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江?太后自然知道冯江是谁,那是夏侯峻烨的贴身侍卫,就如同霍恒一般,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而夏侯峻烨竟然派了他守在芳菲苑,看来夏侯骏烨早已看出了她的计划。
知母莫若子,夏侯骏烨早已把她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而太后也正是因为了解夏侯骏烨,笃定他不会插手这件事,所以才如此放心的就派霍恒出马了。
此时此刻,太后不免又想起了片刻之前发生在慈安宫的事情。
坐在榻上的太后睁开狭长的凤眸,审视着眼前的夏侯峻烨:“你实话告诉哀家,你是不是爱上了那个叫做戴觅云的女官?”
夏侯峻烨的眉心蹙了蹙,唇角似乎还有一抹不屑的微笑,风轻云淡的说道:“母后为何会这么想?惜才之心,人皆有之,难得朝中出了一位贤良的女英才,更何况她帮朕解决了两州的大事,故此儿臣才会卖她几分薄面,在洗尘宴上替她说了几句好话。”
“没有吗?”太后盯着他明亮得如同星辰的双眼,反问道,“没有便好。你与她是云壤之别,是断不能有情愫的。”
“母后放心,”夏侯骏烨鞠了一躬,“儿臣怎么会对那种女子感兴趣。”
他的眼睛的确不像是在说谎,可是他的行径却又不得不让人怀疑。
太后回过神来,一只手摁在了一旁的矮桌之上,一边对霍恒冷声道:“没用的东西,哀家养你这么多年,竟然连个小丫头也除不了!”
这丫头命格真硬,几次三番都死里逃生了,看来,要杀她,急不得。
“请太后娘娘恕罪。”霍恒惊恐的伏着脑袋。
“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太后挥了挥手,不耐的开口,“下去吧,哀家要休息了。”
霍恒毕竟是她的臂膀,冯江身为侍卫统领以及夏侯峻烨的贴身侍卫,本事自然不在他之下,没有得手倒也正常。只是,没有杀死戴觅云,她的心里总有个疙瘩。
日子还久长着,她都也不急于这一时。
霍恒出宫之后,太后又静坐沉思了片刻,才让玉兰伺候她睡下。
京都。
一转眼,就已经将至年关,戴觅云的所种下的种子都已经逐渐的抽了芽,茁壮的成长着,想来过了这个年,就能纷纷的开出花儿来了。芳菲苑的地方太小,腾不出再多的地儿来种植,戴觅云就将剩余的一部分腾到了宫外,趁着每日出宫的时候打理。
日子过得平淡如水,而她的心里,却是越来越焦急。
眼看着时限过了小半,她却连一点仇家的线索都没有,饶是她管理种子的功劳再大,也是不能让夏侯骏烨改变心意,就此不追究她的从前的。
所以,在宫中困顿多日的她,决定出宫走一走。此次她特地向夏侯骏烨告假七日,留在戴府打理其余的种子。
天寒地冻,宫内尚还做了些温室来保护水稻,况且还有海杏帮她照料着,倒不需要太过操心,相比之下,宫外既没有多余的设施,也无人照应,故此,夏侯骏烨才会这么直爽的准了她的假期。
一走出宫门,戴觅云只觉得头顶的空气都新鲜了几分,大街小巷里传来了熙攘喧闹的叫卖声,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明媚了起来。
戴觅云一走出宫门,就在不远处看到了段溯,他今日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袄子,头上戴了一顶狐毛的帽子,袄子十分厚实,穿在他的身上却丝毫也没有显得臃肿,反而有一种儒雅的俊美,将他从人群里很快的就区分了出来。
段溯此刻是背对着她的,正与一位年轻的公子说着话,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远处的那名公子忽然向她的方向看了过来,旋即又和段溯说了几句话,段溯便马上也跟着扭过了头,四目相触,他远远的对她笑了笑。
戴觅云视而不见,径自选了一条宽敞的街道,向前走去。
“云儿!云儿……”段溯紧紧的跟上她的步伐,亲昵的叫唤着她的名字,见她不搭理,于是换了一种叫法,“戴姑娘。”
戴觅云这才停住脚步,冷冷的看着他:“段溯,怎么又是你。”
段溯露出了委屈的表情:“怎么,你不愿意见我?”
