅,绝难进到前殿。”
李尘逸停住脚步,侧过脸来,盯着心湖,问道:“大师你我不过初次见面,若说有缘,也不过见面之缘,何故将寺中隐密讲与我知道?“心湖微微一笑,道:“莫说小施主年纪尚小,寺中事情说与你知道不妨。其实这些事儿在江湖上早就不是密秘了。“李尘逸道:”听人说少林寺戒备森严,入少林无异于入龙潭虎穴。谁知今日我到寺中,只见一片详和,无有半点江湖门派气息,分明是佛门净地,是否外面都是谣传呢?”
心湖道:“少林寺本是佛门净地,寺中僧人习武非为争强斗狠,多年来,从没有见过恃武欺人之事。”李尘逸点点头,又对心湖道:“心湖师傅,我想到后一进寺院,见识一下少林寺内院景致,并观摩一下少林寺习武之所,若有幸得哪位高僧青睐,传上三招两式,当是不虚此行。”心湖笑道:“小施主说得有趣,可少林寺收徒极严,恐怕你的意愿不易实现。”李尘逸道:“吃不到天鹅肉,看看天鹅飞,也不枉此行!”心湖“哈”地一下笑出声来,道:“好!贫僧就带你到后边看上一看。”李尘逸学着心湖模样,双手合什,口喧佛号:“阿弥陀佛。”随心湖向后面走去。
来到少林寺后一进院落,别是一番景象,清静的象是农家院落一般,一片和平宁静气氛,不见有任何人走动。
李尘逸一进到后院,顿时感到一阵阵不可言状的气息从各个房间里传了出来。这是武技达到一定境界时的高手内息的相互感应。李尘逸暗中寻思:“这少林寺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单凭这几个房间中的高手所发出气息,足可纵横江湖,不输于任何一流高手。”
心湖带李尘逸来到一座大殿这前,道:“小施主,这座殿堂是少林历代徒弟初入寺时入门习武之所,贫僧无缘,不曾入内观望,因此,不知少林寺入门徒弟所习何种技艺。”话音刚落,猛听有人一声断喝,道:“心湖,你好大胆子!未经方丈许可,擅自带外界人士入后堂侵扰,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李尘逸回头一望,见一五旬左右的老僧,一脸严肃,望向心湖。心湖闻言,也不甚紧张,慢声道:“心湖领这位小施主入寺观瞻一番,也犯不了多大罪过,何况人家慕少林名声而来,怀十分敬仰之情,心湖何罪之有?”那老僧闻听心湖的话,更加愤怒,手指心湖怒道:“心湖你违犯寺规,还如此狡辩,就不怕惩罸吗?”心湖道:“心湖自认无错,寺规也不见得罸得了我!”
虽然心湖在少林寺中地位低下,那老僧是极有身份的高僧,但心湖并不惧怕,想来这心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要不然他身后必是有极大的靠山。
李尘逸在一旁轻声道:“二位大师休要争吵,听小子一言如何?”老僧用眼一瞪李尘逸,道:“少林寺中哪有你这无知小儿言语之处,你赶紧乖乖离去,免得撵你出寺,于面子上难看。”
李尘逸本来见二僧争吵,对老僧的架势就有些生气,此下老僧又披头盖脸说了过来,他心中火气一下子就升了上来。他一挺腰,仰头道:“人说少林高僧修为颇深,个个菩萨心肠,谁知今日一见,嘿嘿!”李尘逸干笑两声,滿脸不屑的样子。
老僧一见李尘逸脸上的表情,逼上一步,道:“小娃娃,你嘿个什么?”李尘逸道:“少林寺佛门圣地,又不是什么官府衙门,大和尚你乃佛门徒弟,不是拿人的官差,我嘿什么,恐怕与你无涉!”老僧气得混身发抖,可又不好对李尘逸一个半大孩子动粗,两只眼睛瞪得滚园,似乎要突出眼眶一般。李尘逸见老和尚的模样,道:“一个出家人,哪来的那么大火气,瞧这模样你是能啃我还是能咬我?啊!”
