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牛代棠召来几名局中管事之人,让他们在自己不在时打理镖局事务,跟着又向妻子说了一下要送镖去甘肃。将一切都托付下去后,他来到书房坐下,又细细考虑了一下此去兰州可能出现的危险,正想间忽心生一计,又细思一番后,即令人去传陈宜先陈镖师前来镖局议事,然后又叫来自己的唯一之徒宋小刀,令他带人如此这般准备一下。
那陈宜先到后,见屋中只牛代棠和自己两人,不见杨成忠等另外三名镖师,不禁稍感意外。
牛代棠拉着陈宜先坐下,含笑道:“我想到了一计,能为此次走镖更增保障!”
陈宜先不太明白,道:“总镖头请讲。”
牛代棠压低了声音道:“这一计叫移花接木。”慢慢讲了一下自己所想。
陈宜先听了十分赞同,道:“如此甚好,就按总镖头之意办。”
晚饭之后,牛代棠又到叶府将他所想的这一移花接木之计对叶律为讲了讲,请他配合行事。叶律为亦觉有理,并无异议。牛代棠又回到飞鹤镖局,亲自准备了一番,方休息去了。
到次日一早,包括叶律为在内所有人都到齐后,牛代棠等将所携物品绑缚妥当齐全,便祭了天地、鸣放鞭炮,一行六人在飞鹤镖局送行之人的陪同下出了扬州西门,送行之人回去后,他们自行上路,望前行去。
虽是镖局送镖,但此番所送非大批财物,未用镖车,也未带趟子手,一行六人各乘一马,轻装简骑,行进速度自非比寻常。只十数日,一行人便安安全全地进了陕西。
又行了两天,这日到了清泉县境内的于家集。中午打过尖后,众人未多歇脚,便又上马前行。
正值酷暑,头顶上烈日炎炎。在这种天气下,刚吃过饭的一般都在午憩,所以此刻路上除了他们外见不到一个行人。叶律为取出手帕拭了拭汗,看杨成忠、柳正明、吴超、陈宜先四位镖师虽也个个一头大汗,却无一有一句怨言,而且都面色谨慎,暗怀警惕,不由对牛代棠等更增几分敬佩。
前面是一个林子。牛代棠等入林之后,阳光得树木遮蔽,方感到一丝凉意。正行之间,忽听前面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众人勒马停下,见一名僧人仿佛平地钻出一样出现在众人马前三四丈外。
牛代棠不禁暗暗吃惊,饶是他全神贯注,却仍未看清这和尚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这等身形当真是神鬼难测。而且看这和尚的样子,只怕来者不善,和这般人物为敌,牛代棠心中已先叫了一声苦。
那和尚打扮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双手合十,头稍前倾,颈中挂了一串佛珠,两眼微闭,口唇上下轻动,喃喃不止,似在诵颂一卷佛经般。
牛代棠虽心中无底,但仍祝愿这和尚并非冲着自己等而来,打马往前走了两步,就在马上抱拳道:“大师请了。”
那和尚张开双目,看了牛代棠一眼,身子更躬,道:“先生请了。”
牛代棠道:“咱们途经贵道,未曾到宝山造访,多有失礼。还望大师行个方便,容在下等借道而行,此深恩厚德,必不敢负也!”
那和尚姿势未变,斜睨了牛代棠一眼,道:“你们是走镖的?”
牛代棠知道自己等虽未喊镖号,未打镖旗,但明眼之人一看便可看出自己等的身份,是以并未隐瞒,道:“只是借微末小技糊口混饭而已。”
那和尚道:“既知是微末小技,就把你们所保的东西留下来吧!”
听了此言,杨成忠、柳正明等无不又惊又怒。牛代棠也惊恼交加,道:“如若真的按大师所言,在下,身败名裂、只怕再也难以在江湖上立足,所以恕难从命。”
“出家人不打诳语。”那和尚淡淡地道,“言语上谈不拢,咱们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口中说着,猛地便朝牛代棠一掠而来,双手一前一后,各一掌分别按向牛代棠左肩和胸口。
牛代棠看两掌来势奇快,不敢去接,向后仰身翻出,同时顺势抽出缚于马鞍后侧的鱼鳞紫金刀,双脚刚一落地,那和尚已跟着又是一掌击来。牛代棠再一躲,反砍一刀,正砍一刀,如此三个来回连砍六刀。
这六刀砍出后,牛代棠满以为那和尚至少要被逼出数步之外,哪知第六刀刚刚砍过,那和尚便从刀后悄无声息地一掌袭来。牛代棠吃了一惊,不及反击,再次退身躲开。
此时杨成忠怒喝道:“好贼秃,这般明目张胆,还有王法没有?”一边叫,一边与柳正明、吴超、陈宜先都下马各执兵刃扑上,配合牛代棠各出招攻向那和尚。
眼望五般兵刃围击而来,那和尚不慌不忙,移挪腾跃穿插于牛代棠等人之间。牛代棠自是他们一方功夫最高的一个,但连他在内他们的任何攻击都丝毫不起作用。倒是那和尚在躲招之际不住快捷无伦地出手反击,一度使杨成忠等难以招架。若非五人配合有度,相互攻守有序,不说已经一败涂地,至少也有人伤在那和尚手下了。
杨成忠等见那和尚武功如此高强,皆大为吃惊。吴超在避开一招险着后,忍不住骂道:“好一个厉害的秃驴!”
