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有太多的伤感而麻木得有些平静和木然了,这是感知感觉长久的损耗而变得迟钝了的结果,他看着她,她依然沉浸在自由自在地快乐中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所以他的心里充满酸涩,所以他竟然没有不受拘束的激情涌动,只是眼含泪水,像是悼念,又像是怀念。
百灵见他讷木而默不作声,又推搡着说道,“你的记忆难道消失了吗,那个熟悉的面孔已经被遗忘了?”
薛如丝被惊动了,转过头来,于是她碰到了李慕深含忧郁的目光,那种感觉谁也说不清,非常地复杂,非常地难以澄清,是人情世故里面最为杂乱的东西,属于治丝益棼的那种感觉。她异常的反应随即惊动了她的女友,她们都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困惑而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像看着故事的两个主人公一样那么新鲜,像是被吸引了,不过他们的确是一个故事里的两个主人公。
“他是谁呀,他的样子太严肃了。”欧萍说道。
“我的朋友”薛如丝有些心悸地回答着,“我们好久没见过面了。”
这时李圆圆低低的说道,“他的眼睛像鹰隼一样专注,不过他是一个看上去让人喜爱的男人,你们之间也许发生过一段美妙的故事。”
薛如丝因此感到难堪,她知道有些事情不便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畅所欲言,于是站起来对她的女友们很勉强地笑道,“我过去一会,我想和我的朋友聊聊,好像是一眨眼之间,我们就变得陌生了,时光真是流逝得太快,说不定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老态龙钟的人了。”
李圆圆耸笑着,“叫他过来呀,大家都可以做朋友的。”
薛如丝回答着,“有机会的,不过不是今天晚上。”
李圆圆接着压低嗓门说,“我想,你们要说甜言蜜语吧,大概是想念久了,所以像是要爆发一样!”
“不是的。”薛如丝否定着,她心里其实有些慌乱,很不踏实。
李圆圆有些揶揄地笑了,“我看得出,你真傻!既然男人可以培养丰富多彩的感情,为什么我们女人要遏制自己的喜爱,把生命的自由思想禁锢?”
薛如丝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管他或她的热情怎样的异想天开,有一点,为人的准测不可动摇,这就是真诚。”
李圆圆还要说,蒋安丽制止了她,“人是重感情的,她们久别重逢自然会有许多感慨,自然会有许多的离情别绪,亲爱的圆圆,你就不要在她们之间纠缠不清,古人云:成人之美。”她转向薛如丝,温和地笑道,“去吧,不要因为我们隔在当中而打扰了你们的兴致。”
薛如丝于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之后走向她的朋友。因为思想里涌现出许多的混乱和暖昧,所以她走近他的时候,显得不自在,心口直跳。
她们找了一个靠近窗口的角落,满城灯火就在她们可以随意了望的地方,她们曾经那么亲切地和它融洽在一块,事过境迁的今日,那种感觉已经离得很远,称得上是生疏了。
薛如丝已变得害怕李慕凝视她的眼神,所以她的视线总是在离开他的目光的地方,有意无意地找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现在,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感觉,这种感觉把她近来的全部得意与愉悦都搅浑了,这是生命在经历辉煌的历程之后再面对宁静的生活所滋生的不由而然的思索。虽然她没有任何思想上的准备,但是这种感觉显然是十分深刻的。
俩人沉默了好一阵,李慕开口说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寻找什么,但是我一直没有把它找到,甚至不明白想要找的东西是为何物,它那么的模糊,以致我心里始终都是空荡荡的。”
薛如丝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又把头转过去看着窗外城市的夜。
李慕停顿了一会,接着说,“我一直非常地想念你,在我的记忆里,你让我刻骨铭心,我总是忘记不了甜蜜的过去。”
薛如丝这时回过头说道,“那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已经重新开始,我们应该珍惜现在和未来,背负过去的记忆是一种沉重的负担,这样不利于我们积极乐观地憧憬美好的前景。”
李慕的心像是被锥了一下,在刚才那种情境中获得的一点爱意几乎又被浇灭了。变得那么地忧郁,那么的伤感,满心是失落,在某种失衡中挣扎了好一阵才稍微得到一些给他支撑的力量,接着又振作精神地说,“听说你去了天涯海角,一直旅行在外,那种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日子里,你的身心不感到劳累和厌倦吗?”
“哦,没有。”薛如丝毫不犹豫地回答着,“旅行是一段段五彩缤纷的生活,我十分地向往,热爱着,我想每一个青春女子都会有这种爱好,因为它的确是一条满足人的异想天开的捷径。”
李慕于是心不在焉地往下说道,“你一定见过许多新鲜事儿,被一些异域风光所陶醉。”
薛如丝轻松地回答着,“的确,我每天都有新的体验和感受,每天都有新的视觉和发现,不管是村落,城堡,古废墟,沙滩,海浪和岛屿,还是民情风俗,生活习惯,衣着服饰和独具特色的文化艺术,这一切都把我吸引,使我感到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一路上不只是可以耳闻目睹到现代人的生活气息,同样能够聆听到古人类的遗音,可以说废墟往往就是历史存放在那儿的一卷档案,有思想的人就能读懂它的一些内容。”
李慕感到非常沮丧,在对方言语的轻松自得里,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聊以自慰的东西,对他而言甚至是一种屈辱和嘲弄,但他把这种痛隐忍在心里,他的思想已经更加地深沉了,更加地有能力可以控制那些复杂的情绪了。经过剧烈的痛苦与绝望后的人,他的脊梁就会有了更多的韧性,不再那么容易折断和厉害地扭曲,所以他承受了。
但他不想再沿着那个话题说下去,于是把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才说道,“城市的夜还是一样的璀璨,星空一样美丽迷人,和曾经的美梦一样,现实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成不变的东西总是很少的,这种想法也没有道理。”薛如丝说。
“至少我希望有一样东西能够天长地久,比生命更久。”李慕名说。
薛如丝并没有回避问题,直截了断地说,“你是说爱情吧?”
李慕非常肯定地回答着,“是的,我希望爱情坚贞不渝,当它降临生命之后就驻守不去,长相厮守,如果它也和流浪儿一样四处逗留,四处流连忘返,那么它会伤害多少诚实的人啊。”
薛如丝看着窗外的夜目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你是在责怪我,可是这是命运的安排,似乎谁也无能为力把它改变。”
“我不相信!”李慕几乎有些抑制不住,但他接着放低了语气。这段时间的磨练使他的性格获得一种沉稳,它于是帮助他驾驭了正在被激活的血性,“其实命运并非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东西,是我们用一种夸大的理解把它过于的吹虚了,只要把它解析开来,我们就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命运的每一次蜕变都只是一种平常的结果,虽然显得出人意料,但是并非我们想像着的变幻莫测,有时是环境影响的结果,更多的时候是我们人为的力量在改变着它,从而打破了原有的正常的秩序。而最终当这种被打乱的秩序给我们带来令人痛苦的结局的时候,我们就选择了怨人尤人,把它简单地推向是命运造成的不幸。可是这是错误的,命运根本就不存在于我们的生命之外,它的力量也只能存在于我们的生命里,任何因此产生的奇思异想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是谬误的,不存在的,控制命运的不是神,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