这一下可把老和尚给推上了绝境,他胸膛象要爆炸了,鲜血沸腾,似乎要喷涌而出,大叫一声,恶狠狠扑向李尘逸。心湖在一旁见老僧愈来愈愤怒,暗中凝聚功力,提防老僧盛怒之下,突然出手伤了李尘逸性命,而由小事酿成大祸。他见老僧果然扑向李尘逸,一移身形,挡在李尘逸身前,仍旧是双手合什的姿势。老僧双手抓出,被心湖挡个正着,心湖受力之下,身体后仰,“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李尘逸见心湖受伤吐血,赶紧伸手扶住了他,心湖回首一笑,向李尘逸示意感谢。
那老僧心内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下手太重,举步想上前看看心湖的伤势,就听身后有人喝道:“无嗔师弟,赶紧住手,休要再去伤人!”老僧无嗔听喝声知道监寺师兄无相误会了自己,但自己出手伤在先,想到寺规,脸“唰”地白了。
闻声望去,见一身着白色僧衣,外披黄色袈裟的老年僧人站在院门前,开口喝止无嗔。李尘逸原本见心湖为己受伤,心中难过,准备出手制住无嗔和尚,听到喝声,忙将脚步停下,扶住心湖。
监寺无相几步来到近前,一伸手拿起心湖左手,探指按在他的脉门上,略一停顿,探出心湖内腑确已受到震荡。心湖刚要开口说话,无相一摆手止住他,道:“心湖师弟,你内腑受到震动,不宜开口讲话,我带你到禅房内,要无色师弟为你疗伤。”又回头对无嗔道:“无嗔师弟,你已触犯寺规,到戒律院面壁去吧,待我请示方丈后,如何处分,由方丈定夺。”无嗔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向戒律院走去。
无相扶着心湖走向一间禅房,李尘逸紧跟随心湖身侧也一同来到禅房门前,无相见李尘逸紧随在一旁,微微一皱眉头,有意不让他跟着入内,但想到对一个孩子发威,有损佛门徒弟形象,就没有言语。
来到禅房,只见偌大的禅房内空荡荡的,地中间有一个蒲团,蒲团上端坐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和尚,禅房内光线较暗,看不清僧人的面目。无相一进门,向中年僧人道:“无色师弟,心湖师弟内腑受伤,烦你为他医治一下。”无色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开口道:“师兄不用说,外面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心湖师弟受伤并不严重,何况无嗔师兄并未用全力。心湖师弟过来,我为你推宫过血,不会有什么大碍。”
李尘逸听到中年僧人无色说的话,心中一凛,暗道:“这和尚难道如此厉害,练成了天眼通之类的神通?”他心中意念刚生,那边无色开口道:“小施主好高的功力,几乎连贫僧也瞞过了!”听到此言,不仅李尘逸吓了一跳,就连无相、心湖也着实吃了一惊。无相心中暗道:“无色师弟感应神功当世无双,莫非这小孩子真是世间高手?”心湖也想:“今天我当真走了眼?竟未看出这小孩子是身怀绝技之人?”
他二人如此想,皆是由无色和尚之原由,因为二人知道无色和尚对周边事物的猜测决不虚假。
李尘逸自打进到少林寺以来,闭住自身气息,别人感不到他身怀绝技,就连心湖、无相这样的高手也毫无知觉。李尘逸定睛向无色和尚望去,只见无色双眸无光,敢情是个失聪之人,又仔细看看,见他盘坐姿势古怪,定是下肢行动不便,或者可能是瘫痪之人。
李尘逸放松精神,掩住真气,微笑道:“大师天人,对在下的评价未免太高了吧?”无色其实仅在李尘逸进禅房的一瞬间感到有极强的气机冲击,且决不是无相、心湖所具有的内息反应,而是别派练气功夫极深的高手所发。这气息一闪即逝,再运功搜寻,竟一丝踪迹不见,而四周并无其他人存在。
无色低喧一声佛号,道:“小施主内功奇异,已练到返璞归真的境地,比贫僧想象的还要高明,贫僧由衷佩服!”
李尘逸知道此僧感应到自己气机的存在,但并未猜测到自己功力的深浅,若再隐瞞,恐怕会引起少林僧人的误会。他一挺身躯,道:“大师世外高人,小子俗不可耐,其实并无相欺之意,只是不想落个班门弄斧的结果,请大师鉴谅!”
