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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女人与虚荣心(2)

到了第二个月,也就是种下爱情的长青松后,也就是把爱情的永恒不变完全寄托在一棵树苗上后,薛如丝感到不再那么心弦绷紧,不再终日惶惑,惴惴不安,像是终于甩掉了压在头顶上的重荷,可以自由地抬起头了。她把长青松看成了爱情的保护神,前者会保护好后者天长地久,所以她放心了,不再需要过度的热心地去把它怀念和惦记,不再需要在前进的道路上频频回望,可以说她是获得了更多的自由,也可以说这是第一次她挣脱了生活上的一些束缚,只是她没有在社会中弄得圆滑和老练,所以她进行得像规规矩矩和遵循原则,所以她需要一些清晰的影像突兀在思想里,这样她就会没有惭愧和顾虑,一切变得正常和合乎逻辑。

如果说环境是改变一个人的思想与认识的根本原因,那么环境里的某些特殊个体则往往会催速这一过程的发生和急剧变化。社会,它是一个阳光和快乐都十分丰富的地方,每一个人都有权力去分享它们的兴趣,但是在追求它们的过程中若是超越限度的给主观愿望以扩大的要求,并且想方设法要填平心中的欲壑,那么一个人用以进行自我控制的协调就会失灵,越来越多的向往自由自在的念头就会泛滥起来,像洪波一样涌起,漫过心防的堤岸,向着它喜爱的地方涌去。

每当薛如丝突然想起周围的人对她的种种发难和刻薄的时候,她就会从忙碌的工作中安静下来,沉浸在一种异想天开里,透过窗口去看外面壮阔的景象,看滚滚车流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这个时候她就会变成一只灵思里的雨燕,随着轻送的微风飞向人类繁华的光辉弥漫里,飞向绿柳青杨的锦秀中。因为她渐渐懂得了看重自己光彩夺目的地方,因为她那份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并没有从她的观念中消弭,因为她的思想和她的美貌一样绚丽多姿,并且比后者更加生动和富于闪烁的魅力,所以当环境变迁的时候她试图改变的姿态与某些认知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变为她的所有并且在日常交往中发挥着良好的作用,她就不暇思索的在另外一个日子里把它们舍弃了。她开始这样认为:上天的宠爱给了她那么多的优秀的特色,那么她就有理由心情愉悦地去享受它们的光彩,既然阳光就在墙外明媚地播洒着,她也可以伸出手去,去掬一捧那种生动艳丽的光辉,那种温暖和色彩正是生命渴望的呀,正是自由的思想和和青春的热情所喜爱的呀,拒绝它们毫无道理。

这样,自从她种下爱情的长青松后,种下那个她简单粗糙地以为是永恒的信念以后,她就变得不再那么地拘束与克制了,并且试着从有限的范围向广阔的社会潮流走去。这种变化并不是反应在她的行动上,至少最初不是,只是在她的思想观念上开始松懈,像一个花絮,它在吐露,也在变得松软,把它的美妙向空气里释放。女人的心只要嗅到了四周空气里的芳蜜,她就会产生美酒入肠的效果,一点一点地入迷。

自从她对生存的环境产生一种迷恋的感觉过后,曾经对生活的憧憬与幻想就遏制不住地汹涌出来,像山洪一样把她的世界灌注,把她的虚荣心一点点地胀大,直到膨胀得像一个蒙古包,于是她自然而然地更加看重自己外在的条件了,也就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应该比身边的所有女人生活得富贵,荣华,她的光彩应该像太阳一样把她们的目光照眩。其实这种思想的产生与她周围的男人对她的种种殷勤和赞美有着最直接关联,是他们催生了她思想上的枝繁叶茂的景象,使得她的思想出现了一种疯长的杂芜,这样她又变得心慌意乱了,变得像出现了干旱的土地一样需要从深井里汲取清凉的水份,变得把她过去的行为看作是一种古板,开始让自己去呼吸周围新鲜的气息。

可以说自从她种下长青松后她没有去照看一次,似乎一个心愿满足了,也就把它遗忘了,就好像人类走过的足迹,滚滚尘埃很快就把它陈封。也许是她无暇顾及,忙碌的生活占据了她们所有时间和精力,也许那件事情已经在她的脑海里淡漠下去,不再那么炽热和令人焦渴,总之,是环境在改变着她,她正在走出以往的约束。

