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韩山,众人对宣习瑞的看法则就大大不一样了。宣习瑞的功夫走的是诡异多变、阴柔绵疾的路子,和韩山相比倒有一点相似之处,那便是两人的功夫都是以柔为主,非那种大开大合的刚猛硬功。
即是徒手,自要近身相搏。宣习瑞在韩山开始反击后于其剑光中左闪右避,上蹿下缩,忽拳忽掌,或指或爪,似精通数门武功般,将他这一双手上所包含的技艺挥洒得淋漓尽致,直看得牛代棠等眼花缭乱,目不暇给。虽已知宣习瑞暗藏绝艺未显,而不是和扬州这几名高手的功夫上下所错无多,在看到宣习瑞的真正功夫后,除了曾经为护镖而和宣习瑞这劫镖之人一战的牛代棠外,候育江、叶如诗等还是吃惊难消,大感意外!
拼这半晌,表面上好像宣习瑞和韩山斗得难分难解,不分轩轾,李永军等却看得出从整体上而言,宣习瑞略逊于韩山一筹。想到韩山平日的沉着和冷静,李永军几人便对之充满了信心,皆敢肯定此战不出意外,韩山已是赢定了!
躲了宣习瑞一掌,又还刺两剑,韩山心台静明,无任何他思他想,眼中脑中已全是宣习瑞的攻招挡着及如何运剑破敌之法。他手随意动,精准绝妙地将宣习瑞的进攻一一化解并矛以反击。愈到后来,他出手愈是迅敏顺意。渐渐地他的手臂仿若已脱离了思想可自主活动般,脑中已空明一片,却仍能一剑剑流星闪烁、柔风吹雨般洒刺而出!
宣习瑞初时还能应对自如,但随着韩山剑势渐密,在其精妙剑招之下慢慢开始手忙脚乱、左支右绌起来。越拼下去,韩山之剑对他造成的压力越大,这看似十分随意的剑式使他感觉处处受制,难以施展。在这百忙之中他寻隙所发出的攻击大多还未攻实,便不得不撤招回救韩山又刺来击他必救的一着,剩下少许攻全的拳招掌式却又完全不起作用,无不被韩山轻易躲开,随后便又要面对韩山在躲招之时顺手攻来的一剑,或躲招之后不等他再行攻出已然出手的反击!
形势至此,连牛代棠、候育江等也看出这一战韩山胜局已定了。
宣习瑞攻出第一掌起,两人纷纷密密拼战至此,也已斗了四五百招。处此难再逆转的战况之中宣习瑞渐渐心灰意懒,这份心情自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的出手。韩山接连数剑攻来,一度使他陷入险境之中,差点儿便遭落败。在这惹人提心至喉的紧要关头,宣习瑞将心一横,于瞬息之间忽然收手一下凝身立定。
在这种情况下这样做实无异于自杀,厅中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场内的剑光跟着倏地消失不见,韩山亦身如峙岳地立于当场,手臂平伸,长剑正对准了宣习瑞胸膛,剑尖已然刺透衣裳,几乎贴住了其肌肤,但从不见鲜血流出的情形可知韩山并未伤及宣习瑞一丝一毫。
人人已都知韩山武艺高强,不过就如此战开始韩山毫无征兆地还手一样,现下他能在这种没有任何迹象显示的状况下及时收手,反应之快,变化之急,别说扬州,就整个江湖而言,也实是少有人可比了。
见这一战平推而进,由初时的不分轩轾到韩山占尽上风,掌握全局,并且毫无悬念地取胜,哪怕是宣习瑞自知不敌先行停手也罢,厅中人或者松了一口气,或者对这并无意外的过程稍显失望,不论反应如何,却都一致认定了这正是最完美的结局!
以身试法者,最终落入了法网,为正义所伏,称此为完美的结局乃是理所当然。
宣习瑞面色平淡,望着韩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韩少侠智慧过人,武艺高强,败在你的手上,我心服口服!”
他所言的败在韩山手上,除了这一战外,自也包含了所设此劫案为韩山查破之事。叶律为和孙泰年也都在查此劫案,所以他们亦算是宣习瑞的对手,但这场多方交手,韩山、叶律为、孙泰年在明、宣习瑞在暗的斗争中,真正大获全胜的,却只有韩山一人。
韩山从宣习瑞的言语及神态中感觉出了一些东西,就在这时,宣习瑞忽抬起双臂用两只手一起抓住了韩山指于他胸前的剑锋。厅中人“唔”地一声惊呼,便见宣习瑞身子一冲,一下挺身撞上,“噗”地已使韩山长剑洞穿了他的胸膛!
这是个并不算少见的结果。宣习瑞和很多劣行败露后的人一样,不待法律对他进行审判,先行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韩山虽了预先察觉出了什么,不过他并未阻止宣习瑞是因为宣习瑞这样做肯定已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就以此来为他保留些许颜面吧。反正阻止了他自杀,也改变不了他最终必死的结局。
宣习瑞又撤身从韩山剑上退出,踉踉跄跄地转过身去,望着叶夫人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但,此事只我和,翔儿为之,不关,他人的事,诚儿,他们母子,麻烦你,多为照顾。”
这也算是一个临死之人最后的请求,只是宣习瑞如此谋害叶夫人等,叶夫人会不会答应呢?
在众人的注视下,叶夫人起身缓步向宣习瑞行去。叶如诗怕宣习瑞临死反噬,拦住道:“娘!”
叶夫人推开叶如诗,走到宣习瑞面前,盯了其半晌,道:“不论你犯下什么样的罪恶,现在既已知错,有一点你可以放心,诚儿和画儿的亲事并不会改变,我会亲自为他们完婚!”
宣习瑞面显感激之色,道:“那我就,死而无憾了。”说吧,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仰身向后跌倒于地,面色平静,就此瞑目而逝。
其实人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追求和渴望,但如果克制不了心中那份的**而任之无休无止地蔓生,谁又敢保证自己不会走上邪路呢?宣习瑞若能换一种方式来对待生活中出现的困难,待日后宣诚和叶若画成亲后,叶夫人只此二女,陪嫁肯定不会少,这岂非也算做和他设此劫案的目的殊途同归,拥有了一大笔财富?那么他来扬州这数十年的努力并未白费,以前的简鼎石已经成为过去,决不会有人再提起,他依然是众人心目中古道热肠、多行善事的宣员外,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韩山想,假如人人都能如我,为生活中已有的幸福而知足,他自然就会拥有更多的幸福和快乐。知足常乐或许不是体现快乐永恒的一种最好的方式,但绝对是最好方式中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