无相并不言语,忽然左手击地,大鸟般飞起,扑向李尘逸。李尘逸见无色身体姿势,知其双腿已残,但气机刚中有柔,较“隐士谷”中各位老人不差多少,当即默运玄功迎上前去。二人气劲一接触,心中均感压力不小,无色身形一顿,在空中打了个转,飞落回蒲团上。
李尘逸开口道:“大师身子不便,但气功惊人,神僧也!”无色双手合于胸前,道:“小施主心地宅厚,对贫僧手下留情,若真正对抗,贫僧决非施主三合之敌。”李尘逸笑道:“高僧就是有超凡脱俗的感觉,若大师肢体康健,在下恐怕不是大师敌手。”无色长叹一声,道:“贫僧若眼不盲、腿不瘫,决不会练成现今的功夫,自也不是施主之敌。”
无相、心湖站在一旁,心中着实有些惊骇,均想:“无色的内功在寺中名列前五名高手之内,何以这小孩子不过十几岁的年龄,内功高强到武林绝顶高手的境地?连无色也非其对手,莫非他是神仙转世?”
无相身为监寺,首先想到的是寺中的安危,心湖也想到自己是巡山僧,无故将一顶尖高手引入寺中,还浑然不知,放开自己糊涂不说,将不知敌友的高手带进后院,有无事情发生,都难辞其咎。想到此处,二人不由同时出手抓向李尘逸,想一举擒住来人,交于寺中发落,以免去自己不察之罪。
李尘逸猛觉两股劲风从两侧袭来,自然的一缩身体,从两人指缝间滑了出去。无相、心湖二人招式落空,刚想继续进击,就听得无色道:“师兄住手,不可冒犯小施主!他到少林并无恶意。”无相、心湖二人闻声住手,但仍旧双目紧盯着李尘逸。
李尘逸双手齐摇,向二僧道:“两位大师且慢动怒,你们只听无色大师一句话,就将我视为仇敌一般,他说我功夫绝世,我的功夫就真绝世了吗?再者说来,就算我隐瞞了武功,二位是佛门大德,怎么会有嗔怒之心?不知二位想到没有,若我真是个中高手,你二位可是敌手吗?”无相低喧一声佛号,道:“为维护少林清誉,无相万死不辞!”李尘逸仰脸一笑,道:“少林清誉是牛屎,大和尚是牛屎,小施主也是牛屎,大师你太着相了吧!”
心湖在一旁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少林清誉是牛屎,大和尚是牛屎,小施主也是牛屎!贫僧参佛二十余载,今日终悟得禅机真谛!”说罢,也不理旁人,出门扬长而去。
无色端坐蒲团上,用低沉平和的声音道:“小施主不但内功高深莫测,而且对禅机佛理有独特见解,我辈枉为佛门徒弟,苦修几十载,今日小施主当头棒喝,令我辈进到一个新的境地,贫僧衷心感谢!”说到这里,无色停顿一下,又道:“小施主到此必定有事,贫僧对寺中事情所知甚少,无相师兄你带小施主到方丈去见主持,凡事由他作主,你看如何?”无相道:“师弟所说甚是,我就带小施主去方丈见主持。”他转身向李尘逸道:“小施主,请!”
李尘逸微微一笑,道:“二位大师放心,我到少林非为生事,是来拜访我的一位前辈,决不会打扰寺中大德的清修。”
无相、无色二僧见李尘逸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领,必是当今绝顶高人的传人,非但自己惹不起,就是整个少林寺都难惹象这样的前辈高人,这个责任非少林主持方能扛起。
二僧听了李尘逸的话,齐合掌胸前,口喧佛号:“南无啊弥陀佛!”
无相带李尘逸穿过院子,来到方丈前,刚刚站定,就从方丈内传来低沉柔和的声音:“有客自远方来,少林寺失礼之处,贵客多多原谅!请入室相叙。”李尘逸接言道:“大师怎知在下是贵客而非是恶客?你就不怕开门揖盗吗?”那低沉柔和的声音又道:“佛门广大,广结有缘之人,施主何必自谦?”李尘逸道:“少林主持果然胸襟异于常人,李尘逸告一声罪,进方丈拜见主持。”
那低沉柔和的声音又道:“无尘恭候施主!”
