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浩武道:“那我就说说吧。”他看着韩山道:“其实这也确实没什么。我要说的是有关家嫂双亲的事情。家嫂小时便父母双亡,全凭其姐姐抚养长大。只待家嫂与我兄长成亲后,其姐方草草择了一个兰州商人为夫,随之远赴兰州去了。当年家嫂与家兄的亲事尚在说合之时,我家从媒人处听说家嫂的双亲原本都是武林中人,在家嫂小时遭受暗算而双双身故。家嫂稍一长大,从其姐口中了解到父母被杀的真相后,立志要为父母报仇,并不顾其姐反对,仅以十余岁的年纪便在其娘家金陵一带四处奔波,欲访师学艺。后来还真给她访着一位,听说此人武艺高强,在金陵极为有名。他念及家嫂一片孝心,便收家嫂为徒。不过家嫂也许对于学武并无天赋,学了两年并未学到什么东西,那人查明家嫂双亲和其仇家结仇的经过后,认为家嫂的双亲死得确实有些冤枉,而家嫂双亲的仇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便出手杀了那人,替家嫂了了此番心愿。家嫂见父母之仇已报,也无心再学下去,便辞别师父回了家中。她学艺一事也就至此告终了。”
韩山道:“叶二爷可知尊嫂之师姓名吗?”
叶浩武道:“好像叫钟什么芷,有个绰号叫什么仙客的。”
牛代棠不由道:“莫非是拂云仙客钟露芷么?”
叶浩武一拍大腿,道:“不错,正是此人。”
牛代棠笑道:“实未料到,叶夫人原来竟是钟先生的徒弟。”
叶浩武道:“家嫂跟这个钟露芷学艺不过有两年的时间,而且也未学到什么真实本领,所以这件事在当地并未造成很大的影响。家嫂过门后知道她拜过师的仅我们一家人而已。这些年来,家嫂又是丝毫未显示过她会功夫的样子,牛总镖头料之不及也很正常。”
孙泰年向牛代棠道:“听牛总镖头口气,似乎认识这位钟露芷先生。”
“哪里。”牛代棠笑道,“钟先生已仙逝多年,他老人家在世之日,确如叶二爷所说名气极大,在江浙一带的武林中人之中,可说是名列前茅之人物。那时牛某尚小,虽极慕钟先生尊名,却无缘得以拜会。不过钟先生门下徒弟无数,遍布四方,其中也有几位是牛某相识。”
韩山道:“这些好像和这桩劫案并无什么关联,难道这便是叶二爷所认为的隐情么?”
叶浩武道:“这当然不是。我要说的是家嫂双亲的仇家虽被家嫂之师剪除,不过那人膝下却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家嫂之师自不是那种斩尽杀绝之人,留了那个小孩一条性命。事情现已过去了三十年,那个小孩也有三十六七岁了,会不会是他如家嫂般,为父报仇来了呢?另外我还有一点想不通的是,这七巧莲花灯是叶家的传家之宝,家嫂又为何要将之送去兰州却导致中途出了意外呢?”
孙泰年道:“初听叶二爷讲这些时,由于学生不了解事情的详细始末,自不得不考虑一下是否正如叶二爷所说,乃是那个叶夫从双亲的仇家之子前来报仇而劫镖。不过现在听完这失镖经过,在下推测事情只怕不会如叶二爷所讲的那般巧合。但这毕竟也是一条线索,至于孰真孰假,只有留待以后查证之后再作定论了。”
牛代棠道:“孙师爷智谋非凡,铁口神断,相信终有一天会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的。”
“过奖过奖。叶二爷。”孙泰年看向叶浩武道,“现在天色不早,需要问的又都已说清,咱们就此告辞如何?”
叶浩武道:“那就这样吧。”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牛代棠忙跟着站起道:“两位难得光临敝局,何必急着离去?在此用了午膳再走也不算迟。”
孙泰年起身笑道:“牛总镖头盛情学生和叶二爷心领了,争奈过分叼扰非为客之道,咱们已坐多时,就不再打搅下去了。”
牛代棠道:“两位执意要走,牛某也不便强留,只是怠慢贵客,还望两位莫放在心上。”和韩山一起将孙泰年和叶浩武送到大街之上,又客气了两句方回。
天色近午,牛代棠和韩山在厅中稍坐了一会儿,便见于伯来唤吃饭。牛代棠令于伯去请李树生、朱攀登、杜爱国三人,于伯道:“李少侠他们在老爷和韩少侠走后上街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韩山微笑道:“他们昨晚对我说今日要上街去转转,现在不回一定打算就在街上吃饭了。总镖头不必管他们。”
牛代棠点了点头,和韩山一同过去用了午膳。
饭后闲坐之间,牛代棠和韩山聊了两句家常,韩山忽问道:“陈宜先镖师的后事可都办理妥当了么?”
牛代棠道:“因天热尸体不可久留,陈镖师已经入土为安。明日无事,牛某便要到这位兄弟坟前上一柱香。”
韩山道:“在下兄弟初至扬州,因人生地疏之故,一切还要靠总镖头多多提挈指点。明日之行,韩山依然想陪牛总镖头同走一遭,除了祭缅一下死者外,还想从陈夫人身上了解一些问题,总镖头意下如何?”
牛代棠似在想些什么,面色却一直很平静,道:“好。”
韩山道:“另外,在下还想让总镖头将贵镖局包括刚刚仙逝的陈镖师在内所有镖师的名字及住处细列一份交于在下。”
牛代棠沉默了许久,道:“难道韩少侠认为,问题真的出在我镖局中人身上?”
