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胡不畏这样一说,众人都察觉到了这个现象,于是都点头附和。
“是啊。戴大人和段大人真是让人好等啊。”
坐在正位的夏侯骏烨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登时横眉竖目的瞪着胡不畏,这老狐狸如
今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只是,如今夏侯浩然还未曾找到,他不敢轻易拿胡不畏开
刀,他的手上早已握足了胡不畏的罪证,只等着夏侯浩然回宫的那一日,一一的揭穿。
小福子方才说的来不及,便是这个意思,若再让段溯与戴觅云变动,不晓得又要耽误
多少时间。
夏侯骏烨突然间便觉得心口抑郁得厉害,烦闷的饮下一杯酒,高声问道:“诸位爱
卿,这曲《花灯游》看的可还尽兴?”
酒宴之上的百官闻言,都异口同声的答道:“回皇上,十分尽兴。”
“既是尽兴了,也该看一看你们的表演了,”夏侯骏烨面上带着三分笑意,看上去虽和
蔼可亲,周身却隐约的泛着一股子冷气,“朕方才听胡太傅所言,说戴冠生之女戴觅云非
但才学横溢,还能歌善舞,然而一直未能亲眼所见,且往年的年宴之上,也纷纷都有百官
表演节目来助兴的惯例,所以今日就一同来见识见识戴觅云的舞艺吧。”
“不过……”夏侯骏烨说到一半,刻意停顿了下来,细细的看着众人的神情,少刻之后
才笑意清浅的继续道,“一人独舞,未免也太过单调,朕便特命了乐府新晋的琴师段溯来
与戴觅云一同合奏,小福子,让二位大人歌舞上来吧。”
夏侯骏烨说这一长段话的意思是,此次表演虽主要是胡不畏的提议,然而他觉得合情
合理,没有什么不妥,所以才答应了下来,且这次表演的主角是戴觅云,段溯亦是他自己
钦点的琴师。
如此一来,便可以堵住悠悠之口了。
既是他自己亲口下的圣旨,觉得戴觅云与段溯一同表演并没有什么不妥,那文武百官就不敢妄自议论了。若
是有人胆敢说二人的不是,就等同于是在说他的不是。
胡不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静静的看着正位之上如今越发英俊的夏侯骏烨。
从年幼登基到现在,他的光华一直不曾被掩盖,他生来就是一个发光体,无论走到哪
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个焦点。
早些年的时候,小皇帝看上去还是瘦瘦弱弱,对他言听计从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这
位小皇帝显然已经不肯轻易的服从与他了,竟然擅自改变了他的原意,这般镇静的说着
谎。
夏侯骏烨为何会这么做,胡不畏也能猜出两三分,大约是这小皇帝对那女子动了情,
否则又何苦大费周章,想尽办法的护着她。
这样想来,这个戴觅云就更应该尽早的拉拢过来,为自己所用了。
只要有她在自己的手上,就不愁夏侯骏烨这小皇帝不听自己的话了。
“是。”小福子收到指令,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紧接着便快步走到左侧,高声喝道,“有
请段大人与戴大人共同献上一曲《上邪》。”
“上邪?这两个人倒是有点意思。”胡不畏只知二人要合奏,却不知两人会挑什么曲
子,此刻听闻是上邪,胡不畏不免有些吃惊,侧过头,与旁边的家眷笑谈道。
他们是生怕别人不知他们之间曾有过那样的传言吗?选这曲子倒也是颇有些胆识。
胡不畏说罢,便专注的盯着那右侧的大道。
席上一时间众说纷纭,但因为是夏侯骏烨亲自下令的原因,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只
能压抑着声音,小心翼翼。
戴觅云与段溯在凉亭之中草草的对了一遍之后,就听见不远处小福子在传召他们。
按照二人商议好的,段溯先抱着琴入场,而后戴觅云在他弹奏完前奏之后才入场。
戴觅云趁着还有空隙之际,便叫了两三个小太监,交托给他们一些事物,让他们在段
溯琴声响起之后便用打火石点上,自己则是折了两根木棍子,将披帛撕成了两半,各自绑
在两根木棍之上。
一切就绪,段溯抱着琴,缓缓的走入空地中。
当众人看到了他怀里的琴弦的时候,不由得都倒抽了-口冷气,段溯的那把琴,竟然只有一根弦!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段溯怎么抱着一把损坏了的琴?”
“就是啊,一根弦还能弹奏吗?”
“我看就是天皇神仙也弹不出一-首曲子吧?”