无相在前,引导李尘逸进到方丈。少林寺方丈较一般禅房宽阔许多,看上去十分干净整洁,光线从前面一排窗棂间透射进来,照得方丈十分光亮。东侧的云床上,双盘式端坐一名僧人,想必就是少林寺的主持无尘了。
李尘逸直到近前,双手抱拳,道:“李尘逸见过大师。”少林寺主持无尘双手合于胸前,道:“无尘恭候施主多时,请上座!”二人施礼的同时,互相间仔细打量一下对方,同时吃了一惊,大大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少林寺主持无尘一见李尘逸,心想:“原来以为此人是年轻人,可未曾想是个半大孩子,不知是何方高人,调训出来的这么个年轻高手?这孩子眉目之间充滿煞气,可印堂泛光,骨子里透出王者之气,天地间竟能孕育出这么神奇人物?不知是当今的福,还是祸?”
李尘逸打量少林寺主持无尘,暗道:“少林寺主持传闻是有道高僧,却原来是个生着一付凶相三旬左右的中年和尚。这么大的少林寺,竟被这样一个僧人主持,想必此僧定有超乎常人之处。”
少林寺主持无尘,乃上代高僧慧可禅师关门徒弟,自幼出家,由少林寺抚养长大,有超人的聪明才智,极具慧根,不仅对佛家禅道有极高深的造诣,而且内功精深,武技高超,他的“大般若神功”,少林寺众僧仅他一人练成。但无尘其人面貌令人不敢恭维:瘦削的身材,长脸,断刀眉,内凹的单眼皮,小三角眼,大蒜头鼻子,厚嘴唇,右侧脸颊一条竖直的皱纹象刀砍的伤疤一般。相貌真算是凶恶之极,只有一双大耳,显出福缘深厚的面相来。
少林寺主持无尘开口道:“施主今日来我少林,可是与世间其他俗人一样,追求什么武学高低,或者想求得什么武学秘笈之类的事物吗?”李尘逸微笑道:“少林寺主持异于常人,乃当世大德高僧,怎么也会有这种俗念?”
无尘道:“少林寺主持乃为少林琐事奔忙身披袈裟的俗人,比世间清高之士还不如,自然想到的是这些俗事,施主请勿怪。”李尘逸微笑道:“大师,你我今天见面,彼此间不用多说,都明白大家不是寻常人,也不用隐藏自身的能耐。我这次到少林,确是慕名而来,参拜这有名的佛门圣地,但并不是为了少林武技而来;其次,乃是为了拜寻我的一位前辈亲人。”无尘口喧佛号,道:“贫僧亦感到施主虽眉宇之间充滿煞气,但进寺后气机一片详和,定与少林无任何怨情。施主不知是那一方高人徒弟,怎么会来我少林寻访亲人?”
四?高僧
李尘逸道:“李尘逸入得少林之后,高僧们总怀疑我会与少林为敌,进到方丈这许多时候,连座位都没有一个,更没一杯清茶润喉,难道这就是少林寺的待客之道吗?”此言一出,无尘面上不禁微微一红,心道:“只为防备外来高手侵扰少林,全没顾到对来人的普通礼仪。”当下他微笑道:“小施主一入少林,全寺上下皆被施主的年轻和绝世内功所震惊,以致乱了手脚,慢待之处,还请原谅!”李尘逸有些吃惊,道:“大师所言令在下万分难解,我入得少林,一没与人动手比武,二没道出此行目的,怎么能惊扰少林寺呢?”