“总镖头不必如此。”韩山微笑道,“在下只是觉得任何有疑点的东西都应该查个清楚,现在就言定谁是疑凶尚为时过早。”
牛代棠道:“好吧,牛某这就着人去列,一会儿给韩少侠送去。”
韩山道:“那么韩山先行告退,总镖头请自便。”起身回到了自己屋中。
约半个时辰后,牛代棠便派人送来了韩山所要的那份名录。
这上面记录了飞鹤镖局一共二十六名镖师的名字以及住址。韩山浏览了一遍,将这份名录折起收入怀中。
一直到吃罢晚饭,各处已掌上灯时方见李树生、朱攀登、杜爱国三人归来。虽然已游转了一天,但他们在韩山屋中坐下各喝了大半盏茶后,仍颇显兴奋之色,似是意犹未尽。
韩山微笑道:“街已转完了,茶也喝过了,是否感觉很好?”
“好极了好极了。”李树生情不自禁抢着道,“真的好极了,的确好极了,简直好极了!”
杜爱国接着道:“当然好极了,肯定好极了,实实在在好极了,不得不好极了,好极了就是好极了,好极了的滋味真真正正是好极了!是不是,老晕鸡?”
李树生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你说得也好极了。”
朱攀登不动声色地道:“老晕鸡,什么好极了?”
李树生正要回答时突地一愣,半晌后挠着脑袋道:“是呀,什么好极了?”
众人都忍俊不禁,朱攀登边笑边向李树生道:“今天转街的感觉便是好极了,你却令我惊呆了!”
韩山道:“今天转街都玩了什么,兴致如此地好?”
杜爱国道:“今天转了转扬州几个最有特色的地方,尝了扬州最有特色的小吃,还到京杭运河上乘船游玩了一个多时辰。说实话,在转玩时已有满腹的故事要讲,现在更是忍不住要一吐为快了。”
韩山道:“到京杭运河上乘船游玩也没什么,吃喝非我之所嗜,倒是你所说转了转扬州最有特色的地方令我遐想不已。莫非你们已赏遍了扬州的风景名胜么?”
杜爱国道:“你所说的地方我们也确实游览了一两处,不过这却非我所讲的扬州最有特色的地方。”
韩山不由微笑道:“那么在你认为,扬州最有特色的地方在哪里?”
杜爱国故意叹气道:“都说你聪明,原来这只是一段虚构出来的神话。我们的二加一兄弟也有他所想不透的东西。其实很简单,我一提示你便明白了。就如讲一个充满悬念的故事一样,预先埋一些伏笔是必不可少的,也唯有这样,那峰回路转、突兀其来的奇诡之结局才会既大大出乎于人们的意料之外而又不显得荒诞不经,让听者感觉这结局既难以猜测、无法想象而又合情合理、丝丝入扣!”
韩山道:“好了,赶紧讲你这个有特色的故事吧。”
杜爱国道:“你问我有特色的地方是哪里,那么我想先问你一下,扬州既被称为“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人间玩乐圣地,又有哪些地方和玩乐能构成极大的关系呢?”
韩山微微一笑,道:“当然是有吃有喝,能耍能乐的地方。”
杜爱国点头道:“不错,今日我们所转的,便是扬州第一大酒楼,扬州第一大赌馆,扬州第一大娼院!难道这些地方还不算有特色么?”
朱攀登接着道:“我们一边耍乐一边将你交代的事情打听了一遍,正应了咱们来扬州之本意,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轻轻巧巧便将正事办妥了。”
韩山眨了眨眼问道:“在这里耍乐的意思自然是去什么地方办什么事了?比方说到京杭运河上乘船游玩,去扬州第一大酒楼搓上一顿,是不是?”
李树生道:“是。”
“不是!”朱攀登听出韩山话中有话,忙抢着否定道,“我们只不过到京杭运河上乘船小耍了一会儿,去扬州最大的酒楼小搓了一顿,然后又去扬州最大的赌馆小赌了两把,皆无伤大雅的。”
韩山做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道:“可是你们到扬州最大的娼院中哪怕只是小嫖了一嫖却就不好了。”
见改了口仍然被韩山一言套中,而且还是有关这方面的,朱攀登不由大怒道:“我惊呆了!肯定是你自己经常这样,所以才把别人也想象得如此污浊龌龊。”
杜爱国接着道:“我们都是在说正事,可你却讲起故事来了。讲故事本是一件好事,可你错就错在不该讲这种,变了相的情爱故事。”
李树生弄明白后也红着脸道:“虽然去了那种地方,不过我可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做了那些令人害羞的事情。”说着脸不由更红。
韩山微笑着道:“我只不过担心你们这么做若传了出去会给外人说浪荡八帅吃喝嫖赌恶习俱全,对咱们的影响不好,既然你们未做也就是了,何必申辩那么多,弄得跟我想到歪处似的?”
朱攀登瞪眼道:“我惊呆了!难不成是我们想到歪处?”
杜爱国笑道:“明明是你自己在讲故事,却仿佛错在我们般。你这故事讲得虽不好听,可你却实实在在会讲故事。”
“好了好了,玩笑话先打住吧。”韩山道,“说说你们都打听到了什么?”
朱攀登怒犹未消,没好气地道:“你所交代的两件事都已经探明了。扬州的武林中人、帮会门派我们已掌握了个八,九。至于第二件,飞鹤镖局失了叶夫人所托之镖一事,经我们打听大概还未流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