“啧啧,到底是年轻人,大约是他未曾看仔细,抱错了一把琴吧?"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他为何会这般入场,只有田欣兰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段溯的脸
上。今日的他容光焕发,不知是因为特意打扮了一番的缘故,还是因为沾了这节日的喜
气,看起来比往日精神了不少。卓雅不凡的外表还惹来了席上众家闺秀们的一阵惊叹。
田欣兰的眼里掠过一丝强烈的妒意,凭什么又是那个戴觅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
始,只要有段溯的地方,都能牵扯上戴觅云。
田欣兰握紧了拳头,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里头,有着一丝锥心的痛楚。
只可惜她如今被夏侯骏烨下了命令,又失去了太后这座靠山,只能孤军奋战,眼下这
种时候,不是她报复的时机。
田欣兰强忍下心头的妒火,便只见身旁的夏侯骏烨抿了抿唇,诧异的问道:“段溯,
你的琴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上,”段溯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质疑声,却并未露出半丝慌乱的神色,而是慢条
斯理的鞠了个躬,笑吟吟的解释道,“方才福公公领着微臣去挑选琴的时候,微臣便发觉
了,那七把琴当中多数都是断了弦的,于是灵光一现,想起了民间传言的一位前辈。”
“哦?这与你的琴又有什么关系?”夏侯骏烨耐着性子问道。段溯是奉他之命来表演
的,若是出了什么洋相,他的面子上也挂不住,因此,方才看到段溯的琴的时候,夏侯骏
烨是有一些怒意。
段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这位前辈叫欧阳长琴,是个造诣了得的琴师,有一次赴约
去参加故友的婚礼,受邀在婚礼上弹奏一曲《贺新婚》,谁知欧阳先生受人陷害,被人剪
去了他的五根琴弦,欧阳先生不愿失信于人,便用一根琴弦弹奏完了整首曲子,微臣不
才,今日的境遇恰与欧阳先生相似,便想着试一试,用一弦琴来博诸位大人一笑。若是弹
的不好,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他这一番话,说的得体在理,更是向众人暗示了,有人为了刁难他,刻意把琴弦都割
断了。
胡不畏扬起一道笑意,定定的看着段溯。没想到这个段溯竟然如此深藏不露。欧阳长琴也算是名扬天下的厉
害人物,他虽一-直言语谦逊,但是敢于在这种场合挑战自我,渴望重生,也是需要了不得的魄力。
他有意为难段溯,便起身问道:“听段大人的意思,是想拿自己与欧阳先生比个高低了?”
“欧阳先生德高望重,琴技超凡,下官怎敢与他匹敌,”段溯笑吟吟的看向胡不畏,目
光烁烁,闪动着坚毅的光芒,“只是下官私心想着,诸位大人都见多识广,想来普通的曲
子,定已经是听腻了,故此就摆弄出一些新鲜的花样来,望能博诸位大人一乐。”
夏侯骏烨听了不由得频频点头:“这倒是很新鲜,朕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你便开始
演奏吧。”
“是。”段溯微微低头,紧跟着盘腿而坐,将古琴摆放在了矮桌之上。
在座半数的人抱着期待的心态,另一半的人,则是抱着看笑话的心理,每一双眼睛,
都在专注的盯着段溯。
以乐理的角度上来说,一根弦很难演奏完一首曲子,若是可以的话,又何必做出六根
弦的古琴呢?
众人屏息凝神,只见段溯清瘦白皙的手指覆上了唯一的一根琴弦,一只手压着左侧,
右手熟稔的弹弄了起来。
悠扬而宁静的琴声骤然之间响彻上空,与此同时,另一端则是响起了低沉的箫声。
众人向着暗处看去,却看不到究竟是何人在吹xiao。
琴箫和鸣,仿佛让人置身与桃花源之中,能听见潺潺的流水,闻见芬芳的花香。
段溯竟然真的用一根琴弦便弹出了不同的乐律,虽然乐律较为单调,然而却丝毫也不
亚于用完整的琴所弹弄出来的。
在这琴声之中,箫声赫然停止了,紧跟着,所有人看到了右侧的地方升腾起了冉冉的
轻雾,那些轻雾带着淡淡的香味,一时之间仿佛洗尽了席间油腻的菜香,洗去了清甜的酒
味。
那是一种极好闻的味道。
席间不免又开始交头接耳的悄悄议论开了。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烟雾?还带着一股奇
“是啊。不是说是戴大人与段大人一同合作吗?怎么不见戴大人?”
“她来了!快看,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