无尘道:“小施主对少林无有恶意,贫僧与你实说无妨。少林寺虽不是龙潭虎穴,但外人如想进到少林寺内院,可以说是比登天还难。施主你一进后院,无色师兄即觉出你是一名武学好手,等到他试着用气劲冲击于你,更发现你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样的消息如何能不震动全寺?所以贫僧要与施主见上一面,结识施主这样的不世奇才,并了解施主此行的目的。”
李尘逸笑道:“主持大师即要在下道出此行目的,是否能为我提供一下线索?好容我与这位前辈见上一面。”无尘道:“原来施主并未曾见过你的这位前辈,那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在少林寺呢?”李尘逸道:“外公跟我讲,他二弟不到四十岁就到少林寺落发为僧,而后一直在少林寺修行,所以我游历到少林寺,就想见一见这位前辈。”
无尘道:“少林寺每个僧人的情況我这个主持大致都了解,不知施主你的前辈是什么样人?”李尘逸道:“他大概有七十左右岁,俗家姓萧,可能是不大爱言语的人,其它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无尘道:“少林寺中七旬左右的老僧现今硕果仅存的与先师同辈份的只有二人,恐怕不可能是施主的前辈。”李尘逸道:“这却是为何?”无尘道:“这俩位师叔与贫僧一样,乃是自幼出家,没有出过少林半步,自然不可能是施主的前辈。”
李尘逸又道:“这么大的少林寺,大师你就能知道所有人的来历吗?无尘道:“非是贫僧夸口,自披上主持袈裟后,寺中所有人贫僧都见过,无一遗漏。”李尘逸道:“这就怪了,我这位前辈,若离开少林或仙游西天,我外公决不会不知道。他定然还在少林寺中。”无尘道:“施主这位前辈也是当世的武学高人吗?”
李尘逸道:“若从情形看,他老人家定然是有极高深造诣的武学宗师,只因看透世间炎凉,弃世出家修行。”无尘一抬掌,突然道:“且住,我寺中还有一人,贫僧几乎将他忘了!”李尘逸赶紧问道:“是什么人?”
无尘道:“少林寺中有一些僧人,并不是少林正式徒弟,其辈份也就按他入寺时年龄相仿的僧人排定,象心湖就是这样的僧侣,他们负责寺内的杂役等活儿,虽不列入少林僧侣名单,但也算少林寺的人,寺里并不阻碍他们修佛参禅或习练各式武功。只是传他们佛法之僧人,并不正式行拜师之礼,所以这些人究竟有什么事,寺中并不完全知道。我想起的这人就是与先师慧可禅师同辈份的非正式徒弟,入寺时主持赐号“慧灭”,如今年龄确在六旬以上,但他是寺中前辈僧人唯一不修习武功的僧人,也不似施主要寻找之人。”
李尘逸问道:“现今他在哪里?”无尘道:“寺中慧字辈的师叔们,总共还有三人,都在紫松林内闭关参禅,就连我等也难见其面。”李尘逸道:“大师能否容在下入紫松林见一见这位前辈高僧?”无尘道:“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少林寺寺规规定,紫松林不是轻易可进去的,此处乃少林寺众僧所尊崇的圣地,不要说施主不是少林中人,就是寺中僧侣要进到紫松林也必须经过严格考试,才可能在紫松林中待上半日。”
李尘逸问道:“那要不是寺中的僧人哪?”无尘道:“一般说来,非寺中僧人决不可进到紫松林,但也不是决不可能。”李尘逸又问道:”怎样才有可能哪?”无尘道:“寺规规定,外人进到紫松林,相当于与少林为敌,须得闯过五关。谁若能闯过五关,就相当少林寺众僧敌他不过,只好请紫松林内的前辈高僧出来挡驾,也就是谁能进得紫松林。”
李尘逸听罢,哈哈一笑,道:“怎么少林寺这么多古怪的规矩?”听了李尘逸的话,无尘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神情,但一闪而逝,又回复庄重的神情。无尘向无相道:“师兄,你到戒律院去一趟,让无嗔回来,免去处分。”无相双手合什,道:“多谢主持佛恩!”说罢,转身离开方丈到戒律院而去。
待无相去远,无尘脸上古怪神情又现了出来,他站起身来,嘻嘻笑道:“兄弟,你怎么知道少林寺有这么多臭规矩?”李尘逸吓了一跳,见眼前的少林寺主持混身上下那有佛门高僧的半点形象,分明是一个活泼淘气的大孩子。
李尘逸笑道:“少林寺这些臭规矩不都是大师你所说的吗?”无尘一纵身,从云床上跳了下来,在地上快速走了两圈,双手向上一伸,轻声笑道:“在寺中三十余年,从来见到的都是一脸虔诚的面孔,没人敢说少林寺半个不字,闷死我了!我说兄弟,一会你替我教训一下他们好吗?我要看看他们是不是在挨揍的时候也是那么虔诚?”
