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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正邪分野,人魔和平

如果换了十年前,对于一个声声不离除魔,作大义凛然状的正道首领,我会嗤之以鼻;换了五年前,我会索然无味觉得形同路人,一转身就忘得干干凈凈。

那时能打动我的,是恶中的善,是真爱,是仁慈,是宽容,是莫以善小而不为等诸如此类的说词。

世界很美好不是么?人性本善不是么?就算是恶者,岂不也有天性的流露?为什么,要打着正义的旗号,连改过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宽恕才是大美,如果口中说着正道,却连宽恕都做不到,那么,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肯定就是对的呢?

只可惜,见到宗主的,不是十年前的我,也不是五年前的我。

这世上,毕竟有很多行为,不能简单地用对与错来概括,更不能用事后的功过,来逆推当事者的苦心与决绝。

事发之机,悬于一线。铁马横戈扫荡大漠,成则是犯我强汉虽远必诛,败,则是穷兵黩武误国误民;而怀柔不已和亲为上呢,褒可以是泯灭仇恨缔造和平,贬,则可以是苛且偷安姑息养奸。

又者,治大国若烹小鲜,一个原则会被坚持几百年不变,那么,就一定有他不变的道理。未必几百年来的无数前人,都比眼前的一世人愚蠢。在连前人不变的缘由都没有弄清楚之前,便冒然下定论,当如是,不当如彼,岂非是一种越人观楚人之肥瘦的空口白话?

这些道理,虽说的是天下,但对于一介宗门,也同样适用。

更何况,这个宗门,是数百年来身先士卒,守护着人间界的存在与安宁的保护者?

我承认,七夜的情,七夜的境遇,是极为动人悲伤的。但是,我更清楚,不论如何动人如何悲伤,那都是他一个人的悲剧,一个人面对特定情形下宿命捉弄时的悲剧。

但更广义的时空中呢?

我犹记得第一集时,六道淡淡地下达的那个命令:“除了孕妇,其他的人全给杀了。”之所以“除了孕妇”,并不是因为不杀妇孺,而仅仅因为,孕妇的怀中,怀的是七世怨侣,一个可以让阴月皇朝扫平人间界的超级工具。

那天,是元宵节,团圆的日子。

灯火辉煌,锣鼓喧天,快乐充溢着整个小镇,一如人间的其他地方。当然,有人会说,那些欢乐是假的,是玄心正宗门人的伪装。可是,人可以伪装,这个小镇,总不是假的吧?

有镇就有人。

我们可以假设一下,没有这一场的伏击,没有玄心门人的到来,这镇上就只会有真的欢乐——脆弱如剎那烟花的欢乐。

于欢乐中,永沦于黑暗与虚无,因为魔来了,魔所带来的,会是漫地的血腥和杀戳。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而人类,并不是始作俑者。

个体的魔是强大的,而不要说个体的人,哪怕是盔铠整齐的凡人,他们的刀枪,也休想抵御一个最普通的魔物,而人,却偏偏是魔物天生的食物之一。

不要说这是我的呓想,剧中虽没有着墨这一方面,但六道魅姬黑山的那几场戏,就已是最好的证明了。

守护人类的只有修真者,可是,修真者的比例和成功率,是远不能和妖魔们相比的。

诸葛流云刚登场时,玄心正宗曾经的宗主燕赤霞的弟子,燕赤霞的恩师亲自授艺多年的正宗道术传人——而从他的个性来看,虽然跳脱,但却决不是好逸恶劳不肯下功夫的纨绔子弟——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多年的修行,他的能力竟然不是一个妖魔的一合之敌。

那么,为了这种守护,为了让人类能在人间界安宁地生活着,以玄心正宗为代表的修真者,几百年里,付出的到底是些什么呢?

正与邪。

前仆后续。

无数前人的血,守住了人间的安宁,甚至压制住了妖魔的疯狂,让曾统一魔道进而要统一三界的阴月皇朝,不得不偏忍于一隅,不能再垂涎人间的繁华,不能再随心所欲地任意夺取。

于是这时,这种被打残了再没能力作恶的前提下,后一辈的魔中,终于有那么几个,有了这样一种念头:为什么我们要面对人类的追杀?人与魔,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我们,也想安宁地生活在人间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啊!

但是,我想说的,这种和平,真是和平么?真的会是世界大同的再版,让妖魔们洗心革面的灵丹吗?当妖魔们占着优势,或者尚有赢面时,比如去夺取七世怨侣时的六道一行,这个和平的观点,又在哪里呢?

于是恍然——

人魔和平共处,魔们休生养息,开枝泛叶,行走在阳光下,重新强大起来,而随着强大,是天性的复苏:能第一次为始作俑者,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个体的凡人永远比不了魔,于是新一轮血腥重新浸透人间的大地。

对魔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是,人呢?死在魔妖手中的凡人,和那些守护人间数百年,一代代地流尽了血与泪的玄心正宗弟子们呢?——别的不说,我记得,只就金光而言,他的父母,就是死在抵御妖魔的战斗之中的。

宜将余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当年的西楚霸王,就是在占尽优势下,相信了对方的和平,留了对方一条生路,终于是万劫不复的。

那么,一个负责的领袖该如何做?如西楚霸王那样,满面笑容地接受对方的和平,再满面笑容地坐等对方重新强大起来,坐等新一轮的战争开始,坐等一代又一代人的血泪白白流尽么——

这样的领导者,会比金光更加的不堪吧!

从个人出发,正与邪可以不对立,某一个邪魔的个体,可以和正道个体和平共处,但是,却绝不等同于,这一介个体,就可以代表整体,个案,可以成为关乎全局的决定的唯一支撑和理由。

所以一个领袖,要负担的,就决不能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小我,更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小节性命,他要看的,是大局,是每一步所会有的后果。

金光坚持的方向,由始自终没有错,错了的只是枝节,是他作为一个人,无力也无能摆脱的一些缺陷;而那个后果,更让他成了一切不幸的替罪羊。

非战之罪,非理念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