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并非是段公子出的手,但也有可能是段公子出谋划策的。”李追月严肃的说。
她相信,凭着段溯的才智,从宫中调度出那批种子再转送给戴觅云,这都是轻而易
举的事情。
她就怕此事真的牵扯起来,会查到段溯的头上,如今她提出来,好让段溯提早做个
准备,来躲过这场灾难。
戴觅云摇了摇头,依旧十分坚定的说道:“不是段溯。”
偷种子之人是哑奴,这一点她十分确定,但把种子给她是不是蒋兆擎的意思她便不
得而知了。
前些日子夏侯骏烨在玉壶斋设宴的时候,她分明闻到了自己特地给哑奴设下的那阵
香气,所以哑奴是那三人当中的一个。今日与段溯走在一起的时候,她也特意留意了段
溯身上的味道,段溯身上所泛出的,是淡淡的薄荷香味,而不是那种药丸的香味。
戴觅云的鼻子很敏感,还不至于分辨不出她自己所钻研出来的产物。
李追月听她这么说,便知戴觅云许是知道那件事的内情,顺带也确认了段溯不是盗
窃种子之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照小姐所说的做吧。”李追月戳了戳一旁脸色很不好的江飞
流,提议道。
江飞流似乎有些神游在外,目光凌厉的盯着段溯的背影。
就在三人战立着的树荫后,藏匿着两个黑色的身影。
段樾死死的捂着令月,不让她发出一丝声音。
方才那个小太监是田欣兰刻意安排的,为的便是试探二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
何反应。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令人诧异的答案。
事情果然如娘娘所想的那般,这两个西亭的使臣有猫腻,不仅是这两个使臣有问
题,就连戴觅云也有些不对劲。
她那么笃定的否定了段溯不可能是偷窃种子之人,不正是说明了她认识那个真正的
小偷吗?
令月被段樾捂得险些透不过气,难过的发出咿呀的声音。
而段樾的眸子里,却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湿冷光芒。
许是因为心急的关系,向来敏感的戴觅云和李追月,竟然没有发现咫尺之遥的地方
还藏匿着两个人。
两个人维持着佝偻的姿势许久,直到四个人走远了,才小心的钻出来。
二人走得匆忙,没有发现段溯其实并未走远,而是静静的站在了假山之后,看着二
人风风火火的往盛宁宫的方向而去。
段樾并没有跟着令月去盛宁宫,半途的时候,他便停了下来,仔细的教了一番令
月,一会儿见到田欣兰该如何回复。
这一次,他一定要把戴觅云和段溯一举拿下!
这两个人早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现下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怎么
能平白的错过。
就算是不能给二人定罪,至少也足够让这二人晦气一阵子了。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整治这两个人的机会。
令月一路小跑着回到盛宁宫,当跑到田欣兰身旁时,浑身已是浸满了冷汗。
彼时的田欣兰,正躺在摇椅上不紧不慢的嗑着瓜子,见令月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
忍不住不悦的皱了皱眉:“你这丫头,今日怎么这样莽莽撞撞的?”
“回……回皇后娘娘。”令月喘了口气,勉强镇定了下来,屈了屈膝道,“一切正如娘
娘所想,那两个西亭使臣是假冒的。”
“什么?”田欣兰当下就从摇椅上起身,捧在手心的瓜子掉了一地,向来最喜爱干净的
她,竟然全无察觉。
田欣兰的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芒。
“果然是假的……戴觅云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带着两个刺客堂而皇之的住在
皇宫中,还打着西亭使臣的称号。”田欣兰冷冷的勾起唇角,浑身直冒着寒气。
光是这一条罪,就足以再让戴家满门抄斩一次了。
“除此之外,还打探到了什么消息?接着往下说。”田欣兰挑眉问。
令月端着身子,慢慢的抬起了眼眸,又道:“不仅那两个使臣是假的,奴婢还发现,
戴大人似乎认识那偷窃种子之人。”
“是吗?”