牛代棠在发招攻挡之际,细观那和尚武艺,却一点儿也看不出属于何门何派,只知其势走阴柔,双手忽拳忽掌,出招极快,造诣端地非凡。虽则胜负未分,牛代棠心中却有一种不祥预感。因为单从现下形势看来,那和尚比之牛代棠五人相加,似乎还要胜上一筹。他以一敌五,仍是攻多守少,占的赢面更大一些!
越拼下去,牛代棠越是胆战心惊。眼见杨成忠等连连遇险,都只是在苦苦支撑,牛代棠脑中转圈子地想着脱身之法,但在这种局面之下,除了先打倒那和尚外,又有什么法子可言?
本身他们五人就非那和尚对手,现在牛代棠又一分心,他们这一方联手流转连环之势就更显薄弱。那和尚瞅得准确,忽地一拳击向柳正明。
柳正明看那和尚来势凶猛,不敢挡接,退身避开,同时反攻一招,以防那和尚留有后着。不想那和尚这一拳却是虚招,拳到中途柳正明刚动身避时,那和尚已掠身快如闪电般蹿至吴超面前,扬掌击出。
吴超使一根八尺多长的熟铁棍做为武器,本身这种长兵刃便占了一定优势,但那和尚一掠之下已然闯至吴超身前,吴超的铁棍一下便失了效用。这时等别人去救已来不及,吴超大惊之下,想也不想便松开握棍的右手,迎上和那和尚对了一掌。
只听“砰”地一声,吴超踉踉跄跄退了五六步,一跤坐在地上。牛代棠等见吴超面如金纸,一缕鲜血正从口角流下,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知其已受了极重的内伤。他们不禁惊怒交集,且又担心吴超伤势,杨成忠一边出招一边咒骂个不停。
此刻一人受伤,牛代棠等更感吃力。双方又交手不到十招,那和尚瞧准一个机会,左手虚划,跟着疾速三掌,犹如三道巨浪般击向陈宜先的胸口。
陈宜先正一招攻出,那和尚三掌击来,他非但不及回兵刃自救,连躲也是万难躲开。牛代棠、杨成忠、柳正明三人大惊失色,各执兵器猛力朝那和尚攻去。那和尚对他们的攻势理都不理,掌势不变,三掌尽中,全部击在陈宜先的胸膛之上。陈宜先竟被这三掌击得向后飞了出去,人在半空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一丈余远,跌于地上也是一动不动了。
此刻牛代棠等的兵刃离那和尚后背只有数寸距离,那和尚身子一缩,不扑反退,竟在间不容发的情况下倒退出了牛代棠等三人的兵丸之外。牛代棠只见人影一闪,那和尚已从自己身边倒掠而过,而自己兵刃在外,臂下空门大开,他心中不由一凉,同时感觉胁下一麻,已被那和尚点了道,呆在当地再也动不得了。
那和尚倒掠之势不停,如风般一直退到了两丈外方凝身站定,合十道:“阿弥陀佛,还要打么?”
现在吴超受伤,陈宜先生死不明,牛代棠道被制,飞鹤镖局一方只剩杨成忠和柳正明二人尚属完好,但他二人又决不是那和尚对手,飞鹤镖局可说败势已无可挽回。牛代棠喝住又朝那和尚扑去的杨成忠和柳正明,颓然道:“再打下去也是一样,算了,咱们认栽了。”
杨成忠和柳正明看着那和尚,有心冲上再拼一番,却也明白牛代棠所言不虚,虽仍不忍就此认输,双脚却如钉在了地上,无法再迈出一步。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若早如此,咱们又何心闹得大打出手,以致死伤狼藉?”
牛代棠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愤之情,道:“大师要劫在下所保之物,尽管拿去便是了。成忠,正明,解包袱给这位大师。”
杨成忠和柳正明对望了一眼,犹豫着将各自身上所缚的包袱解下,又分别将牛代棠、吴超、陈宜先三人身上所缚的解下。在取吴陈二人的包袱时,杨成忠和柳正明探二人鼻息,吴超受伤虽不轻,但看来不会有性命之忧,而那陈宜先却毫无气息,竟是已经毙命!
走镖本就避免不了流血受伤,这些年来飞鹤镖局也曾经为保镖而死过数名镖师,但牛代棠知道了陈宜先的死讯后,心中仍是一痛,令杨柳二人莫要轻举妄动,以免徒自受伤,甚至多送一两条性命。
那和尚将五个包袱收集到一处,解开看时见其中所包的都是一个一尺半长、近一尺宽的木盒。他打开第一个木盒,见盒中放了满满一盒明珠翡翠、金银珍宝。他抓起一把看了一眼,抛之于地又打开第二个盒子,这个盒子所装却和第一盒一样。那和尚一一将五个盒子看完,未发现其它后起身宣声佛号,向牛代棠道:“这些并非真的珠宝,还望施主慈悲,说出你们所保的真正镖物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