如果不是那个早已对她心生妒恨的李小红用揶揄的话刺激和惊醒了她,她也许还要在一种迷茫与封闭的状态中徘徊很久,那个纯真的桎梏还不至于这么迅速地就被去掉,这是因为人的思想在每个方向都有它的迟钝,像堤坝里的水,它的高度不够的时候唯有等待,除非打开一个缺口。

一天午后,太阳温和地沐浴着整个城市,大街小巷快活地吞吐着它们的车辆和人流,那些繁华的路口犹如一个一个的漩涡,把这个城市的激情活力不断地聚拢,把千万的人的思想和聪明睿智溶解在它的种种需求里,然后化作艺术或者创新的光芒从城市的角角落落释射出来,因此城市是人类的杰出作品,而人类又在城市这个已具规模的作品中一边进行着自己的繁衍生息,一边又不知疲倦地为这个作品进行加工,润色,雕琢,推动着它新的革新和蜕变,完成它永远不知满足的扩张和改头换面般地刷新,因为作为城市的主人,人类有着自己不会停止的异想天开和对新的面貌的不变的热心,并且只要人类的活动存在,它们就会以奇异的姿态突出的摆在人类走向未来的最前头。

薛如丝就沉浸在这样一种有着鲜明的层次感的思想里,像活泼的鱼儿穿越社会潮流的浪花,尽情地呼吸和捕捉着时代气息的灵感,在这种幻想里,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悠游自在与舒适,惬意。那一刻,她几乎渴望像蓝天里飞翔的莺燕一样离开拘束的窗口,从几十层楼高的地方俯冲而入,去彼辽阔无边的蓝天。自由,它可是人类始终不渝地追求的最高境界,在真正的自由里,我们能够得到多大的享受和幸福啊!

突然,一个声调古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和沉湎,叫道,“美丽的夜莺啊,你是用那双明亮的眼睛在寻找什么还是用那个思维奇妙的头脑在想念什么?在你的周围,多少的人被你的千姿百态和秀色可餐所困惑,这让你风光四射。”

薛如丝像是被深水呛了一口,转过身看到了神情似笑非笑的李小红,后者正用一双审视的眼睛在盯着她,就像是要进行剖析,或者说是要进行调侃,而在她的内心里却潜藏着不可融和的仇视,一块巨大的阴影遮掩着她的思想,接着道,“姑娘,你一定奇思异想了吧,小鸟,你一定渴望森林外面的世界了吧,你的眼里还可以看到那些光芒的末梢,如果你要把它们完好的掩饰难免会流露出矫揉造作的痕迹。也罢,没人会攻击你的,一个漂亮的女人,一只斑斓的蝴蝶,她为什么不能向往华贵的汽车、富丽堂皇的住舍、山珍海味的佳肴以及美仑美奂的生活方式?”她狡黠地笑了,她不放过任何可以暗击对方的手柄,接着说,“要是坚贞的爱情绊住了你的双脚,亲爱的伙伴,在你追求优雅生活的时候那可是不可避免地会在你的思想上划下鸿沟,这样一来,汽车,丽舍,珍馐,它们又会距离你有多远呢?是伸手可及还是遥不可及,哦,大概你自己也模糊不清吧!”

说罢,她像是无比得意和欢快地走了,把临行前一连串格格的笑声坚定地留在了薛如丝的印象里,这种明显的直截了当的嘲弄和讥讽完全刺伤和激怒了那个早已在神思恍惚中的性情高傲的女子,情绪顿时激动了,像一只要搏斗的鹰隼,眼里闪烁着烛目的火花,这时真的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不管是思想的栅栏还是观念的门槛,不管是道德的尺度还是品性的筹码,所有禁锢,拘束,限制,她都想在一蹴而就之间把它们统统踢碎,然后奔向那条通往童话般的城堡的平坦大道。这时,她泪眼盈盈,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欣喜,她表现出多么地不安静和难以平衡,她身体里有一个正在跳动的浪花,她因此获得源源不断的臆想之泉,使得她新的兴奋的诞生有了活力和勇气。有一瞬间,她感到自己挣脱了一种对心灵死守般的束缚,挣脱了狭隘和陈腐,挣脱了思想的网和四面高墙所局限的有限的空间,一个宽阔的世界于是在她眼里和心境中同时打开,她像获得了翅膀,朝着某个乍现光明的洞口龙翔凤翥般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