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上面的话后刘莹的脸色有些发白,今晚她一直缄默不语,别人快活无虞的时候她却沉寂在独自徘徊的心灵一角,忧伤而失落,她感觉到她的爱情就要像天边掉下的星辰那样消逝了,因此内心里一阵一阵地揪痛。是的,她爱上了她的好友李慕,并且她不知道竟然爱得这样的深重,尤其在他和另外一个妙龄少女相互表白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穿过心肠的那种真正的痛,是痛彻骨髓,是天翻地覆,感觉到生命的灯盏要熄灭了,送来温暖的日头要陨落了。”一个女人全心全意去爱的时候,她就会忘记自己。”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心里也沾染了许多露珠一样的泪滴,她快要心碎了。
因为担心汹涌的情绪流露出来,担心她会在某一瞬间突然失去理智而像鹰隼一样嘶叫和撕扯,把别人心中风和日丽的美丽时刻毁坏,所以她等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就离开了座位奔向面对街口的窗户,那一街的灯火流丽啊,唤醒着她的全部记忆,把一个一个瞬间的生活镜头在多姿多彩的背景下拼组起来,可是它们的动人内容正在流失,正在走出她的生命,她于是伤怀,悲痛,泪水潸然,像一茎风雨吹打着的小草,她遭到了可怕的淋漓。
杨平平很快来到她的身边,虽然她拭干了泪迹,掩饰了心情,但是两眼依然泪水盈盈,如同两个水珠翻滚的泉眼,那智慧的窗口储下了无尽的受伤的哀思,时不时地把内心里的黯然伤神喷涌出来。
杨平平困惑不解地说,“我的好伙伴,为什么你眼含这样多的泪水,难道可以预见的离情别绪已经笼罩了你的翩翩思绪,使得你的视野像大雾迷茫一样,满眼潇潇却空空如也,全部的欢乐和幻想都沉淀了!”
刘莹的眼里这时滚落了两滴晶莹的泪珠,她又一次擦干了双眼,说道,“我深感伤情,爱情在针扎着我,我的快乐都为它失落,它让我从飞舞的天空跌落在地,摔得遍体鳞伤。”
杨平平显然受惊了,轻声问道,“哦,你爱上谁了?”接着又道“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如果你去到他的身边,他一定会欢天喜地,眉飞色舞,赞美爱神。”
刘莹摇着头,喟叹着,那气息是从心灵的最深处挤出来,“不会,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怀揣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女郎多么甜蜜,多么沉溺。”之后又那样无奈地说,“她是一个极品,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也是爱情的猎物,她轻而易举地就击败了对手,占据了那个崇高且受宠的位置。”
杨平平心境顿开,又问道,“你妒恨她吗?薛如丝,她的确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女子,的确是深受上天垂爱和精雕细琢的杰作,她多匀称多细腻啊。”
刘莹点着头,“是嫉妒了,但我不能恨她,我们在一起有友谊之情,在一起渡过了一个经历着成长和成熟的对一个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时期,如同含苞欲放,这段时间孕育了多少芬芳的记忆啊,也孕育了多少真挚的情谊啊。”
杨平平说道,“你心甘情愿失去这爱的存在和美丽吗,目睹着它从手中掉落?”
“如果他们完成了天设地造的结合,在爱情的红红喜字里缱绻甜蜜,幸福缠绵,那么我就为他们的美好而祝福,愿他们恩爱长青。”这时刘莹忧伤的眼里跳跃着几粒闪动的星火,续说着,“精彩也并不一定是上天的安排,也有偶合,邂逅,不期而遇,如果他们应该拥有各自不同的幸福,我不会再错过一次机会了,我会激流勇进,驶进那迷人的港湾,不留给那浪子空闲再去寻觅远方的女人,像一个温情脉脉的结把他一重一重地牵绊。”
杨平平被逗乐了,露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笑容,有期待,也有祝福。
刘莹紧锁的双眉这时缓缓地舒展了许多,她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空间,正从窒息的瓶颈里努力伸展出来,她还要自由和呼吸,她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不喜欢生命徒劳耗费和凋谢在美丽的爱情里。她喜爱完美的爱情,但她努力让自己不掉在情觞里。她想:鲜活的生命啊,不管是逆境,困顿,磨难,还是得意,快乐,美满,一样的应该得到保重,珍惜和关怀,它是一个价值无量的玲珑珍宝,任何人没有理由把它弄碎甚至是损伤。
于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刘莹向她的同伴问道,“爱情,它异想天开地存在于你的生命里吧,它用甜蜜的声音问候过你吧,你凝视过它温柔的眼神吧,它是否在夜里爬上你的窗口把你宁静地注视了?”
