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有假!”重获自由的戴觅云贪婪的吸了好几口空气,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罗凌握着她的后背的手不易察觉的轻颤了一下,一个人的容颜固然可以改变,但是
身体肌肤却不能在一夜之间轻易转换,方才他手中所触及的,分明是女子的肌肤,那柔
软的触觉,又岂是男子能有的。
罗凌心下一惊,揽着她的手犹豫了一下,便改为抓住了她的手臂:“那你究竟是谁!
段溯那恶人又在哪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又是谁?”方才罗凌的那一下犹豫,让她知晓,此人并
非是心狠手辣之人,真正的杀手,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都不会有一丝的迟疑。所
以此刻她才敢如此大胆的反问罗凌。
罗凌自是不会轻易的告诉她,笑了笑,高傲的昂起了头:“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别忘
了你的命如今还掌握在我的手中,别以为你不是段溯,我就不会杀了你。哼,但凡和段
溯这阴毒小人有关系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哦!如此说来,阁下也不是什么好人了。”戴觅云冷言冷语的讥讽道,“方才阁下不
是说,你投奔在了段溯的手下么?”
“你……”罗凌被她气得哑口无言。
这种口口声声的喊着别人阴毒的人,最是在意自己的名声与别人的风评,三言两语
之间,戴觅云早就把他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她是料定了罗凌不敢对自己动手。
“我与段溯这种鼠辈又岂能混为一谈,当初是我瞎了眼,才会投奔他。如今我只想一
刀杀了他!”罗凌语的语调十分激动,就好像段溯与他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罗凌的话不像是作假,而段溯的为人她又再清楚不过……戴觅云觉得,当中一定是
有什么误会。
“如果我没猜错的"戴觅云眯着眼,从上到下的打量着罗凌,嘴角半
噙着笑意,慢慢的说道,“阁下是朝廷的一等侍卫,对吧?
从罗凌的衣着打扮不难看出来,他是一个武将,且是一个比较有地位的
武将。也许是与段溯关系匪浅,所以罗凌就连朝服也没有换,就直奔断水园
而来了。
罗凌视线一凛,浑身的气氛便又再度变得严肃了起来:“你怎知我是一等侍卫?”
乡野女子又岂会有如此之见识?就算是京都的大家闺秀,也不一定会认识他的面
目,故此,罗凌觉得十分讶异:“我知道了,定是段溯那小人告诉你的。”
既然住在这断水园中,想来是定是段溯的内人,既然是内人,那知晓这些倒也没什
么稀奇的了。不过,依他所知,段溯并没有成亲啊……
那么,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不。”戴觅云勾了勾唇角,井井有条的分析道,“阁下穿的虎头靴乃是宫中之物,宫
中的衣饰都是严格按照品级来分等的,既是能穿得上银丝线所绣的虎头靴,想来也是只
有皇上身旁的一等侍卫了。”
“哼,你这女子倒还算是有些见识。”罗凌语气好转了一些,却并没有因此而松开她。
“并非是我有见识。”戴觅云知道他的防备正在一层层的剥落,干脆给他最后一
击,“我是朝中的女官,自然知道这些浅显的常识。”
罗凌听到她的话,眉峰微凛,显然有些讶异:“女官……你是……戴觅云?”
朝廷中能够与百官一齐上朝的女官只有一个,那就是最近颇受热议的戴冠生之女
——戴觅云。
罗凌身处宫中,多少也有听说过她的传闻。
“没错。正是小女子。”戴觅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
“这就对了……”罗凌微微沉吟。段溯与戴觅云的传言当年可是惊动了朝野,这女子还
曾因此被推上法场。没想到如今二人竟然还藕断丝连。之前他也曾听连月楼中的人提起
过,说段溯一直爱慕戴觅云,时常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跑,更说一个沉迷于女色之中的
人,能做什么大事。
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依旧还是很佩服段溯的魄力。
段溯能把断水园这等宝贵的地方都让给戴觅云,说明他此生是下了非卿不娶的念头
了。
罗凌沉吟过后,又再度冷笑道:“你这么毫不忌讳的就抖落你的身份,就
不怕我怕杀了你?毕竟你已经知晓了我的秘密。
“你不会的。"戴觅云胸有成竹的回驳道,“你若是真的想杀我,早就在第
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动手了。如今你不动手,就说明,你并不想杀
我。
好厉害的女子……才与他相处了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把他看了个玲珑剔透。
也无怪乎段溯会对她如此深情,这般聪慧且美貌的女子,世间本就并不多得,更何况她
还在朝中屡建奇功,这等人若是归自己所用,只怕自己做起事来都会事倍功半。
“而且,照理来说,我与你应当是同一边的人。”虽然戴觅云不知道这罗凌到底是什么
来头,又与朝廷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罗凌视朝廷为仇敌,并且自称
是段溯的手下。
“怎么说?”罗凌现在倒并没有想要害她之意,而是对她所说的话饶有兴致。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戴觅云试图安抚罗凌的情
绪,好让她彻底放下对自己的戒备,“我爹爹为朝廷不辞劳苦,呕心沥血,换来的却是满
门抄斩的凄惨下场。而我因着与皇上有过一年之约的关系,才能勉强躲过一劫,可是谁
又能知道,过了这一年之约,我又会何去何从呢?”
