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现实生活的完全满意,薛如丝把她生命中的经历做了一次比较,因此来肯定她所作出的选择是一次改变命运的理智启导的结果,也因此相信了命运之神在冥冥之中是存在的,只是在通常的情况下它隐匿得不留下蛛丝马迹,而当人的人生之路面临关键性的抉择时,它就会用它的灵性把人导向那条最能找到价值的道路。
丰富的物质生活和安逸的享乐已经把薛如丝的心改变得和以往大相径庭,她越来越喜欢那些华丽而实际意义并不大的东西,朴实和生活所需的最基本的需求她已是好久不曾为之思想过了,美丽富庶的情形早已把那些基础性的东西掩盖得严严实实,以致她无心过问,无心寻找。
她一天比一天更加强烈地认为:贫穷是耻辱,是懦弱无能,它不值得记忆和提起;拮据的生活不是要锻炼人的性格和毅志,它是物质生活得不到丰富的供给而被迫作出地无可奈何的让步;朴素知足常乐,精神生活比物质生活更加重要,过于优越的条件将使人丧失斗志,这种观点她现在认为是迂腐的,是心酸了的原因。自从她的生活环境得到彻底地改变以后,她就迷恋上了珠光宝气的生活方式,喜欢在面对富裕的大环境里自我陶醉和随心所欲地索取,喜欢以阔气的样子不加思索地点缀她的生活的每一个层面。习惯奢侈的生活,热爱虚荣的人真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做得很彻底,并且像沉入泥淖一样,想把掉进去的性子从那里拔出来就几乎不可能了。
谁都明白,堕落是最大的腐败,一旦尝到了它带来的种种诱人的侵入心灵的甜头,那么种种扭曲的怪诞的念头就会因此滋生,紧接着繁衍出一大片一大片再也难以消灭的真菌,最主要是人会从中获得许多难以形容的狰狞的乐趣和刺激,所以尝到了这种乐趣的人就几乎不会主动作出让步和检讨,反省,而是千方百计地追求下去,一天比一天变本加厉。可以想象,一个能够克制的人怎么会让心灵坍塌?一个不知道克制的人,也就别指望它会在滑步之后有所收敛,现实生活毕竟要付出辛苦和劳动,沾染恶习的人就会变得好逸恶劳,这就决定了有些东西存在着不可逆转的劣根。
薛如丝虽然还不致于到堕落的地步,但是她已经有了腐化的许多特征,造成这些变化的直接原因就是虚荣。她原本是一个有追求有理想的人,只是现实中的许多困难,条件的限制阻碍了她一帆风顺地达到目标,于是就选择了一条捷径,一条不需奋斗和付出就能使欲望得到满足的路。
当然,她在没有损害别人的利益的情况下获得这种生活是无可非议的事,她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份幸运,这与她自身的优越条件是密切相关,天赋的美貌与身段是她取得成功的资本,因此在她现有的生活里,她不认为是从别人那里得到了施舍,而是认为它是一种回报,是她应该得到更多的宠爱,包括生活的各种关照,要不就是对天生丽质的亵渎。当她的思想里有了这种观念的时候,她也就不再是花季少女时的纯洁与单一,已经被世俗的东西所耳濡目染,已经在生活的基础之上诞生了花俏的想法与念头。
不过,在她越来越洋洋得意的时候,她没有想过这种生活其实少了许多真实的东西,甚至是人性中最需要的东西也渐渐地遗失了,只是在它眩目的表象的光华里,人没有静下心去思考这些方面罢了。而在她对虚荣的东西并不那么追求的时候,这些方面的追求可是她最美丽的理想,那时因此拥有多好的热情和进取啊,那时的幸福与快乐要简单得多,却有份量得多,那时的甜蜜就好像挂在树上的蜜桃,每想一下都会感到甜汁地滋润。现在,甜蜜成了一种需要渲染的东西,它几乎都是和一些被夸张的东西存在一起,不过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喜欢它所带来的满足欲望的享受。
因此,她所作出的比较是对她自身观念的一种客观的反映。
她这样记录着她内心的思想动向:
选择对我来说就是开始,就是新的起跑点,它使得我摆脱了昨日的艰辛与窘迫。如果说在此之前我是羽翼未丰,面对前面的路困难重重,太多的压力让我感到喘息和惶恐,总是担心暴风雨就要到来,似乎天空的阳光带着光晕,真是没有多少明媚与璀璨,于是像有巨大的阴影从高丛落下来,在我的心里和视线里密布着。但是命运之神把我当孩子一样关照了一次,宠爱了一次,给了我一种富裕的款待,这样我得到了一种新生的力量,它帮助我可以自由地翱翔,天空下的情景,现在可以把它一览无余地俯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