杨平平笑了,十分坦城地说,“我是大山养大的孩子,除了朴实,善良和勤劳,我不能过早地有太多的奢望和非分之想,对一个少女而言,爱情是美丽的,幻想是美丽的,在遐思里可以憧憬到应有尽有的富贵和享乐,但是我不可能马上拥有它们,我需要脚踏实地的拼搏,只有艰苦地创业才能获得自己的领地,我的父母只是给予了我精力充沛的生命和存在于生命里的可以自由掘取的智慧,所以对我来说埋头苦干比幻想要实在和重要,我的一生注定需要努力和沉着,而不是着迷于缤纷的梦想。”
她们还有着年轻的话题要进行交流,她们谈到了一块,谈出了兴致,这时歌声响起,旋律随之舞摆,冉冉升起的节奏旋即如潮涌动,年轻的心于是向着那个漩涡一样生长乐趣的圈子卷入。从四面八方而来向着四面八方而去的乐音十足地兴奋了,带着奔放的自由从那一伙年轻人的脚尖溜过,滚向她们的心灵需要自由伸展的方向,滚向青春的重重热爱里。在那样激情迭起的氛围里,年轻人沉醉在一种自然的热情喷吐中,几乎不懂得还给心灵留住一点可以静思的余地,就这样开始了她们今晚的美好时光,开始了她们活力焕发的时刻。
在李慕的环抱之中,踏着飞扬的旋律,薛如丝感到快乐比旋律旋转得更快,那舞动的欢情与兴高采烈托住她的心在一阵阵的忘我之中眩晕,而每当相互勾带的动作抛起的时候,她就有一种感觉似乎是到了九霄云外,像悠悠荡荡的花片一般洒落到画里河畔。生活的音韵是这样的清甜,它的甜美一滴一滴的滴打在她全部舒张的心坎,在那儿被包涵,在那儿形成水洼,形成心湖,融解了一个女人可以想象得到的所有幸福。在这种生命尽兴的欢娱里,人不再需要聪明睿智,吃苦耐劳,博学多识,理性和坚强,一份和谐与融洽诠释了一切渴望的意义,纷纷沦落在它的柔和里,只留下波一样的接连不断的瑟瑟缠绵。
昏晕中薛如丝喘着气说,“这种脚步让人不想再停下来,盼望旋转到永久,就像踏着飞转的辐条奔向幸福的光明,我不想停留片刻,就这样一直奔向爱情的天堂。”
对李慕而言他的女友的亲密表白就是一种巨大的力量,每当它灌注着他的生命的时候,他的热血就会掀起狂澜,不顾一切地把对方淹没在层层叠叠的激情澎湃里,通过他的身姿和举手投足来倾心诉说,这时刻,他的力量会不停地触动着它。
有一个时刻,滚滚旋律分明承载了李慕的声音在传播,“如果爱情真是这样垂青了我,从今以后就算遭遇再大的苦难我也不再怨天尤人,因为命运之神如此厚待了我,我感恩不尽。现在,我的内心装满赞美之辞,我要讴歌一切所见,包括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在伙伴们尽情歌舞的时候,杨平平却站在人影摇曳的圈外,目睹着那里的熙熙攘攘和拥拥挤挤,她心中的目标依然是清晰的,可感的,坚实而崇高,她已经能够辩识出哪是现实哪是虚幻,已经学会了克服艰难去攀登,她会一如既往地朝着心中信念伸展的那边阳光里向前,哪怕注定了前路要长途跋涉,哪怕不可避免地将遭受干渴,疲惫和孤独,哪怕有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要穿越,正如她在嘀咕的一句话,“我要越过海市蜃楼的幻景去创造一样美丽的生活蓝图。”她的性格像大山的脊梁一样不折不挠,大山铸就了她山一样的稳重。
不过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刘莹是她们一伙人当中舞姿最优美的,她跳起舞来比蝴蝶还要多姿多彩,她的脚尖可以转动得像陀螺一样匀称而快速,她的舞姿被人描绘成是花枝招展,但是今晚她跳得相当糟糕,像一枝没有活力的花朵在风里耷拉,可以得知她的内心依然凝聚着多么严重的忧伤和落魄。她的视线时不时从她的舞伴身上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在那里碰出火星,在那里陷得深入,也在那里不可自拔。