田欣兰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这倒像是她做的出来的事情,她那个爹爹连盗掘皇
陵都做得出来,偷窃西亭国的种子,倒也像是她们戴府的作风。”
段樾方才与她说了,这一句话一定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一定要从皇后娘娘的嘴里
说出来,若是皇后娘娘果真道了这句话,她就一个劲的附和怂恿。
令月清了清嗓子,小声说:“奴婢瞧着也像是呢。戴觅云那个女人真的是有些手段。
奴婢猜测娘娘只怕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帮衬着戴觅云偷窃种子的人是谁。”
“哦?是谁?”事到如今,田欣兰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觉得意外的事了。
令月按照段樾教她的话,原模原样的说道:“便是乐府的那个琴师段大人,娘娘这些
日子不是还时常邀他入宫吗?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的呢,戴觅云与那二位假使臣说,盗种
子一事都是段大人亲手策划的。还让那二位使臣千万不要说出去。”
田欣兰听完,死死的咬住了唇,旋即用力的掴了令月一掌:“小贱人!你胡说些什
么?段溯身家清白,怎么会和那种女人勾搭在一起?”
虽然她时常召唤段溯进宫来“欺辱”他,可是,那是她一个人的特权!
除她之外,任何想要诬陷段溯的人,都该死!
令月被这一掌打得有些委屈,别过了脸,捂着红彤彤的面颊,一双眸子里马上泛起
了湿蒙蒙的雾气。
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按道理来说,娘娘平日对段溯的态度十分的不好,可谓是非常痛恨,她怎么会想到
娘娘竟然因为她说了段溯的不是就打自己。
令月委屈的小声抽泣了起来。
她是什么人?虽然如今落魄了成了盛宁宫中的小宫女,然而她血液里流淌着的还是
云裳国皇族的血统。若是云裳国还未灭亡的话,她的身份可是比她这个皇后还要高贵
的。
令月难受得肩膀微微发抖。
田欣兰的眉头皱得越发的厉害了:“你竟然还有脸在这里哭?那个段溯不过是一介琴
师,半点武力都没有,又怎么出谋划策去偷什么西亭国的种子?而且怎么算时间也对不
上,那段溯才进宫一个多月,种子失窃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令月吓得打了一个嗝,只好蜷缩着身子,闷声不响。
“若是再敢让本宫听见你胡诌这件事的话,本宫一定叫人撕烂你的嘴!”她喜欢的人,
只有她才能欺负!别的人连碰的资格都没有!
田欣兰怒气冲冲的说完,顺手把矮桌上的茶杯也摔在了地上:“瞧见没有?在这个宫
中,胡乱说话便是这样的下场。”
“娘娘……”令月哭着摇头,“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胡说了。”
“这便好。”田欣兰冷笑,“这件事你不必管了。往后自有人会替本宫去办,你只要管
好你自己的嘴便可。”
“是。”令月哽咽着答道。
“还不快滚?站在这里只会惹本宫生气。真不知晓本宫养你们这群人做什么用!”田欣
兰气得两只眼睛通红得如同兔子一般。
令月巍巍颤颤的起身,片刻也不敢停留。
令月越想越是委屈,一边拭着眼泪,一边就往盛宁宫外跑去,由于跑得急,险些都
把迎面走来的锦绣给撞倒了。
锦绣秀眉一挑,心下觉得怪异的很。
若是没看错的话,方才令月跑出去的时候,在偷偷的哭?
要知道令月着丫头近来在盛宁宫中可是吃香的很,颇受皇后娘娘的重用,盛宁宫里
的那些个丫头婆子们,一个个都见风使舵,这几日她是受尽了冷落,那个令月则是被婆
子们追捧到了天上去了。
锦绣随着田欣兰这么多年,说是不失落那是假的,毕竟盛宁宫中论功劳的话,谁也
比不上她。那个令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仗着太后娘娘的慈悲心,才有今日而已。
不过,看到令月哭着跑出去,锦绣也并未觉得开心。
在这后宫中,从来都是风水轮流转,今日她若是笑令月,他日就轮到别人来笑她
了。
锦绣摇了摇头,碎步走进内殿。
一看到这满地的碎屑,锦绣便料到了片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小心翼翼的给田
欣兰行了个礼,语气柔缓的说:“娘娘,杨婉已经安排下去了。”
田欣兰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气呼呼的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锦绣知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一言不发的起身,打量了一遍屋子里的事物,然后默
默的捧了一个精美的瓷瓶子给她:“娘娘。”
田欣兰看到锦绣递过来的瓶子,一时间眼睛里的猩红越发的厉害了,抱起了瓷瓶,
便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花瓶碎裂的声音响彻空旷的内殿。
这种声音在田欣兰听来,最是舒适解气。
果然,半刻之后,田欣兰终于消了怒气,平和的看向了锦绣:“整个宫中最懂本宫的
人,竟然是你。”
更可怜的是……也便只有锦绣一人懂她。
田欣兰想着想着,不由得仰头苦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