罗凌听完她的陈述,目光却一下子变得更加冷厉了起来,好不容易才熄灭的杀意又
再度升腾而起。
“没错……当初我的兄长就是死在那狗皇帝的刀下……”罗凌咬牙切齿的说着,好一会
儿才回过神,冷冷的推开戴觅云,“别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会饶了你,我只是不想和那狗皇
帝一样滥杀无辜罢了。等段溯回来,我再来找他算账!”
罗凌说着,便飞快的收回了剑,别回腰间,头也不回的走出断水园。
重获自由的戴觅云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后揉着已然被他捏得发紫的手腕,喃喃的念
着黑衣人的名字:“罗凌……”
这个罗凌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段溯和那个连月楼真的会有联系么?
一大堆的困惑让她好不容易才缓解一些的头疼又再度复发了。戴觅云怔了怔,直到
罗凌走远了,才想起来小糖还躺在地上,忙把小糖搀扶进里屋,安置在床上。
段溯约莫是在正午的时候过来的,来时依旧带着一篮子的蔬果。
听见有推门的声音,伏在桌子上小憩的戴觅云登时抬起了头,视线之中
隐藏着一丝警觉,看到是段溯,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段溯一进门,便看到主仆二人颠倒了过来,小糖躺在床榻上,双眸紧
闭,似乎是在沉睡,而戴觅云则是坐在桌子旁,面容有些憔悴。
段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将篮子搁在了桌子之上,小心翼翼的问:“小糖怎么了?”
戴觅云看了仍旧昏睡着的小糖一眼,又想起罗凌之前说的那些话,于是恍若无事般
的笑道:“小糖只是困了,这些天她伺候我也累坏了,所以我便让她小睡片刻。”
“原来是这样。”段溯点了点头,虽然轻声细语,但语气之中不无责备之意,“可即便
是这样,你也不该伏在桌子上睡着,天还凉着呢,你样若是再得伤寒可怎么办。不如我
今日回城之后替你置办些暖炉和炭火吧,也好让屋子里暖和一些。”
“不……不必了。”戴觅云倏地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段溯对她的好自是没话说,可是
只要一想起罗凌口中的那个他,戴觅云便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段溯以为她一如往前,不好意思领他的情,忙从篮子里拣了个果子,用衣袖擦了
擦,递给她说:“你要觉得亏欠我,以后慢慢偿还给我便是。”
“不是这样的。”戴觅云抿了抿唇,解释道,“我和小糖在断水园中叨扰也有多日了,
再加上如今春假已经过完,我也该回宫去了。一会儿等小糖醒过来,我们便打算走了。”
“春假已经结束了?”段溯怔了怔,像是喃喃自语一般的说,“今年的春假怎么过得这
样快……”
在他的记忆中,往年他在断水园里过的年都特别的漫长,可今年却仿佛只有一眨眼
的工夫。
“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料。”戴觅云微微一笑,打量着他此刻出神的模样,良久,才又
试探着问,“对了……段溯,你说这断水园是你一人独享,并无其他人知晓,是吗?”
“没错。”段溯被她打断了思绪,抬眸狐疑的望向了她,“云儿何故这样发问?”
戴觅云眼中一怔,随即状若不经意的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着这断水园倒是个难
得的世外桃源,若是得空了,还想再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