薛如丝却像是在她的舞伴的双臂之中睡着了,沉湎于一种安稳里。她没有忧思,生命的日头正照着她,她正在打花着春天的时光,正享受着风和日丽的温暖和美好,她占有无限风光呢,她的期盼,思念和幻想,像江流无尽一样,带着欢腾一路流淌,去到遥远的人类永远了望的地方。
不知进行到多少曲了,薛如丝在一种持续不断的兴奋的巅峰中弄得筋骨酥麻,神情游离,于是她回到了角落,回到了可以自由畅想和静观的地方。那个人影摇曳的圈子啊,正是年轻人挥洒热情的地方,在它的节奏里,一个人可以暂且放下她思想上的信念里的全部愿望,随心所欲地跟着灵活不羁的脚尖在自由的王国里奔放!
李慕对那个美丽的姑娘一番甜言蜜语过后,他走到了刘莹的身边。她已有好几曲不曾上场了,对舞蹈的巨大热情在这一刻似乎冷落了,在心情涣散的情况下置身度外,失去热情的爱好就不会对一个人那么有魅力和诱惑了,就好像没有味口的人面对一筵美酒佳肴一样不会逗起食欲,哪怕它的丰盛和香味显得奢华而浓郁,因此好的兴趣和情绪对主宰着一个人对某一事物的爱好与迷恋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有着酵母的力量,它是开启快乐的门阀。一旦关闭,人就会萎蔫。
当他把手伸向她握住她的手的时候,这一瞬间她的心就在颤抖了,感觉到身子在倾斜,在一种突然生长的渴望里,她想滑向他的世界,她被骤然之间触动的委屈深深地伤害了,抑制不住的激情让她眼含泪水,她已没有力量去望着他,在一种失意的悲伤里向下微微地低垂着头。爱情的领地已经被人占领,她无力表白,她像一个苍白的黄昏日落,生机与活力消逝得那样迅速,于是唯有在一种全身心投入的肢体姿态中伤心无尽地阐述她的满腔绵绵情意和自悲自怜。
她起舞了,任凭自己放纵无拘地在他的环抱之间自由起伏,转动,仰望,俯视,在这一刻也似乎恢复了力量,获得了自由,她向他投去深切渴望的眼神,她把失意流露得那么明显,一个女人的生命在这个时刻呈现出深度的弱性与单薄,以致他在一些突然读懂的信息里不知所措,更是小心翼翼,他宁可给心灵沉重的负担也不愿意表现出任何有可能更深入持久地伤害到对方的一些不经意的冷漠与回避来。在记忆里,他是能够找到曾有的温存的,虽然彼此都不曾有过直截了当的表述心事,于是他把它重新给了她,把他心存的热量释放到她的手心,哪怕施予一点点的暖和给她那颗现在发冷的心,他也愿意为此付出很多地努力。不过他认为,有一种东西他永远不能再给她了,但所有的一切都不意味着爱情是可以被任意拣选,冷落和遭受责难,它是一种伟大的心灵之物,像艺术作品一样是心灵的、精神的一种产物,是从那儿喷涌出来的一个泉眼,带着生机与活性向着生命的翠绿和湿地奔流,它的给出往往来自人类最崇高的美德和性情,就像我们不能漠视一块杂芜的草地,它是伟大的自然把生命的根蔓延的结果,它总是给偏僻的地方带去生命繁衍和意想不到的希望,因此繁荣了这个整体和谐的世界。有爱的地方,那里就会有美丽。
不久过后,刘莹努力围堵的情感越来越难以掩饰,运动着的身体把她拼命支撑那点薄弱的意志动摇得十分厉害的晃摆,像一根失去支点的杠杆无处可依,神思恍惚里不顾后果地向对方贴近,迷迷糊糊地想要与之结合到一起,挣脱世俗,挣脱非议和谴责。这个遭遇爱情撒手的不幸的女人啊,因为得不到彻底的发泄,她像是要发疯了,思想在膨胀和曲张,她正在挣开理性的桎梏,在心里大声叫唤着自由之声,直到把它叫出声来。