随行而来的那位公子见状,抿嘴一笑,对着二人风度翩翩的做了个揖:“既然段兄与戴小姐有约,那在下便先行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段溯无声的点了点头,便目送着那年轻的公子离开。戴觅云好奇的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见他上了一辆精致的马车,那马车的车辕与寻常的车辕不同,是采用金丝木所制,这等材料,在赵国是没有的,除了皇亲国戚之外,哪怕是像胡不畏那样的高官也不一定能坐上金丝木制成的马车。
“那人是谁?”戴觅云抿着唇瓣,不知为何,对他的来历有一些在意。
段溯的目光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在男子白皙俊俏的脸上,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凉薄的笑意,日光打在他的睫毛上,却照不进他的眼底。
这个人,给戴觅云一种城府很深的第一印象,她的直觉向来都很准确,至今还未出过差子。戴觅云之所以会好奇,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人眉目之间和段溯长得有七分相似,都是俊美得如同出尘的仙子,让人过目不忘。
段溯瘪了瘪嘴,可怜兮兮的问:“你从未主动的注意过一个男子,莫非你对他感兴趣?”
“段溯,你的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戴觅云有些哭笑不得,刚出城就遇到他这个瘟神也就罢了,还要无偿的遭受他的调戏,戴觅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我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戴姑娘你啊。”段溯优雅从容的说着,还对她含情脉脉的一笑,“我在想,要怎样才能完成那三道菜,怎样才能尽早把你娶回府。”
“我在外人眼中可是个不守妇德的浪蹄子,你就不怕娶我过府,败坏了你的名声?”对于段溯的孜孜不倦和锲而不舍,有的时候戴觅云也觉得颇是无奈,无赖不可怕,就怕无赖有文化,而段溯就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无赖。
“那又何妨?”段溯将手拢在衣袖里,清俊的脸蛋上有一抹红晕,也不知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还是因为害羞。他默默的看着戴觅云,眼波流转,“毁了你声誉的人就是我,我娶了你不是皆大欢喜吗?”
戴觅云无语,这人看似一本正经,说起歪理来却一套一套的。她兀自摇头,然后避开段溯,漫无目的的随着人群向前涌。
段溯旋即跟上,看她脸色好了一些,才敢继续搬出从前的称呼:“云儿,说认真的,你那三道菜是故意为难我的吧?”
这段时间以来,他托了关系,让友人进宫向御厨打听了这几道菜的做法,前两道菜倒不是很难,只不过程序复杂了一点,花些银子,宫里头的那位御厨还是愿意教他的,这第三道菜,御膳房里的人却都异口同声的说,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连宫里头的人都不晓得,段溯觉得这大约是异邦的菜式,只是,素来窝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么新奇的菜的呢?
戴觅云睨了他一眼,根本没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段溯却丝毫也没有受到打击,仍旧自顾自的说自己的:“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一出宫都能看到我吗?因为我每天都在这里等着你。”
戴觅云每日都会出宫一次,有的时候三两日才出宫,也会派一个小太监出门来给云中茶馆里的人报信,段溯每日都在这几处地方徘徊时间一久,也就了解了。
戴觅云不太习惯这等儿女情长,却也有些被他打动了,看了一眼段溯,敦敦教诲道:“段溯,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做,比如说报效赵国,你既能歌又善舞,就应当去宫中谋一份差事,也好过成日在外头无所事事,虚度光阴。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之上。”
段溯听罢,沉吟少刻,似乎是陷入了反思,过了好一会,才笑着说:“宫中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再说,娶妻生子乃人生中最有意义的大事,怎能说他虚度光阴呢?我若是进宫去的话,兄长一定会生气的。”
戴觅云投降了,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多费口舌,段溯这块牛皮糖,她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了。她实在难以想象,整天不做正经事,光围着一名女子打转,他竟然还有一种自豪感,也不知晓他到底是装的这么窝囊,还是真的如此。
戴觅云瞧着段溯是大智若愚之人,并不像是安于现状的凡尘之辈,说不定,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这一回出宫,夏侯峻是有意将他招纳进宫里,做一名乐师,为他弹奏解闷,也顺便圆之前在百官面前所说的那个谎。
正当戴觅云打算放弃的时候,段溯忽然幽幽的开了口。