李尘逸吓了一跳,暗道:“这主持是不是有些失心疯了?怎么从一个宝相庄严的佛门高僧,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顽童了?是了!想他自幼出家,这么多年不苟言笑,心中压抑,身边都是庄严肃穆的气氛,只有将活泼快乐藏在心中。今天见到自己一个年轻人,又敢说出少林寺的不是,竟被他看做知音一样,因此面对自己他敢于发泄。李尘逸当即道:“大师,少林寺众僧都是你同门师兄弟,你又是寺中主持,因何平日不去教训他们?”
无尘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便见他们出丑。你去揍他们一顿,我只当看不见,躲在一旁偷看,等你打完了,我再出来喝止,你就卖我一个面子,不要将他们打得没气就行了。”李尘逸一竖手指,挡在嘴前,轻声“嘘”了一声,面带神秘,道:“老兄悄声,别让别人听到,笑你这少林主持不够庄重。”说罢,二人相视一阵大笑,随即又一捂嘴,强忍住笑声。
无尘硬忍住笑,断续地道:“兄弟。咳、咳,一会你去闯关。咳、咳,我就不去了,让无相带你去,我好相机行事。”李尘逸答应一声,打点精神,准备一场激战。
无相带着李尘逸来到一排房子前,道:“小施主,穿过这趟房子就到了紫松林,你需闯的关口,就在这趟房子内,你要好自为之!”李尘逸笑道:“多谢大师关照,我自会小心!”无相一摇头,自顾自向房中走去。
李尘逸站在房门前,仔细端详了一会,见房子并无特异之处,不会设有消息埋伏,知道这五关只是武功或智力的考较,不会有机关暗算于人。于是走到门前,略一定神,伸手“呀”地一声,推开了房门。屋内光线较暗,李尘逸凝目光望去,见四个僧人双手合什,两前两后分列在屋子中间,李尘逸哈地一笑,抬脚进了房门,忽觉一阵轻风吹来,房门“啪”地一声自动关上,想是哪个和尚发气推上了房门。李尘逸暗道:“这和尚的气功很是高明,自己得小心行事,不然一关都会闯不过去,就让人笑话了!”
李尘逸向四僧望去,见四个和尚都是熟人,正是那无嗔、无相、无色、心湖四人。原来这一关有个名堂,叫“四方八门天星阵”,因为无嗔人称“多手金刚”、无相人称“铁手金刚”、无色人称“灵手金刚”、心湖人称“圣手金刚。”四人都可列入当今一流高手之内,且各人有特异的功夫,四人联手的“四方八门天星阵”,至今尚无人能在此阵中全身而退。李尘逸见过这四僧,心中暗道:“这四个和尚往这一挡,必定摆的合击阵式,若下死手弄死他一两个和尚,阵式自可破掉,但自己与少林并无仇怨,不能痛下杀手,只有另寻办法破阵。
他站在阵前沉思了好一会,突然眼前一亮,似是寻出了阵式的破绽。原来李尘逸发现自己站在阵前这么长时间,四僧竟一动不动,视而不见,表明四僧的阵式是以静制动,你不动,他决不会动,你一动。他就不制住你决不罢休。因为闯阵的人不动,呆立原地,还闯什么阵?再者纹丝不动,正是和尚的看家本领。李尘逸想通了这个道理,也就在心中拟好了破阵的方案。
李尘逸轻轻走到无嗔面前,“嘻”地一笑,向无嗔做了个鬼脸,无嗔双目半开半闭,对李尘逸不理不睬。李尘逸向后退了一步,突然如闪电般向四僧冲去,四僧反应真快,李尘逸刚一动,即有四支手从不同方位向李尘逸抓来。好李尘逸,身体皮肤汗毛刚感到周围气机有异,立刻象弹簧般弹跳起来,反向后而来,可少林寺“四方八门天星阵”岂是轻易容你脱身的。
李尘逸闪电般进击,闪电般后退,四僧的手掌始终抓向李尘逸。李尘逸一连变换几种身形,都没能摆脱四僧的联合进击,突然,李尘逸向侧面翻了几个空心筋斗,免强避开无相自上而下的一抓。
李尘逸脚一落地,双臂上扬,猛地架开无嗔、心湖的两抓之后,身体一侧,原地旋了两个圈子,四僧一错身形,八只手掌从各方位将李尘逸笼罩在掌力之中。李尘逸身体突然向前一扑,倒在地下,四僧不料他有此怪招,神情不由一怔。李尘逸随一倒之势,双手点出,正中无相、无嗔小腿“三里穴”,接着他一挺腰,人象利箭般贴地窜向后面一扇门。
从李尘逸施怪异身法牵动“四方八门天星阵”,到他从阵中冲出去,不过几个照面,也就是眼睛眨几眨的时间。无色见“四方八门天星阵”莫名其妙被李尘逸破掉,心中升起无名火,深吸一口气,将功力提到极限,向李尘逸身后猛击一掌。李尘逸刚到后面那扇门前,听到空气异动之声,感到一股具大压力向身后袭来,也动了真怒,暗道:“我与你少林寺并无仇怨,双方动手为了少林寺规,自己手下留情,你无色却下此死手,那就别怪我李尘逸无情了!”