它像一股热流涌进他的生命,“我幻想爱情拥有这种扑朔迷离的美感,在轻轻的飞舞里愉快而甜蜜,有些心慌意乱,有些热血沸腾,怎么也静不下来,虽然是碎小的步子,但是感觉是在大步流星地奔向温情弥漫的谷里,那个爱情缱绻的地方,哦,迎面扑来像是嗅到了它的温馨和绚丽。”
因为这些语言带着滚烫的炽热,所以他感到浑身躁热不安,陷在了一种欲罢不能的水深火热里。他想停止脚步给彼此一个可以冷静的时机,但她的婷婷袅袅的身姿转动得像浑圆的蘑菇一样,如同一道眩目的光芒在舞池里不知疲倦不歇不止地荡漾。她的兴致被激发了,她沉陷在一种对生命的过度矫情的挥攉里,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心灵扭曲和失态。
不过李慕可以看出,在她像是平静的神情下面却掩饰着隐隐约约的太多悲情,他生怕她一时失控而汹涌出来,所以他极尽小心的附和着她。可以说,那种脆弱的表情令他十分忐忑不安,他祈愿她能承受得住,这样他心里也许会多一些的心安理得,因为那是一个纯真而美丽的人儿,他不愿意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和那个美丽的灵魂一起流泪。
因为李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处处牵就和维护着他的舞伴,所以他忽略了在一种理智的察颜观色中不只是可以发现显而易见的东西,而且可以发现更加深入和深刻的真知灼见。那个被他搁置在一旁的细心的女人越来越认为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亲密,她发现她似乎要依靠着他了,他们在一起交错的不只是步履,还有目光,思想,心灵,身影,这一切也像是很不正常地混合到了一块。有好几次,她几乎能够确信她迷人的胸脯擦着了他的肌肤,若隐若现地在迸溅出火花,若隐若现地可以看出他的神情有着一样多的慌乱和恍惚,这让她受不了,她心里流动着酸味,想要尖叫,幻想她的手里有一根电棒。只要她轻轻舞动它就可以放射出眩目的电弧把他们完全分开,把她眼下热烈想要的自由和空间腾空出来。
但是事件的发展真是出人意料,它横生枝节的时候让人措手不及,只要一个环节出格,整个事情随之将变得面目全非。
舞曲接近尾声,李慕的双手正要从舞伴的胳膊间分离开来,他还准备着说一句赞美的话呢,但那个十分投入的女人已经糊涂了,像一叶洪水推荡的舟想拽住一根缆绳,她在对方略有举动的时候便不假思索地投向了他的怀抱,激动不已地失声痛哭。
这个鲁莽的举动如此地突如其来,不再受理智和环境的制约,即使是违情悖理,它一样显得游刃有余和让人感动,它是一腔心事突然突破固有的防线,摊开在众目睽睽里。
全场的人惊愕不已,薛如丝神情煞白,麻木在一种深恐的毫无防备里,它是比一记灼热的耳光更加响亮的抽打,让她在凸起的石头上踉跄,磕碰得到处生痛。但她没有从这个气息窒息的氛围中马上逃脱出去,她的忍耐提醒了她,她身边还有一群伙伴,她必须表现出镇定自若和坚韧来,虽然她内心里糟糕得发焦,虽然此刻憎恨淹过了嫉妒、理解和容忍,她正在汹涌而聚的思想正像一天乌云,她要寻找机会下一场暴雨。
这一晚的欢娱对薛如丝来说,它是一个难以抹去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