但随即他脑中又一闪过另一念头:“少林寺僧人对自己亦无恶意,那无色不过是见到阵法被破,心中不氛而已,不必因无色出重手而重创于他。”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电闪而过的同时,他急侧身向后拍出一掌。众人耳中只听“嘭”的一声闷响,象是两条柔软的东西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李尘逸身体略向前倾,随即站住了脚步。无色上身一晃,脸色“唰”的白了下来,一小股鲜血顺嘴角流了下来,显然内腑到震动,受伤不轻。
李尘逸冲四僧一点头,象是表示歉意,推开身后的那扇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长条形的房间,就象走廊一样,尽头处端坐一身着月白僧衣的枯瘦僧人,年纪大约五旬左右。李尘逸四处张望一下,见屋中即无门,又无窗,是一个仅有来路,无有去路的死胡同,他不由暗道:“这一关的出路在哪里?得耐心寻找才行。”
老僧见李尘逸进来,开口道:“小施主才来吗?老衲无慧在此恭候多时了!”李尘逸笑吟吟的走到老僧面前,道:“大师恭候我什么?是盼我进不来这扇门,还是盼我出不了这扇门?”老僧“哈”地一笑,道:“小施主问的好!老衲不盼你出也不盼你进,只盼你能来。”李尘逸道:“大师你请了,李尘逸这不是站在你面前吗?”
老僧点点头,不再言语。李尘逸见老僧枯坐不动,开口道:“这第二关的出路在哪里?”老僧一抬头,双目睁开,目光如闪电般谢向李尘逸,道:“老衲枯坐此关一十五载,至今无人能打开此关,此关的关口就在老衲坐下的蒲团之下,小施主你若能将老衲说得下蒲团,关口自然为你打开。想小施主能三下五除二破掉四位师弟的“四方八门天星阵”,老衲自认不是施主敌手,你尽管前来把老衲打倒,以便顺利过关。”
李尘逸仰起头,四处观看一下,道:“哪里有什么“四象金刚天罗阵”?哪里有什么关口?我怎么见不到?”说完。似是寻找东西般,伸长脖子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子。老僧无慧眼中又闪出奇异的光彩,道:“小施主今年多大年纪了?”李尘逸脸露茫然,道:“好象我忘了。”无慧又道:“施主你心中有什么?”李尘逸道:“我不知道心是何物,哪会有什么?”无慧又道:“施主你眼中有什么?”李尘逸道:“大师你眼中有李尘逸,你说李尘逸眼中有什么?”老僧无慧闭上双眼,念了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就不再言语。过了一会,见无慧仍无动静,李尘逸上前一步,伸手指点点无慧心口,道:“大师,有一只大鸟飞了!”无慧并不开口,道:“一只犀牛走了!”李尘逸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运起九重楼玄功,双掌向下,猛地击地。
无慧觉得地面一阵波动,一重接一重,一连九次,这种功力平生未见,而且连听也未听过。无慧不由心中大骇,暗道:“这孩子不仅深通禅理,而且功力高到惊世骇俗的地步,恐怕这几个关口都无法阻住这天才少年。”想到此处,无慧睁开双眼,抬起身子,迈步离开蒲团,道:“施主天人,贫僧自认不如,施主请入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